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立在孟家豆腐铺的门口犹豫了片刻。
她呆呆地望着那陈旧的牌匣，心中不住的低落。
星姑娘无助地抿了抿自己的唇，步伐沉重地踏入了铺里。
伏在容夫人床前的是一个无助的身影。
孟荀紧紧地趴在母亲已经僵硬的身体上。
他的哭声很缓，低声的，哽咽的，又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他的身体随之一抽一抽的，整个人看上去软弱无力。
“阿荀。”
星夜慢慢走上前去，生怕刺激到他。
只是瘦倦的眼眸难免有些湿润。
见星夜走了过来，孟荀即刻用袖口抹了下泪水。
虽年少，却不愿旁人看见自己这般脆弱的模样。
“阿姐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孟荀故作镇定的样子，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哭腔。
“她……”星姑娘的声音泛着几分犹豫。
“小姐她，暂时不回来了。她要找到阿爸要些盘缠，所以……”
还没有等星夜说完，孟荀便先急了眼。
“那，阿娘呢？阿娘怎么办？”
平日里孟荀总装做男子汉的模样，而孟莲未归让他自然露了怯。
“小姐说，让我们先借些银两把夫人安葬了，然后……”
见他疲倦不堪的面容，星夜不得不小心起来。
“可是我们上哪儿去借这些银两？”
“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平日里只是派丫鬟到铺上买点豆腐罢了，打个照面都很难。”
孟荀双眼肿胀，三夜未眠，他整个人都瘫了下去，却得到了孟莲暂不归来的消息。
星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人接了话茬。
“这还不好办，小爷我可以帮你呀。”
孟荀正觉诧异，闻声一望，只见顾家公子顾二少爷把玩着一袋子鲸币，大摇大摆地向他们走来。
见了蓉澜的惨状，顾思远不但不难受，反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哟，蓉姨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见顾思远这般怪气的语调，孟荀压抑不住地窝火。
少年腾地从床前站起，黑眸中亮出了两道冷光。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还请你离开。”
孟荀犀利的眼神倒让顾思远越发的得意。
“我也是好心，孟公子不要生气嘛。现如今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不如来谈谈条件？”
顾思远的嘴角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孟荀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和顾府少爷周旋。
“有话快说。”他鲸角一皱，面色很是难看。
“容姨走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孟公子又何必如此着急上火？”
顾思远说着竟在一旁的木桌上坐下，纯然是一副喝茶闲聊的状态。
见孟荀白了他一眼，顾二少爷又嬉笑道：“孟家清苦，没有办法给夫人安葬。”
“不过我们顾府有银子呀，而且要多少有多少。孟公子就不打算求助于我？”
他的眼神越发的玩味，倒是让孟荀心生厌恶。
“顾少爷有什么便直说吧，又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爽朗。”顾思远玩弄着桌上的茶盖。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只要替你阿姐在这份婚契上签个字一切都大功告成了。”
“之后夫人的丧事自不必说，你小子也可以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
“另外银两丰厚，整个霓光岛也没人敢再欺负你们孟家。”
“孟公子，你说这份交易划不划算呀？”他无耻地笑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星夜的眉头皱起，没有了往日的柔弱。
“这姑娘不错，不如来当陪嫁。”顾思远却是挑逗的语气。
“星姑娘，你先出去吧。”孟荀见状便把星夜支走。
“我们孟家是穷，但我也断不会以阿姐的终身大事来做为筹码。这等无理的要求我孟荀不会答应。”
“我们不需要顾府的帮助，还请你离开吧。”孟荀双挙紫握，态度十足的坚决。
顾思远却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姿态。
“孟家需要钱，顾府需要人。我们只是相互利用而已，孟公子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
“我看夫人在这里躺着甚是难堪，要不你再考虑一下？”顾思远直戳孟荀的痛处。
少年顿时怒火中烧，自认为也不必和顾家少爷客气。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顾思远，我今日便将话给你说清楚了。我阿姐已经有了心上人，你休要再打扰她。”
“莫不是顾公子认为自己有几个臭鲸币便可以到处显摆。这也太瞧不起我们顾家了。”
“我们顾家是穷，但从不接受嗟来之食。更不会因此而出卖尊严。”
“话已至此，还请顾二爷好自为之。”
言语之冷漠全然不像出自一个少年之口，顾思远却把他当做玩偶一般的挑逗。
顾二爷并不生气，还取而代之为孟荀起身鼓掌。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与自己身高一般的穷小子，嘴角又是一抹诡异的笑容。
“好，很好。不知孟公子如此有志气，看来是本少爷冒犯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孟公子一句。我们顾府家大业大，我顾思远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想要的，终究是我的。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孟姑娘竟然不愿做我的正室，那便是想做妾室了。赶明被我纳入府中，可休怪我对她无情。”
言语间慢吞吞地掂起那一袋子鲸币，大模大样地向铺门口走去。
“姓顾的，你不要这般仗势欺人。你若是再对我阿姐不怀好意，我定置你于死地。”
气头上的孟荀也变得口不择言。
“哟，孟公子人小口气倒不小。那好呀，本少爷就恭候着，看看是我先死，还是夫人的身体先发臭。”
“怎么？不用这样看着我。孟公子若是后悔了，小爷我也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你一马。”
“只是签个字的功夫，怕是不碍什么事吧。”
顾思远说着还玩味地招摇着自己手中的婚契。
下一秒便被孟荀一把夺了过来，他充满怒意地望着他，几下便将那份婚契撕得粉碎。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孟荀咆哮着，继而“呯”的一声关上了店铺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