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不少人因为太挤了,被积压在金属围墙上呼吸艰难,而仍有不少人一心想要挤进来,简这才满意的沿着墙顺着那条窄窄的巷道斜身出去了。
刚要离开这条巷道,眼前一片空荡时,少帝这才想起来,那片空荡也根本属于悬崖,这里是山地,除了有金属围栏挡着,下方就是落差一百余米的地处台阶。刚才的岔路口是进来的路线,可简根本就无视来的路,只是看着这条陌生的道路就冲了过去。
少帝此时在心中默念,“老天保佑!”
是真的保佑了,简看似疯狂的举动中其实相当稳健,做事利索的提前感觉到了这里的特殊,只是一个转弯,就将车体很顺利的搭在了围栏的侧面。接着更疯狂的举动出现了,有些怕高的少帝几乎是惊叫的感受着摩托车在较为陡的围栏上侧身飞跃而下,犹如坠入地狱一般的刺激,灵巧的简却随意将车身在任何一个支点上轻轻降落然后又一个姿势飞向远处。
记不清这一段时光是怎么度过的,少帝就没以为自己的屁股是贴着摩托车坐垫的,反而自己的身体却很紧的跟简贴着。直到颠簸了几下,少帝才喘口气,是落地了。可刚一平稳却发现,不能向下看,下面全是人…几乎是后轮胎着地,摩托车就这样如刀子一般在人群中楔入到地上。前轮胎作为盾牌,保持着与周围人的距离,少帝几乎就要走在地上与简一起用车为自己遮挡了,简用车身在地上划出一片空地,直到这块地方可以容纳整辆车身。摩托车刚一落地,简便命令少帝坐上车,然后一个斜身就这样端端的以人身体为车道,将人群撕裂了一道口子完美的划出了一道弧线,肆无忌惮的开出了这片人群的沼泽。
很狂野,甚至玩的很即兴。有路就行路,没路上人身,即使有高墙,这辆车照样以墙壁为道路,就这样转着飞着,不离开。就是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简都朝着附近的大楼高声呼喊:“不睡了,都下来吧,一起看日出!”如其所愿,片刻就是一群行尸走肉的般的人朝她的方向走来,而她却还笑着说:“不行呀,速度慢多了…”一边说,一边朝着不远处的监视器笑容灿烂。
看着这一切的罗克强已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很有情绪的大声叫嚷着:“不睡了,都不睡了,都给我起来,我要这些人吃了他们!”不理会一旁有些不一样状态,盘算着还有多少能赢的胜算,只是定定的说道:“我不信,我不信这摩托车还能再开半个小时!”
其实此时大家都在耗尽的边缘了,这里简承认,方才玩的很猛,油箱所剩的油不多了,而少帝却盘算着,再需要吸引多少人,这所谓的操控能量才能用尽。
他们今天玩的只是一个实验进行时,因为谁也不清楚一晚上拉这么多人出来围追堵截的杀人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更不知道控制人,控制这么多的人得需要多久,而最令少帝想要知道的却是,人的大脑是个神秘的存在,是个复杂的综合体,当一种情绪被调动起来,或许长时间被积攒了许多怨恨会一并爆发,也就是理智失衡,犹如汽水瓶盖子,它所控制的却是一种最强大的压力。罗克强进行的就是将理智抹去,只留下人的最自觉的嗜血的兽性。
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打开了将是难以合上…少帝相信这个故事的存在,更愿意相信人性被解剖出来也如那个神秘的盒子一般,放出来的是欲望、贪婪、暴力、嗜血、自私…而剩下的美好与希望,将被永远的埋在盒子底部。
好在简不愿想太多,只是凭着直觉做事,用她最玩得转的本领在操控着今晚的这场赌局。
不错,人越来越多,走的脚步越来越慢了。简开着车在最蜿蜒曲折的道路行驶着,笑着对身后的人说:“说罢,你最想在哪里死?反正该转的也都转了一圈,挑个地方。”
感觉腰部被抱的紧了些,脑海中传来幽静的声音,“太阳快升起来了,咱们去山坡最高的电视塔上看日出。”
简笑了笑,用力发动着马达,让车子行力更快,“好,一会儿我上去,你自己慢慢爬。”
不理会身后人的心情,简只是敏捷的寻找着最方便的道路,挤过了还在扎堆的人群,在高墙上飞跃而过,她确定在那处缓坡有不少人,于是只能在山脚就将车子抛弃,然后很坚定的跟少帝慢慢朝山上爬去。
直到爬上了半山腰,破了土的阳光在地面鎏了一层金边,借着这层光,简转身看着山下密密匝匝的人群朝着他们这里走来,与她错了较远距离的少帝还在爬着。她心中只是一个念头,究竟是多大的力量能够促成这样的事儿,不眠不休,没有人说话,更没人喊停,只是这般被人操控着,难道这就是所谓人间最大的权利?在这一刻,她明白了权利真正的诱惑在于哪里,不在于钱与物,只是一种掌控,对人心的掌控。
低头看了一眼少帝有些气喘的姿态,简只是没有表情的说了一句,“等你上来,就不用看日出了,看日落好了。”说完便将少帝很轻快的背在了身上,然后几步而上就来到了山顶。抬头看着三十米高的金属塔,简叮嘱了一句,“抱好,松手了我可不拉你。”
几乎无视脑海中的那一句埋怨,简敏捷的身手就将二人成功的放在了金属塔最为稳妥的横杆上。少帝享受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抬头沐浴着清晨的那一片阳光,一只手扬起来拥抱这个刚出炉的太阳。
简可没有他这样的文艺心情,只是很严肃的看着电视塔下方缓缓拥挤过来的人群,她只是很想知道,他们会爬上来么?一旦爬上来一些人,莫说有上百个,就是七八十人,这个金属塔好像也有些危险。
而少帝好像很自信,“这里信息干扰很强,如果再控制,他会更难。”
“他的力量真的很让我吃惊了,几万人爬山,脚下的山上全是人。而远处楼房下面也都是不散的人…”
“理智能够被轻易屏蔽,但是靠理智隐藏的情绪,有时候可以成为助力,但更多时候却是人自身的阻力。”
听着少帝讲的很深奥,简追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他现在已经做得很成功了,一个围城,我们现在不是被吃掉就是活活饿死。我再是体力超人,也没把握拉着你从几十万的普通人群中安全走出。”
少帝仿佛没有这么悲观,只是看着不远处的人群缓缓说着:“已经有不少人醒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低头看着一旁想要缓一缓的简,“人这个动物是不能被利用的,一个我字,被动只能一次。而被无端注入了糟糕的情绪,如果报复起来…”
简看着越发看不懂的少帝,静静的说:“你,想要干什么?”
少帝微笑的看着简,“这里是哪里?这里是老工业原住民与流动人口的混杂区;这里是下岗工人最多的地方;这里是独居老人最多的地方;这里是未成年就出去工作的最普遍现象;这里也是失业人口稳高不下不下的区域;这里是草根的集聚地;这里是性工作者密度最高的的地方;这里人均收入两千上下…除了大款、官员不光顾以外,这里是一切都有可能爆发的地方。”
简的第一反应就是:“你在玩火…”虽然她这是第一次亲历这样的场面,也清楚依着少帝这样被改变了的新人类如果想要做什么是有自己的凭据,可她隐约的看法却是少帝想要做的什么事应该跟革命有关。
革命,应该是这个词。
少帝了然的笑笑,“不是玩火,是在玩多米诺骨牌。既然想要出去,为什么不把它推倒?”
说罢转身看着脚下已经开始懵懵懂懂的众人,按照他们现在的状态已经大不如前半夜的那种食人般的疯狂,尤其大部分人开始出现涣散的样子,说明操控力度正在趋于瓦解。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当少帝朗诵完这一段后,脚下顿时安安静静的聆听着。
并非脚下的人们都是狄更斯的拥趸者,也并非这一段话就这么包涵力量。而是少帝此时借着头顶的信息接收塔的力量对眼前的所有人开始重新洗脑,借着如诗一般的韵律为自己营造一个好的开场白。或许一个平白无故杀人理由只能持续一会儿时间,但是,如果生活沉淀只有痛苦、愤懑、不平、欲望装满灵魂的躯壳呢?撬动这个力量的核心就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们多久没有发全退休工资了?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下岗么?你们知道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却换不来孩子的良好前程?什么都在涨价,什么都在贬值,什么却都一文不值!你们生不起病,你们住不起医院,你们让你们的孩子上不起学!房子卖不掉了,当官的卷钱出国了,办个厂子倒闭了,税收又上去了!工厂是集体的,可为什么倒闭的时候最终资产却被极少数人据为己有?你们缴了一辈子社保金,可为什么在你们六十八岁退休的时候却永远拿不齐政府承诺的全额退休金?你们缴了那么多年的教育金,可你们的孩子花的钱没有一分不是你们挣得!为什么要收那么重的税!这个国家花你们挣的钱的时候有跟你们打过招呼么?为什么当权派就可以肆意挥霍你们的钱财?还要卑贱到几时?还要忍气吞声到几时?告诉你们,社保金早就空了!掌握这个国家百分之九十资产的人早已离开这个国家移民了!留给你们的就是这样没有了资源的荒野,到处被污染的河流,以及只能选择从头再来的一片废墟!而你们,还得继续选择去养那些依赖在你们身上存活的政治寄生虫!硕鼠强权派!
没有谁生来就是下苦力的,更没有谁生来就是低贱的!毛主席说过,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如果想要拿什么,那就去拿好了,从强权那里去拿!从霸占着这个国家所有资源的少数派去拿!从剥夺了每个人追求自由、平等、民主的顽固派那里去拿!他们又聋又瞎,这回将他们唤醒,如果他们不愿醒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