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纸钱，似是让这个冬天变得更寒冷。
这样的白空洞，茫然，不断的他将卷入其中，将他吞噬。
“师父。为什么？您知道吗，我多么不希望长大？”
“我多希望自己还能像个孩子一样呆在您的身边做错事时，有人鞭策我，指点我。”
“受伤难过时，有人给我安慰。可是，这个人……”
程启仁说过不喜欢看见他哭，可是现如今，他却不知该如何坚强。
“师父，我多希望听您的教诲。即便有时，我不可以理解，我也能感受到那份爱意。”
“而现在，世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我……”
他缟素的衣衫沾满了泪痕，望着面前的坟堆，久久的愣神。
“将军，现在不是忙悲伤的时候。您看这是八爪送来的。”
一旁的小兵神色慌张，言语间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了简昆。
简昆微微的凝神，眉头微皱，继而接过了那张信函。
冬风下，他的手指变得红肿，却麻利的拆开了那封信纸。
短短的几秒之后，面容就更加苍白了。
“将军，将军……”
见简昆愁眉不展的样子，小兵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他握住信纸的手不住颤抖。
下一秒从雪地里站了起来，却一言不发，眼眸愁苦地盯着不远处的荒漠。
“将军可是心里愁苦，若是有什么事不如和将士们说说，让我们帮你出出主意。”
简昆这般状态让将士们都感到心疼。
可他却沉默了，半晌之后吐出一句。
“无事。为我备马，我今日要离营半日，你们照看好军营。”
“是，末将遵命。”
黄昏来临的时候，她出了海。
坐在冰凉的沙地中，有些呆滞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夕阳。
那一轮红日一点点落下，迫暮的霞光染红了平静的海水。
她的长发在海风中更显凌乱了，倒并未将它们绾起。
淡色的衣裳浸在的沙雪中，那双眼眸是忧伤的。
心头不知何时缺了一块，这种空洞时常会让她赶到窒息。
“阿姐当真要离开吗？鲸都可不是一个清闲之地。”
不知何时，孟荀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看着她的眼神还是这般的充满孩子气，澄澈的眸色中还夹杂着几分不舍。
如果可以，谁愿就此是个大人呢，只是不得已如此罢了。
“我已经决定，这么四处流离也不是办法。即便鲸都有危险，那也是我迟早要面对的。”
“既是如此，那便去吧。就这般怯懦的逃避下去，我又何时能于这世间立足？”
她说着倒有些自嘲的一笑，或许从未想过这一世会变得这般狼狈。
四处逃亡，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若是如此，她更愿意活在风口浪尖之上，至少，这样还可以看见一丝希望。
“阿姐，可是想好了？一旦参于了竹苑的选官必然会有危险。你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赌。”
孟荀的脸涨的通红，孟莲所做的这个决定自是他不愿意看到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难以扭转她这般固执的性子。
“我当然知道，可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我不愿意再逃了，我只想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世上。”
“即便我女子的身份暴露，又能如何呢？他若是想让我亡，我自是难逃一死。”
事已至此，她像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
无论如何选择，也难以逃脱命运的枷锁。
“也罢，既然阿姐已经决定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姐姐要走，阿荀去送你便是。”
孟荀终是选择了妥协，但眉宇间的愁意却丝毫没有改。
暮色已深，耳边传来阵阵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雪白的浪花一层堆着一层向他们奔涌而来。
“阿姐，涨潮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孟荀说着便只身站起，孟莲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她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又含糊不清，这让孟荀很担心她的状态。
“那，我先回去，你也不要在这坐太久。”
话虽这么说，他却一点也不放心，而是走到不远处静静的等着她。
阿荀离开的那一刻，孟莲紧绷的情绪终于支撑不住了。
她的泪肆无忌惮的淌了下来。
他说，你不见我也罢，我只愿你安好。
他说，我知道我们没资格再见面了，可我的心里却总是记惦你。
他那天说了很多，每句话都像把尖刀般的剜在她的胸口。
她心头的血就一滴滴的淌落，却看不见任何的血渍。
很多时候，孟莲总会以为自己是坚强的。
她将自己伪装的很好，但他的几句言语却让她的这些伪装都变成了徒劳。
她依旧可以看见那个血肉模糊的自己。
爱，毁人不倦。
越是渴望得到，越是害怕失去，她的内心便越发的烧灼。
冰冷的海风迎面扑来，她竟缓缓的起身，朝着大海的方向走去。
她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一步步的踏进了的海水中，任凭海浪淹没了她的裤脚。
是一时失了智吗？
可她为何这般痛苦，这种疼痛的感觉贯穿了她的每根神经，令她生不如死。
她想，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若此生不能长相守，那么来世，她再去寻他，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爱他的机会。
她这么想着，半个身子都浸在了海水里。
她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然而这些与失去他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阿姐，你干什么?快停下来。”
阿荀方才打了盹，一睁眼却发觉孟莲正朝着海潮中心走去。
他似一只白羽般飞了出去，终是拽住了阿莲的衣袖。
“你放开我，放开。”
孟莲挣扎着要甩开弟弟的手，伤神至极，这世间又有什么值得她期待的呢？
“你不可以这样。你忘记了那些爱你的人吗？你认为他愿意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阿姐，没有他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再怎么说，你还有我，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你认为母亲的在天之灵愿意看见你这样做吗？”
涛涛的海浪声中，他的嗓子撕破了。
孟莲终是住了步，望着茫茫的海水，泪水无声的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