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邪物冲来,古尸,邪祟,妖物纷纷显露真身。
黑暗侵蚀,无边无际的血色笼罩了此地。有早已逝去的生灵从鬼门关中爬出,远处惨淡而又凄厉的痛哭声动人心魄。莫名的白衣飘飘,刹那又化作了七彩琉璃般的花朵,一只幽魂身着花衣吊在树头静静的朝着他微笑。血淋淋的眼睛,苍白的脸,薇薇吓得大哭,闭着眼睛施展混沌仙法。
灰暗破败的木楼,血气流动的棺椁微微震动。
瞬间犹如打开了通往九幽冥府的大门,血煞铺开一张无边的网,吞噬了天边最后一丝亮色。血云在铅黑的苍穹里奇异的翻滚着,隐约的闪电如锯齿班龇出森森白牙,淅沥的血雨落在黑夜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处处透露着诡异,令人惊悚万分。
七根棺材钉巨震,少了月华的吸引,即便是亘古长存的月楼不化骨也很难将其掀开。杜轩浑身是血,无尽的邪祟缠身将他淹没,生命本源在快速的消耗。这里妖物众多,更是僵尸一族的祖地,神通,剑诀,术法皆不能阻。
他怒喝一声于刹那间极尽升华,神台都在瞬间激烈的燃烧,他短暂的攀登到了天府境巅峰。三垣四象二十八宿都在发光,他抱着若雨一起跳上了月楼。无数邪祟似乎并不敢深入此地,全部停留在了外部凄厉的叫嚣着。
月楼附近阴气沉沉,浓郁的死气几乎要化成实质了。朵朵血云中血雨淅沥,尸气蜿蜒覆盖了天与地。
他怀抱若雨艰难的踱步,一步,神肌被血云侵蚀,变成了血人;两步,根根黑发变白丝;三步,磅礴的生机离体而去;四步,生命本源倒泄,他在转瞬间苍老了数百岁,生命仿佛走到了尽头...
许久,他终于走到了一半,穆浩云站在远处一脸惆怅,无奈了摇了摇头。孔舟他们本想一同杀过去,却被杜轩留下的一道混沌回廊所挡。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冉景叹息一声,手中拂尘一挥阻断了他的内景,杜轩双脚一软失去了能量来源。而后又挣扎着爬了起来,目光依旧坚定,一步一步行走在腐朽的木楼上。
“小白,放手吧...”
月楼的伟力短暂的压制了易清的道法,若雨悠悠醒转,眼含热泪伸手无力的抚摸在杜轩的脸庞,他的鲜血早已流干,只有不屈的意在强撑。
杜轩一言不发继续攀登,若雨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却被他死死地搂住,几乎拼尽了所有。
“你滚呀!去跟吕家的丫头卿卿我我,人生苦短,我不要你管!”若雨大哭,泪流不止,身躯不住的挣扎。
杜轩徜若未闻,步履坚定,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阻挡。
“放手呀!混蛋...”若雨捶打着他的胸膛,杜轩忍不住喷出几口鲜血,她无力的搂着他的肩旁痛哭流涕。
“不要放手,一切有我...”
“嗯...混蛋...”泪水模糊了脸庞,倔强和决绝弥漫在月楼。
许久,他终于攀上了月楼之巅。墨羽也布下了一座封绝大阵,将众人与邪祟短暂的隔绝。所有人都在仰望,姜雪更是捏紧了衣襟,焦虑与不安充斥着她的内心。
月楼之巅,浓浓血幕萦绕着一座古朴玄奥的阵台,阵台上面符文密布,如同鬼画符一般。拜月台上横沉着一付厚重血棺,七根棺材钉死死地将血棺钉在了此处。
杜轩轻轻的放下若雨,伸手搭了上去,呢喃道:“老师,她若死了,我的道心便是死了。”
冉景无言,无为道心中渐渐起了波澜,随后深深的叹息,灵海再次流动,这一次他入主了天幕之中,执掌无尽星辰之力,夺来天地之大造化,一身不世伟力助这位后世弟子抵挡月楼侵蚀。
嘭!
倾尽所有,八荒拳如流星般落下,虚空如镜般破碎,被轻易撕开了,他挟无尽星域之力,撼动了一根棺材钉。瞬间无数尸气挣脱了枷锁肆意弥漫。
轰!
各大神通融为一体,悍然压下,他的双手也在虚空中划动,留下了不可捉摸的轨迹,玄秘难测。又一枚棺材钉被掀起。
咚!
冉景在助他,敕令一出,一枚古朴的令牌在虚空中演化,轰然落下,似要震碎整座月楼。
“咯咯咯...呵呵呵...”
女孩轻佻的笑声从血棺中传出,空灵纯净,犹如天籁。
“啦啦啦...一别人间百万年,千里孤坟伴血棺。仍记当年始魔尊,而今徒有残骨存。岁月流转,不知今夕何夕...何夕...”隐约间似乎传来阵阵女人的悲歌,低回婉转若隐若无,悲痛,沧桑,惹人遐思。
杜轩怔了怔,她的悲歌极为悲凉,但却同样蕴含深意。果然如同他推测的那样,月楼女尸与大黑天始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无尽岁月以来她都在守候那根骨,那根月楼峡谷隧道中大黑天脱落的骨。为此甚至不惜代价化作魔尸,只有在血月之也才会苏醒。
她牺牲了太多,无尽岁月了,就连大黑天始魔都逝去了,她依然在守候,没有任何陪伴,放眼望去只有千里孤坟,跟她同一个时代的人早就消逝了,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无法死去也无法活着。
“小家伙,留下来陪姐姐吧...”月楼女尸嘻嘻笑着,指甲轻轻滑过棺椁盖,发出渗人的声响。
杜轩愣了愣,一言不发拔掉最后一个棺材钉。
吱呀~
血棺掀开了一道缝隙,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来自远古,又仿佛是岁月的叹息。令人不寒而栗。
血棺轻轻打开,从棺材里飘起一道纤瘦的身影,月楼女尸白衣凌乱不堪,披头散发,肤色惨白,十分凄惨。
如瀑布般垂落的黑发挡住她的面孔,仅仅从缝隙中露出娇嫩苍白的少许面貌,她轻轻坐在血棺的边缘,一双白皙的纤纤玉腿调皮的晃动着。
“呐,小家伙,你的寿元已尽,留下来陪姐姐吧。”
女尸歪了歪头,黑发垂落,露出半边惨白的脸和一只空洞的瞳眸,令人不寒而栗。
“呸!妖坯子。”
若雨气息萎靡却不甘示弱,针锋相对。
“咯咯咯...将你们合葬在一处,做姐姐的侍从。”女尸抬起了头,幽幽的看着他,一阵毛骨悚然的气息在拜月台四周弥漫。
“他死了...化成了一只青牛走了...离开了此地。”杜轩白发苍苍,生命本源干枯,寿元已尽,全部被拜月台所剥夺。然而掌中却凝聚出一个小小的黑洞雏形,正在悠悠旋转。他没有多话,开口便道明来意。
女尸楞了一下,盯着黑洞瞬间紧张了起来,那是大黑天魔功,至死她都记得。魔界的魔功不传外人,更可况是人族?她双手颤抖了一下,道道月华在蒸腾,惨白的躯体开始充盈,渐渐鼓起变得丰腴。两只血牙泛着惨戾的光泽,瞬间制住了虚弱的杜轩。
“不可能!吾王不可能离开,更不可能逝去!你在撒谎!”
女尸凄厉的嘶吼,无数邪祟皆被镇住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杜轩那渐渐微弱的心跳声尚存。
呜~呜~
忽然刮起一阵邪风,吹乱了女尸的黑发,露出一副惊艳世人的面孔。她曾是大黑天始魔的忠实拥护者,虽然修为不高却极擅音律,曾在无尽岁月前追随始魔,也曾在始魔界旧地等他归来。然而始魔杀向天外天迎战彼岸莫名存在,数百年的大战,打碎了诸多星域。最终大黑天惨胜,但最终却也被彼岸的道则侵蚀兵解,她翘首等待了百年,最终却是噩耗,始魔安葬的那一天,她也随之一起陪葬。
百万年过去了,她始终守在这里,以不增不减的魔尸之身静静等待着大黑天魔神界的王者,重回这片天地,然而造化弄人,大黑天始魔的残余魂魄化作了一只青牛,追随神秘老者借助众妙之门逆塑历史长河,回到了无比久远的过去时空。
月楼女尸百万年的孤独等待,终究还是蹉跎了岁月,不会有任何答案。
“始魔的功法和意志我收下了,你救下她,我欠你一条命。”
杜轩咳血,虚弱不堪,但目光却依旧锐利。大黑天始魔早已身死,此时他手中又有大黑天魔功证明身份,他在赌,赌女尸会追寻真相。
果然月楼女尸双手颤抖,惶恐的触摸黑洞,感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功法,从她的身上带走丝丝至阴月华。
“不可能...不可能...”
黑洞流转,虽然只是雏形却依然能够带走许多血能,女尸呢喃着,喃喃自语。百万年的守候,等来的竟是噩耗。巨大的落差让她不能自己,她松开了杜轩跌坐在血棺上。
随着时间流逝杜轩也愈加的虚弱了,几乎已经油尽灯枯。若雨瘫软在一旁,不住的呼喊着,希望他能够逃离此地。就连冉景都睁开了眼睛准备出手。
许久,月楼女尸忽然站了起来,空洞的眼神变得犀利。她随手捞起若雨,折断自己的两株血牙移植在她的口中。
悲怆道:“血棺借你,我保她十年不死,许你十年,十年内你帮我寻来三件神物,我将去秘境中一观,如果敢有欺瞒必叫你人头落地,如果十年内你没有回来,她必死!”
月楼女尸迸发出阴寒的摄人气息,她取来七根棺材钉定住了若月的三魂七魄,任由她无助的挣扎与呼喊,将血牙深深的种在了她的口中,压制住了易清的化身。棺椁合上,杜轩静静的看着,报以温暖的微笑,与她告别。
“你得到了吾主的道,不要玷污了主的威名!”
月楼女尸冷冷的看着他,杜轩轻轻的注视着,惨笑道:“彼岸之敌,何惧栽?”
女尸冷笑连连,她曾亲历过那个时代,彼岸的诡秘与强大远超世人的想象。她挥手径自削断秀发,根根黑丝在空中破灭消失。她的法不增不减,舍弃了一切,被死死地限制在月楼之上,故而可以与世长存。然而她每做一件事都不得不献祭什么,就如同现在,她在杜轩的体内留下一道印记,许了他十年的寿元,也许了他十年之约。
“十年,我需要神血,无常蕊,以及你的心!”
月楼不化骨紧贴着他的脸庞,森然道。
杜轩微微一笑,豁达道:“可以。”
女尸一愣,轻轻一推将他送到了月楼之下,她晃着光洁的脚丫坐在血棺之上,月楼拜月台上又响起了那沉闷,凄凉,沧桑的歌谣。
“算了,把你的心换成一张琴吧,我留着无用。这月楼许久没有琴声了。”
不化骨抬头看向天际,微风拂面,卷起洁白的衣衫,无限追思。
杜轩怔了怔,笑着点了点头,他一步跨出一身磅礴的生机顿时澎湃如虹,生命本源凝聚成道道晶莹的华链,寿元倒卷入体,璀璨如星河。
女尸并没有取走一切,只是给他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这印记极为古怪,就连冉景都多看了几眼,无数月楼邪祟颤颤惊惊如避天劫,四散离去。这道印记似乎在指引他寻找神物,更能使妖邪退散,不敢近身。
邪祟退去,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穆浩云眼中的警惕之色却更重了。杜轩在拜月台上与不化骨做了一个没人知晓的交易,身为帝国的皇子他不得不防。
“收拾残局,回帝国!”
姜雪异常冷静,在这片北疆的土地多待一分便多了一分危险,更何况青铜古尸尚在此地沉眠。若雨亦有不化骨守护,随即吩咐左右,自己迎上了杜轩。冷冷的瞥了一眼面若冰霜,杜轩轻笑,揉了揉她的秀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穆浩云神色古怪,踌躇了一会还是迎了过来,小声的问到:“你君临天下的那一天,是否会与帝国为敌?”
杜轩吃了一惊,穆浩云心思缜密洞悉了部分真相,彼岸的存在他早已知晓,然而他的话语却并不是为了求证西蛮的安危,而是在为穆氏的江山而担忧。
他瞥过头来看了看他,眼前这人忽然变得陌生起来,然而皇室穆家是恩师穆无双的家族,而他自己更是一心求道,对于权利没有丝毫欲望。
杜轩摇了摇头,穆浩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确认他是认真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决心为威远候造势,打通西蛮与东境的交易通道,更是动用了无数关系暗子全力助穆无双的道场。神子教的信徒已经悄然遍布整个西蛮,如果有一天杜轩心血来潮忽然指着皇位,只怕他不想上去,底下的无数人也会抬着他上位。
片刻后,众人将许多尸骨就地埋葬。在这众魔环伺之地,这些帝国的英杰至死都不能回顾故里,着实令人悲恸与心寒。
穆浩云扬了一把土,对着这些孤坟重重拜下。卫川等人眼含热泪连忙搀扶,口呼殿下保重。姜雪神色黯然将一杆军旗一同埋在了此地,历经杀伐,神策军死伤大半,已然无法成军,就此消了番号与众将士一起埋在了此地。
杜轩挥剑削了一副担架,梅老的枝干十分的坚硬,原本是准备留给若雨打棺椁用的,此刻却成了他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