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然没办法,在询问过医生,若只是出去半天的话,应该没多大的问题,勉强同意她出席。
瑾下葬的那天,江城阴云密布,风雨欲来,墓园被一片阴森笼罩,枝繁叶茂的枝头站着乌鸦,凄凉的声音一遍遍的回荡,仿佛提醒着人们,死亡无处不在。
萧拓然让医生和护士随身跟着,更是为连城颜准备了轮椅,上车下车都是由她抱着,而瑾的遗照一直是连城颜紧紧的抱在怀中。
遗照是萧拓然选的,那是瑾刚回江城第三天,天气暖和,他的精神也不错,医生陪同他出去散散步。
男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当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时,就会化身为摄影师,拿着照相机捕捉孩子的每一个镜头。
萧拓然以前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被拍照,但是自从把瑾接回来后,他就开始慢慢接触相机,总是喜欢将瑾的各种小模样拍下来,定格成永恒。
当看到瑾站在草地上,光晕中,他情不自禁的按下手中的快门键,将瑾脸上的笑容一瞬变永恒。
黑白照片里的瑾眼睛是那么干净,纯粹的笑容不染一丝尘埃,似乎能洗净这世界的一切铅华。
萧拓然从连城颜的手中接过照片,放在墓碑前,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冰冷的玻璃好像是在抚摸瑾的脸庞。
“瑾,我们都来送你了……”
陆洲、沈从白、莫傅卿等人都手持一朵白色玫瑰,一一献在瑾的墓碑前。
连城茵将一束白色玫瑰放在瑾的墓碑前,望着他干净的容颜,轻声道:“瑾,你是误入凡间的小天使,现在你要回到上帝的身边,我们很悲伤,但会祝福你,从此以后不受任何的病痛折磨,在那个世界拥有最真的快乐,也请你好好的保佑我们。因为我们每个人都非常的爱你,并深深的思念你……”
话音在 细雨中结束,对着墓碑三鞠躬。
转身时,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身影,怔住了。
连城颜的眼眸被悲伤吞噬,一直恋恋不舍的看着瑾,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人异样。
萧拓然狭长犀利的眸光的双眸盯着越来越近的黑影,眉心紧蹙,沁出的寒意,越发的逼人。
连城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手捧一束百合走到墓碑前,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神色肃穆,身后跟着七八个保镖,有一个保镖撑着伞站在他的身后!
莫傅卿、陆洲沈从白三个人拦在连城默的面前。
莫傅卿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祭拜。”连城默摘下墨镜,眼睛里划过一丝悲恸,他没想过会这样的。
“你没资格祭拜他!”说话的是陆洲,冷冽的眸光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若不是他,现在瑾已经做完手术,好好的活着,萧拓然也不会失去孩子;他们几个现在就是做叔叔的人了。
“我是他的舅……”
“你不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连城颜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连城默眸子倏然一紧,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连城颜,苍白的脸颊没有丝毫的血色,憔悴不堪。
连城颜站起来,萧拓然想要扶她,她没让。
一步一步的走到连城默的面前,已经把眼泪哭尽的连城颜麻木的看着他,这个自己曾经最相信的人,如今是害死瑾的凶手。
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个耳光,连城默没想到她会打自己,也没有躲,挨了她这一巴掌,头被打偏向一边,看到站在旁边的连城茵。
连城茵红肿的眼睛看着他,也只剩下了失望。
心如同被什么碾碎的在疼。
“你没有资格做瑾的舅舅,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哥哥。”连城颜响起的声音里有着金属般的冷锐,“瑾,不会想看到你,滚!”
手指颤抖的指着出口,让他消失在自己和瑾的面前。
连城默收回眸光看向她,声音沙哑:“颜颜,我知道你恨我,但瑾怎么都叫过我舅舅,你让我给他献一束花;祭拜完我会走!”
连城颜眼睛眨都不眨的直接拽出他手里的花,摔在地上,脚尖碾碎:“你错了,我不恨你,因为你连让我憎恨的资格都没有,恨你都是在浪费我的感情!”
深色的眸底疼痛稍瞬即逝。
“既然你觉得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更重要,那么请你抱着你的仇恨滚出我的世界,去度过你那可悲的下半生!”
连城颜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犀利的如一把刀狠狠的扎进连城默的心口,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她的身子在雨中微微摇曳,似乎要站不住了,萧拓然走过来,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有个支撑点。
隽利的眸光冷冽的射向连城默,清寒逼人的声音似从地狱而来。
“今天是瑾的葬礼,我不想让他看到任何肮脏不堪的东西,滚!”
要是他想让连城默死,别说七八个保镖,现在就是有七八十个保镖,连城默都不可能活着离开江城。
连城默知道他们是一定不会让自己祭奠瑾,透过几个人的缝隙,看到墓碑上刻着――吾儿:萧瑾。
被细雨打湿的唇瓣溢出丝丝苦笑,瑾是萧拓然的儿子,自然是姓:萧。
这一生颜颜是不会原谅他了,无所谓,她选择了萧拓然,他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眸光缓慢的望向连城茵,自己照拂多年,用心呵护的女孩,现在自己只剩下她了。
“对不起,默哥哥!”连城茵知道他想什么,只是她不能和他回华盛顿,“我不能接受你这样对瑾,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亲妹妹,我不想和她站在对立的位置上。”
连城默的眼神一滞,脸色瞬间惨淡。
“现在连你也要背叛我?”
“这不是背叛,是一种选择。”虽然说因为萧拓然让连城默的父母惨死,他恨萧拓然没有错,但他不该用瑾的命来报复萧拓然,不该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如果他是正大光明的和萧拓然一番较量,或许现在他还是她心里那个温柔且伟大的默哥哥。
“关于我手中持有的连城企业的股份,之后我会委托律师去和你谈,转卖的事;颜颜的也一样,从此以后连城企业就与我们姐妹无关了。”
连城默神色一怔,冷冷的笑起来,眸光呆滞的找不到一个定格点,“这样也好……也好……之后你们就不要再怪我了。”
转身要走时,眸光从萧拓然身上掠过,阴戾在眸底滋生迅速。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离开了墓园。
萧拓然将连城颜抱到轮椅上坐下,为她整理了下盖在膝盖上的薄毯,司机站在一旁为她撑伞。
陆洲眸光落在连城茵身上,眸底划过一抹欣赏;刚刚她的表现,很出彩!
原本打算回去的,结果又有身影走过来。
这次是三个人,叶非离一身黑色的西装,撑着黑色的伞,神色凝重,目光捕捉到连城颜时,心疼划过眸底。
这些天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
目光与萧拓然对视,两个男人难得默契一会,没有再争锋相对。
莫傅卿的眸光越过叶非离落在沈严浩旁边的纪叶身上,尤其是在看到她凸起用衣服都遮挡不住的肚子时,后脑似乎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下,脑子里有什么瞬间炸开。
整个人呆若木鸡。
纪叶感受到那有一双毒辣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依靠在沈严浩怀里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栗,手脚都开始发冷。
沈严浩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伞大部分都在纪叶那边,他的半边身子都湿了。感觉到她的害怕,低头露出温柔而鼓励的笑容,让她不要怕,有自己在。
纪叶在他的眼睛里寻找到力量,苍白的脸色上浮现淡笑。
这一幕落在莫傅卿的眼里,要有多刺目就有多刺目,眸光一直盯着她的肚子上,有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纪叶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连城颜看到纪叶,黛眉微微一皱,纪叶不该来的。
纪叶目光对视上连城颜时,怔了下,因为连城颜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蓝色?!
“有些事我以后再和你解释。”连城颜抿唇,声音里透着疲惫不堪,如同长期行走在泥泞沼泽里的人。下意识的看了莫傅卿,压低声音道:“你不该冒这个险。”
即便纪叶不来,她也不会怪她,现在纪叶是什么情况,她比谁都明白。
纪叶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以不来!”
之前她那样对连城颜,心里一直挺内疚的,这次连城颜发生这样的事,自己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来一趟。
“谢谢!”连城颜眼眶红了。
朋友尚且如此,而连城默为何非要被仇恨冲昏了头,罔顾瑾的性命!
叶非离祭拜完瑾,走到连城茵身边站着,压低声音和她说话。
当年连城茵流落街头,被叶家收留,那时他还小,没什么记忆;但叶非凡不一样,他记忆深刻,并且一直记着这个捡来的小妹妹!
时隔这么多年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叶非凡最近活的很焦躁,想见连城茵,找不到理由,见不到脾气一天比一天坏,还逼着叶非离回叶家帮忙,叶非离都快招架不住了。
希望连城茵能去见见叶非凡,死活给叶非凡个痛快,省的他心里老惦记着!还每天来折磨自己!
连城茵压低声音说最近没心情,等一段时间再说。
叶非离暗暗的叹气,看样子还得被折磨好一阵子,是不是得去国外躲躲?
眼角的余光扫过萧拓然雨伞下的人,这里好像已经没什么值得他留下的了。
纪叶和沈严浩一起拜祭了瑾,连城颜的身体不好,萧拓然要送她回医院,至于什么时候能出院,这还得看医生怎么说。
陆洲送连城茵回别墅,沈从白和叶非离各自离开。
纪叶和沈严浩也要离开时被莫傅卿拦住了。
莫傅卿盯着她凸起的肚子眼睛都红了,“孩子是我的?!”
“不是。”纪叶条件反射的否认,快的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莫傅卿眸色深了,更加怀疑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