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溪郡郡守张洞之宴请少年天才,说是晚宴,实则开宴的时间并不算晚。
冬阳高挂,洒下一片清辉,笼罩在偌大的郡守府中。
大堂之上,张洞之高坐主位。郡丞‘解纶’,辰溪郡六府总捕头‘孙承平’陪坐左右。
解纶穿着一身藏青色云纹薄袄,看起来约莫四十五六岁的年级,形相清癯,身材高瘦。
孙承平身披六府总捕制式铜甲,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锐。
堂下,众少年天才无不鲜衣华服,英姿勃发。
宾客齐至,酒宴开始。
张洞之看了一眼堂下众少年天才,眉目间流露出一抹难掩的爱才之意。
这些人,尽出于辰溪郡,代表了辰溪郡的未来。
将来若有入朝为官者,如无意外,都或会成为他张洞之的门生。
这里面还包括有辰溪郡三大宗派的弟子。
战神殿、落英教、青岚阁。
张洞之移目看去,正见徐风皱眉喝着闷酒,眼神四扫,似在找寻什么。
而徐风的身旁,坐着个神情冷淡的马脸男子,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年纪,目光如电,甚是摄人。
张洞之认识徐风,却不认识那马脸男子,扭头冲郡丞解纶问道:“那人是谁?”
“他便是战神殿三大天才弟子中名列第二的韩天。”
解纶凝视韩天,眸中颇有赞赏之意。
张洞之点了点头,道:“战神殿三大天才弟子,辰星已突破至先天玄修之境,受罗刹宝库的禁制所限,不能身入其中,今次并没有过来。除外的韩天、徐风二人,倒是都来了。”
解纶低声道:“徐风似与少爷的那位朋友有些不愉快的小矛盾。”
“哦?”
张洞之侧目询问:“什么小矛盾?”
待得解纶将前因后果说了,张洞之的眼眸之中,泛起一抹淡淡的冷芒。
“战神殿……”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将目光移向另外几人身上。
那几人,一男两女。
少年约在十三四岁年纪,生得白白净净,很是秀气。
只是眉宇之间挂着一抹难以掩藏的傲气,比之徐风更甚。
旁边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白白胖胖,好似瓷娃娃般,说不尽的可爱。
两个少年男女模样颇有些相似之处,想来应该是一奶同胞的姐弟。
余下一女,岁在二十五六,身着白衣。
似是察觉到了张洞之的目光,白衣女子秀首微抬,朝主位上看了一眼。
张洞之温和一笑。
白衣女子颔首回应,冷淡的神色之中,浮现出一抹恭敬意味。
“落英教的白家三姐弟,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张洞之由衷称赞。
解纶点头道:“长女白彦,时年二十有六,已是通玄境中期的武宗,很有可能在三十岁之前突破至先天辟海境。如此妖孽的天资,莫说是在咱们辰溪郡,便是放眼整个中洲夏朝,也可名列前茅。”
说着顿了顿,“二女白泠,时年十七,已是内息境五层的修为。如无意外,二十岁时必也能突破至通玄境。如此天赋,比之其姐白彦,丝毫不弱。”
目光移向那满面傲气的白净少年,解纶轻一摇头,道:“倒是三子白清明,相较于两位姐姐,天资就不那么出色了。”
“哦?”
张洞之疑道:“我观那小子气血旺盛,精气充沛,显然已是淬体九层境的修为。且看他年岁,应也不大。如此天资,竟还不出色?”
解纶摇头笑道:“若是单论起来天资,那白清明比之徐风要强上不少。只是他白家有珠玉在前,衬托下来,自然就将他比下去了。要知道,他的两位姐姐,在他这个年岁的时候,都早已突破至内息境了。”
张洞之“恩”了一声,道:“人就是这样,怕比。”
说着似想到什么,摇头叹道:“羽人的天资本也是不坏的,但是跟白家这三姐弟比起来,就……”
瞥眼间,看到了夏灵沅,以及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的三婆婆。
张洞之神情一紧,暗道:“罗刹宝库之事只限于我辰溪郡内,没曾想竟引来了公主殿下。”
转念又想:“公主殿下素来不喜三少爷,待会儿若是相见,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心念一转,寻思:“他们两个小主子必然是会闹起来的,与其我留在这儿左右难做,倒不如趁着三少爷还未过来,赶紧离去。”
言念及此,便端起酒杯,朗声冲堂下众天才少年勉力了几句,而后借口公务繁忙,带着解纶与孙承平脱身去了。
堂下众人并没有因为张洞之的离去而感觉到意外。
他毕竟是一郡之守,即便摆下这天才宴,也只是为了一观辰溪郡中的少年天才,图个眼熟而已。
若要他留下与这一众少年饮酒作乐,不说跌了身份,堂下的一众少年,也未必能吃喝玩乐得尽兴。
果不其然,张洞之一走,堂下顿时热闹了起来。
落英教的白清明端着酒杯走到徐风的身前,笑道:“徐大少,听说在红坊斗兽场,你被一个无名散修给打败了?”
此事早已传遍繁城,白清明此时提起来,根本不是为了寻徐风证实此事的真伪,而是单纯地为了讥嘲徐风。
徐风双拳紧握,面色铁青。
却听白清明又道:“你所学应该是你战神殿的玄阶玄功,无量战神诀吧?”
他年纪不大,说话的语调却是不小,场中众人无一不闻。
“本少可听说,那散修所使用的剑法,似只是黄阶剑法而已。剑法是黄阶,所修玄功的品阶也必然不高。可为何你徐大少,竟会输呢?”
徐风霍然而起,喝道:“白清明,你这般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想打架?”
白清明还没有打话,张羽人已端着酒杯,大踏步走了过来。
“都是江湖人,饮宴之时,岂能没有比斗佐酒?”
说着看了一眼徐风,继而又看向白清明。
“两位兄弟皆是淬体九层修为,且各为战神殿、落英教的长老高徒。何不趁着酒兴展现一番,也好教我等见识见识,二位少年天骄的风采?”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了场中众人的兴致。
一众世家子弟高声起哄道:“斗一场,斗一场。”
白清明与徐风素有嫌隙,而今的气氛又烘托到了这种程度,这一架,是必打无疑了。
只是在徐风刚刚推开座椅,准备跳入场中时,忽听三师兄韩天低声道:“你身上有伤,未必能打得过他。不若你与我三万两金子,我帮你教训他一顿,如何?”
徐风虽正值盛怒,却也知道韩天此话不假。
心想:“在红坊我败给了聂风,已丢尽了面子。今天若是再败给他白清明,以后怕是再也没脸见人了。”
略一沉吟,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韩天嘴角微曲,一个闪身,掠到了场中。
“战神殿韩天,领教落英教白小爷高招。”
此言一出,场中吁声四起。
白清明只是淬体武者,韩天却是通玄武宗。
相差两个境界,怎么打?
且韩天时年三十许岁,白清明只有十四。
如此以大欺小,他韩天倒也真做得出来。
“韩兄,你是认真的?”
张羽人剑眉微挑。
韩天昂然道:“既已入场,还能有假?”
张羽人再看白清明,却见他清秀的面庞上,战意汹汹,似很想跟韩天这么个通玄武宗斗上一斗。
只是白影一闪,大姐白彦已来到了场中。
冷视韩天,淡淡地道:“欺负我弟弟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与我一斗。”
说罢,也不管韩天愿不愿意斗这一场,直接一掌隔空拍了出去。
掌风震荡,深红色的罡气宛如西天残阳一般,映照得韩天面皮通红。
韩天双眼微眯,眸中战意激荡,喝道:“早就想与你一斗,不如此,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言语落地,抖手一拳,砸在了白彦的右掌之上。
拳掌相交,罡气如涟纹一般,朝四下里扩散开来,震得张羽人、徐风、白清明等连连后退。
“嘭!”
爆响如雷鸣,震耳欲聋。
待得落定后,韩天与白彦,已各自后退三丈有余。
韩天昂首发出一声长啸,喝道:“好!”
蹂身便要再冲上前去,却才抬脚,忽听一道慵懒之中带着散漫,散漫之中带着调侃的声音,自不远处飘了过来。
“喂,这两个货不好好喝酒吃肉,干嘛打起来了?”
声音不大,但在此时的场中,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循声望去,正见一个身穿黑衣,面色略显苍白的少年,斜靠着夏灵沅所坐的木椅靠背而站。
手中提着一条油腻腻的鸡腿,正在大口大口地啃着。
夏灵沅娥眉双蹙,啐道:“干嘛打架?还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