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草原上昏过去的那一刻,华硕整个人被悲伤和愤怒淹没。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他的庶子身份要屈居人下,无论他多刻苦努力都比不了弟弟华玘的高贵血统。
称呼自己的娘亲为姨娘,多么的卑微低贱。可他认命,因为曾经的他只想保护好母亲安稳度日,在阿玛面前做个吃苦上进的懂事儿子。
他的母亲却不甘心屈居人后,受人管辖。她不明白一个人的力量多么渺小,怎么能轻易打破几千年的森严规则。
如今娘亲死了,华硕的心被激怒了。他要用这条命来赌一把,体会下娘亲的痛苦挣扎是不是真的无用。
两个阿哥刚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身体实在乏力疲倦,于是就装睡不用起来请安。
静静听完他们的谈话,原来受伤的这个人是皇帝的八阿哥,身份低微的辛者库罪奴生的儿子。
他华硕的姨娘是堂堂正正的八旗嫡女,同是爱新觉罗的后人。八阿哥的母族还不如自己。
命运何其相似的两个人,华硕认定八阿哥就是他的机会。
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做自己的庄家。
银碳盆里温度刚刚升起来,军医给八阿哥敷好膏药去草药房登记入册了。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敏辉跟着一路去取每天要敷的药粉膏霜。
毡房里只剩下华硕和八阿哥两个人。
整理好外衫,八阿哥侧着上身盖上羊绒长毯,小手一抽从内衣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认真的翻阅起来。
通宝米铺的账目,盈利结余怎么不太对劲?
小胤禩感觉喉咙有些干涩,支起身子给自己倒了杯竹叶青。手抚着杯子,微微抬起眼角:
“要不要过来喝杯茶?”
华硕从软垫上站立起来,行动缓慢。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么回答。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装睡的?
华硕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不前进也未曾后退。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八阿哥端着茶杯抚了抚里面的茶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原本的稚嫩眼神悄然不见:
“我刚进来时,你身上盖的薄被右角落在绿垫上十分显眼。四哥走的时候那右角已在你的手臂之下。药水沸腾之时如此大声音,习武之人不可能毫无觉察。”
笑吟吟的模样,弯弯的淡蓝狐狸眼一眼就看穿了华硕的举动纠结尴尬:“想说什么现在正是机会。”
华硕向前移动了两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收敛着气息,抬起青色胡茬的下巴定定对上八阿哥粉嫩小脸上的深邃眼眸。
“奴才安亲王庶长孙华硕参见八阿哥。”
微吸一口气顿了顿又道:“奴才想做可以时刻守在您身边的哈哈珠子(满语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忠仆)。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八阿哥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紧盯着华硕眼睛不放:“人尽皆知八阿哥胆小怕事,不堪大用,你投靠我?”
突然他轻笑出声,一副天真可爱的孩童模样:“华硕哥哥,你想干嘛?”
华硕额头上多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眼神不敢闪躲,牙缝里使劲挤出几颗字:
“奴才想向阿玛福晋证明,庶子一样可以有一番做为。想让亲生额娘为我骄傲。”
八阿哥拿起手绢给华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为何选我?”
巴掌小脸晶莹剔透,靠的自己如此之近。华硕微微向后挪动身体,语气却坚定不移:“信你,信我自己的直觉。”
八阿哥:“好。”
华硕用力揉了两下眼睛,疲软地躺回软垫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良久又开口:“府里的宋格格昨天去世了,临终前的唯一愿望就是让我叫她一声额娘。”
八阿哥若有似无的点点头,对面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喜欢压抑自己的感情。
人分三六九等,他的皇子身份可能看起来高人一等,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八阿哥如今最害怕的就是见他的亲额娘,良贵人面对皇宫众人总是一副卑微怯弱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
他把册子扔给对面的华硕,整个人趴在垫子上,闭上酸胀的眼睛:“日后有机会,我带你进宫。这上面三间是外公留给我的铺子,你正好替我巡视一番。”
“这个月末,安亲王自己上奏出征蒙古,你可求他一同前往,历练一番攒攒人脉和功绩。我现在能帮你的就这些。”
八阿哥换了只手枕在头下,又道:“华硕哥哥,我先睡会儿,一个时辰后记得叫醒我。”
若不是手里握着的账册还提醒着他,没人会相信面前,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孩会如此聪慧早熟。
八岁的八阿哥:没办法,皇阿玛大补药吃的好娃儿生的太多,从小就竞争激烈。
其实人家真的是很可爱嘛!!!
一个大大的笑脸看向观众。(姐姐,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