冷思薇独自一个人走在寂静的操场边,走了一圈又一圈,蹲在操场边上,吹着风,心口仿佛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覆盖了自己的举动,记住了她自己的行踪,忘记了自己的初衷,那些到底是自己成长的资本,还是心头的累赘,这些日子的感慨一下子涌上心头,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两侧滑落,她不想哭,只是想让内心压抑的什么发泄出来。突然一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她的眼前,缓缓地抬起头,看见章柏尧站在自己的面前,带着怜惜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滴眼泪正顺着脸颊慢慢地滑落,急忙用手拭去脸上的泪滴,尽量伪装得若无其事。
章柏尧猛地拉起冷思薇的手,看着被泪水浸湿的袖口,带着嘲讽的口气:“呦!都多大的人了,还流口水呢!”
冷思薇的郁闷好像一下子被吹散许多,此刻能有这样一位朋友陪在自己的身边,应该感到欣慰。
章柏尧心疼地看着南霓,简直比自己哭还难受,就像心被蹂躏似的,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感觉她是那样柔弱,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把她镶进自己的身体里,轻柔地耳语:“哭,也别一个人哭啊,找个人陪你,那才哭得值得,以后想哭,我陪着你!”
南霓的头紧紧地挨着章柏尧的心口,耳边清晰地听到他的胸腔里面激烈地在敲打着。
章柏尧紧拉着冷思薇的手,生怕稍微一不留神她就可能丢了似的,一路上,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一直低着头,好像在沉思着什么,直到她说了句:“晚安!”,他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她向他摆了摆手,转身缓缓地朝宿舍楼走去。
章柏尧突然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声地喊:“做我的女朋友吧?”
冷思薇突然驻步,心仿佛猛地抽搐了一下,这声音就像打雷,字字击在自己的心上,其实很想听到这句话,只可惜希望的不是这个时候的男主角,不敢有任何回应,生怕自己这一回头,与他四目对视,更多的不是尴尬,而是情不自禁的悸动。
还没有走进宿舍,冷思薇就收到了章柏尧发来的信息:“做我的女朋友吧!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别以为我现在是在开玩笑!”
这一句似乎彻彻底底地攻破了冷思薇内心的底线,感动弥漫了自己的整个身体,大脑好像已经不听使唤,手指按在手机上,没有任何表示回答的字眼,只是回复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是答应了吗?”章柏尧以最快的速度回应,短短几个字似乎带着强烈的喜悦之情。
“你自己想吧!”
“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吴彦祖!”
“我会让你知道,你没有选错的!”
冷思薇无意中从以前的一个记事本中看到一个手机号码,不知道这个号码是谁的,也根本无从得知何时又为何写在这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她拨打这个号码,想要一探究竟,只听对方“喂?”了一声,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她刚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是该介绍自己,还是该询问对方。
突然听到对方的语气有些兴奋:“你是冷思薇?”
冷思薇的心顿时一颤,整个人不由得陷入一种莫名的紧张中,生怕一会儿多说几句,会露出什么破绽,“我是冷思薇,你是……”
对方肯定地回答:“我是屈默!”
听到这个名字,冷思薇终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曾经暧昧不清的关系自己也觉察出些许,她知道,他与表姐当年一起报考的电影学院,后来虽然没有考上,但也上了一所名牌大学。
“这么长的时间,你怎么一直杳无音讯?”屈默的语气有些抱怨。
“我……以前的那个手机丢了,很多人的号码都丢了!”
“最近还好吗?”
“你的手机一直没换号,这个是我现在的电话号码,以后常联络,我有点儿事儿,回聊!”不知这句话触动了冷思薇的哪根神经,突然感觉心中一阵酸楚翻涌,努力使自己平静,再平静,匆忙地挂断电话,手中迟迟紧篡着手机。
这么长的时间了,难道自己还是对屈默放不下,她在犹豫是揭开这层朦胧,还是让这层朦胧继续迷惘,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白痴,只能这样一直被动,一直错过,直到最合适自己的那个人也许早已经错过。她恍然意识到身边的室友在念的是自己笔记本上写的东西,立即用双手捂住本子,突然间她瞪大双眼,傻傻地看着室友,这一刻她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就浮现出当年屈默偷看自己日记,大声背诵出来的那一幕。如果那个和屈默很像的人只是一个名字,而自己回忆的种种似乎都和屈默有关,原来真真切切让自己拥有那些美好回忆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符号似的名字。她最初以为屈默是那个人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慰籍的心理,和他走得很近,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其实是他,于是一切仿佛全乱了,到底是自己的眼睛骗了自己,还是自己的心骗了自己,如果可以重新回到遇见他的那一天,她一定会带上万倍的放大境,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他就是他,不是那个人。
就要放假了,多天来冷思薇始终被和章柏尧的这段感情问题所困惑,搞得连复习考试都不能够专心,她越来越不喜欢自己现在和他的这种关系,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怎么和他像以前那样相处,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躲避他,在他们还不是情侣的时候,他们一起谈心,一起吃饭,一起K歌,可他们成为情侣以后,几乎没有了任何交流,没有牵过手,没有谈过话。挣扎了又挣扎,终于在放假的前一天,她向他提出了分手。
章柏尧早已觉察到了,爽快地就答应,还留给冷思薇一句话:“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关心你,以后有什么事儿,你还是可以和我说!”
寒假,是冷思薇进入大学以来第一次回家,虽然学校所在的城市离家并不是很远,但自从上了大学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以至于到放寒假才回到这个自己熟悉的地方。第一时间接到通知,被邀请参加几个高中同学的聚会,她有些犹豫,可禁不住同学又是好言劝说,又是恐吓威胁,容不得多虑,便答应了。
这个夜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半年了,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几乎和那些曾经朝夕相处三年的朋友失去了联系,仅有的一点点有关他们的消息也都是从网上看到的,冷思薇简直有些胆怯,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变了模样,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非常好奇明天的重逢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就像高中时令自己头疼的方程式,太难解。一觉醒来,感觉上仍然半梦半醒,却清醒地记得昨夜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突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莫非那个梦在预示着什么,这才想起数年前,在家里看到过一本老得可以成为古董的《周公解梦》,立刻找了起来,快要把家翻一个底朝天,终于找到那本失踪多年的《周公解梦》,一下子竟把昨夜梦的内容忘记了。
一路上,冷思薇忐忑不安,推开预定房间的门,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自己看过来,她顿时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站着,自己还不至于陌生到让他们觉得是走错门的。
一个女生突然站了起来,缓缓地朝冷思薇走来,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回应,于是选择躲避,女生激动得快要哭了出来,一把抱住她,语气里带着抱怨:“你个死人,半年死哪儿去了,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冷思薇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酸楚,整整担心了一晚的问题,此刻别人竟用这样一种对她而言最有嘲讽意味的方式来回答。女生急忙拉起她的右手坐下,看着自己眼前一张张曾那么熟悉的脸,听着他们在自己耳边嘘寒问暖,突然发觉曾经的友情失而复得,半年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忍心切断与他们的联系,自己以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如此放纵自己,一点儿也不计较自己那般无情。
冷思薇无意中与坐在左边的男生四目对视,男生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语气显得十分温存:“最近好吗?”
这般温存的眼神令冷思薇觉得有些尴尬,不自在地微微一笑,“挺好的!”
一时间,冷思薇觉得头有些发懵,弄不清楚到底哪个同学说得哪一句,总之你一言,我一语:“当年,咱班头也真是不会换座位,以前我坐那儿,自己老唱,后来引起公愤了,就改成单口相声,换一次座位,就变成对口相声,又换一次座位,就变成群口相声,最后搞得全班集体大联欢!”
“没人理他,他就给我一个人开个唱,没给我唱成神经病,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给你们的签名都收藏好了,等哪天我发达,你们就赚了!”
“那时候谁放出的谣言,高一没过完就照张分班照,搞得我以为真事儿似的,准备彻底告别理科三座大山,物理书都变成留言册了,谁知道压根儿没那回事儿,害得后来一上物理课就提心吊胆,物理老师从我身边过,我都说我没带书!”
“那时候一说要分班,某人就立刻去问思薇,一听说思薇报的是文科班,郁闷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冷思薇看着眼前这些曾经熟悉的同学,都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些整天只想着《魔兽》的热血少年,听着他们议论着谁谁工作了,谁谁出国了,谁谁结婚了,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同学都有了巨大的变化,速度快得令她有些不知所措,而自己却还停留在原地,不,应该是在倒退,以至于眼看着其他人更加飞快地前行,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像是一只记忆的替罪羊。
几杯下肚,左边的男生已经满脸通红,呆呆地坐在那里,突然拉起冷思薇的左手,显得十分激动:“思薇,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另一个意识似乎也已经不太清醒的男生,猛地推开坐在冷思薇右边坐着的女生,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忽然拉起她的右手,发出感慨:“思薇,我也喜欢你,可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你!”
冷思薇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简直哭笑不得,她没有太多惊讶,因为他们的爱慕,自己早已有些觉察,只是自己总是习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来回绝来自异性的情感表白。被推开的女生不知是好心,还是羡慕嫉妒恨,狠狠地把一杯酒泼到了右边男生的脸上,左边男生一下子竟吐了起来。
冷思薇趁混乱急忙挣脱了两只被抓得紧紧的手,匆匆地溜到了洗手间,自己的心里乱成一团,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继续呆在那个房间,本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冷静一下,刚一抬头,被吓了一跳,从面前的镜子看到右边男生满脸是水默然地站着,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他突然伸手将冷思薇推到了身后的墙边,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丧失了一切的思维能力,他颤动的唇缓缓地贴到了她的唇上,她怎么都觉得这不像是真的,就像是演电视剧一样,她奋力地推开他的身体,狠狠地朝他的脸上给了一巴掌。
他讶异地看着冷思薇,低下头,语气里满是愧疚:“对不起!”
冷思薇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微酸的痛楚,自己刚刚寻回的那些美好记忆,就在上一刻被他生生破坏,长大原来是一件这么残酷的事情,她无法接受,只愿在脑子里留下最纯真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