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是花海红尘。笛声里,有故事里的人。斗转星移,你只见我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
君灼寻尽了天下郎中,也找遍了会医术的精怪,但却都于事无补。转眼又到腊月,寒气也越发厉害起来。紫悦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却比原先更加消瘦,额头上的筋脉也时而会变成黑色。屋子里暖着炭火,窗子开着个小缝,紫悦已经沉沉的睡了一天了,君灼悄悄起身为她输入自己的真气。
待结束了又温柔的将她叫醒,“丫头,今晚我做了雪花酥。还有丫头最爱的蒸鱼。”
紫悦开心的像个孩子,傻傻的朝他笑,“还想喝桃花酿。”
“丫头又调皮,不可饮酒呐!过几日,生完孩子,我便拿百年佳酿给丫头喝个够。好吗?”
“可要作数。”她眼睛里泛着暗淡的光,却又笑的如此澄澈。君灼心疼的将她抱紧“自然,丫头的话,怎敢不听呀!”
待君灼到厨房里去,紫悦才忧愁起来。她能够感受到每天晚上通入体内的那一股温热的气流。虽有了些气力,但是她知道这对君灼身体的损害是极大的。
窗外的雪花鹅毛般飘落,纷纷扬扬,尽情的撒在每一个角落,落在树上,结成了晶莹的絮,落在那一大片还在盛开的花海中,铺展着松软和洁白。相互点缀着,延伸着。一阵寒意袭来,像是正吹着了紫悦的肚子,扯的生疼。她裹紧了温软的被子,上面还弥漫着君灼独有的气息。
炭火温热,但是却突然感到被子里有一股凉意,掀开一看,才发现流了大片的血。紫悦吓坏了,赶紧叫来君灼。君灼很快便找来了稳婆,却见那女子年轻貌美,额前的鬓发卷曲,有着异域风情,眼部有粗粗的两条黑丝,妖冶的延伸着,鼻翼小而精巧,唇色紫黑,一袭黑色纱裙,使她看起来妩媚诱人,又透着诡谲。
紫悦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她甚至怀疑这女子便是院中某颗毒花化作的精怪,有些害怕。“夫人无妨,我是您夫君的老友了,叫我君凌即可。您只管躺好,其余交给我便是。”那女子开口却是沉稳又温和,像是一个慈善的老妇一般,使人感到心安。
君灼在外面焦虑的等待着,屋内却毫无声响。
“丫头!”
“夫君,我没事。”她的忍耐让他心疼,“疼便只管喊出来,丫头!”君灼在屋外心疼的皱着眉头,但此刻他能做的便只是焦虑的踱步。
君凌在屋子里忙碌着,紫悦却是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一个时辰过去,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只有黑红的血从紫悦的下体不断的流出。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放下手中湿热的毛巾,便开始施法,将自身的灵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到紫悦体内。一股黑色的气体从她纤细的指尖传出,流入到紫悦的体内。多年以来,她将君灼视作知己,千百年来她对君灼的爱慕之意只增不减,但无奈君灼虽懂她,但却不爱她,如今见到君灼深爱的女子,她却丝毫也痛恨不起来,对于眼前这个温柔可人的姑娘,她却只剩怜惜。
紫悦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痛苦的流着泪水,一个这般陌生的女子,竟然损耗自身修为去救她,她感动,但却不想再为任何一个人添麻烦,她清楚自身状况,不想再有人为了她而浪费平白的精力。
雪还在漫天飘着,夜色越来越深,但是这个小院子却被满地的白雪映的透亮。一声尖锐的呼喊划破黑暗的夜空,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传遍了幽静的院子。
门被打开,“夫人恐怕......”君凌抱着孩子,紧蹙着眉,但语气却是无比淡定的。君灼慌乱的跑进屋里。
紫悦满头的汗珠如水般流下来。她没有力气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感觉累,正要昏昏沉沉睡去,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丫头,丫头.....”
“夫君......”她真是太累了,见到君灼却使劲扯出一抹微笑。
“丫头,明天我就把那瓶百年的桃花酿拿出来,我们去老君山的那颗桃树下喝个够。”君灼抱着她。眼里噙满泪水。
“好”紫悦半眯着眼,微笑着。
“夫君,你抱我到院外去,我想看花。”紫悦眼里又有了一丝光亮。
君灼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披上了红色的大氅。把毛茸茸的帽子给她戴上,可爱极了。君灼如往常一样,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将她抱起。雪还是那般大,走到院前时,两人皆已白头。君灼坐在院前的台阶上,紫悦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
紫悦想抬起手,为君灼掸去发上的雪花,却奈何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她苦笑着,君灼握住她干瘦的小手
“丫头,你看,我们说好的共白头,如今不是实现了吗。”
皑皑白雪将花衬托的更加娇艳,花枝已经有大半截埋在雪中,寒风刺骨的吹着,但是紫悦不觉得冷,甚至身体里还有一股热气在涌动,她的脸红扑扑的。“夫君,莫要再渡灵气给我。”紫悦抓住了君灼放在她腰间的手,君灼赶忙收了手,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下一秒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握紧拳头重重的砸在冰冷的雪地里,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样自私,要把她带进这场无奈之中,让她忍受这般痛苦。
怀中的女子温婉,白雪将她肌肤衬托的更加通透。
“昨夜,我梦见夫君骑着白马,带我到了一个绝美的地方,桃花灼灼.......”
紫悦只觉眼前的世界慢慢变得昏暗起来,心脏变得沉重,似乎在皱缩着,身体也渐渐变得轻飘飘的,脑海中在一幕幕浮现着往日的情景--
“小丫头.....”
“与我一同采灵芝可好?”
“虽,上无高堂,但仍有天地,草木,以及众乡亲父老。今日我接丫头走,是我此生最有意义的事情......”
“今日喜,结良缘,嘉礼初成。诗咏关雎,雅歌麟趾.......”
“丫头,等我......”
“你我共相白头......”
紫悦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澄澈的笑,又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
“世人都在,且安好如初,丫头.....丫头不要丢下我一人.....”她听到了他如孩童般无助的呼喊和抽泣,她的心里痛极了,她真想如当初一般,满怀着热烈和温柔拥抱他、亲吻他,可是此刻却只能任凭她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暗淡下去。
纤细的手慢慢从君灼的腰间滑落,清澈的眉目仍然如当初般温柔,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雪纷纷扬扬的飘着,君灼将怀中的女子,只属于他的温婉女子,抱的更紧了。屋子里传来孩子尖锐的哭声,君凌抱着孩子,一袭黑衣在寒风中微微飘动着,依旧妩媚又淡然。凄厉的呼喊冲破了万重天际,一口鲜红的血从君灼口中喷涌而出,瞬间与冰凉的雪地融为一体。
一人红衣如血,一人黑纱如幕,在皑皑白雪中格外显眼。此刻只不过是星河暗淡,山河失色。你见她眼里的光逐渐消沉,苦难已经来临,爱人尚趟在怀中,沉重的呼吸,在空旷的花间,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