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史哲文的情绪恢复正常，思路重置，提升到超然的角度，从牛角尖里出来，回到大路上。他从地上起来，感觉脑袋有点发懵，认为自己的举动很难理解。不知为何，他又开始郁闷了。
怎么（回事）？史哲文心想：我为啥要（躺在地上）？……他表情呆傻。
啊，对的，他想起来了……他什么也没想起……这样很好。还是不要想起来吧，因为刚才实在很没有面子，感情屏蔽好像出现一点松动，暴露出他靠实力保持单身的秘密，好在屏蔽及时回来，帮他挽回一朵尊严。不知这波操作是否属于程序本身，有待进一步观察。
过了一会儿，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史哲文终于想起他为什么要躺在地上：……我好像（遭到了玻璃的打击。）才这样……因为（它们不重视我）……把我（当成空气），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他心想：算了，想想现在该干什么？……没什么好干的。于是他继续闲着，保持郁闷状态。其实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必闲着，只要面对现实就好，可他不想面对现实，只想拖延下去。原因不得而知。拖延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
宇宙运行着，衬托出他的无聊。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闲不住了，出于职业习惯，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研究一下程序，或许能有什么发现。于是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玻璃墙，打算好好研究一下它们。
他今天和玻璃杠上了。
题目似乎有点难，似乎也很简单。看上去简单的题目往往很难，史哲文想起初中老师教给他的一个办法：解题不会解没关系，先写一个解字。这个办法很管用，和解决便秘的办法一样。所以他努力调动起自己所有的资源，去思考问题。他看上去非常努力。
……
但是没什么结果。这种感觉是否似曾相识？没错，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接下来专业之间的较量开始了。
然后考场是残酷的。几分钟后，史哲文认输了，解题遇到障碍，他进行不下去，他脸上露出贤者的表情。他一道题也不会做，因为只有一道题，所以他可以交卷了，而玻璃的表现可圈可点，非常淡定，找不出任何漏洞。是否交卷的想法令他非常纠结。
显然他还是有点不服气，他认为题目本身很简单，简单的很，他早已把它看穿了，只是不会解而已。他产生了学生时代的古老欲望，想占用别人一点时间来证明他真的会做这道题，他不是做不出来，只是……怎么说呢？不妨给他个表现机会吧。
他的思路打开了，想好好表现一下，解题开始：首先，直觉告诉他这程序就是一个小功能，物品自愈合的功能，没什么了不起的。通俗地讲，其中包含四个功能：1，物品可破坏。2，破坏后立刻复原，3，保持障碍性，4，始终有效。其次，以上功能在此环境中实现的目的，除了让人惊奇之外，可以概括成一个功能——障碍物不可消除。显然，直接让物品不可被破坏能达到同样的目的，为什么要绕个弯子呢？不是多此一举吗？
一般人肯定会质疑出题者的想法，作为程序员，史哲文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提出了一个合理解释：作者出于某种原因对原程序进行了修改，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因此此程序包含两个目的和一次修改，其背后的原因就是它的本质，即理解这个程序的突破口。
方向没错，可他的思维进行到这里，进行不下去了，没有然后了。为什么呢？因为前面的结论是包含在经验事实里的，大部分的意义可以直接被表象出来。而进一步的推理则需要真正的演绎思维。史哲文现在没有能力进行这种思维，也无法调动起专业知识来帮助他。如果把这些借口都去掉，只看结果，换句话说：他不会解这道题。他是个。
我（水平还是不行）……他脸上露出一点又生气又想笑的笑容，心想：又要被（人骂了），呵呵，要是她（在这里就好了），肯定（能够想出办法来。）这（可难不倒她。）……
她是谁？我刚才想起谁了？谁是她？她是谁啊？……史哲文记不太清楚，他沉重而模糊地记得她好像是人，是程序大佬，好像是同事，是冤家，又好像是个朋友，身份不明。他想了半天，没想起她到底是谁，但他想起来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史哲文，给老子记住，在程序之内，一切都是程序。知道了吗？”……
她的声音像银铃一样回荡在他耳边，感觉有点惊悚。
过了一会儿，史哲文又笑了，心想：啊，对的对的，她说话像男人一样。她长得像天使……天上的使。她叫什么名字？怎么想不起了呢？……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同学？上司？……无所谓了，反正不是我……不过这句废话或许能给我一些启示，让我好好想想……
他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有点高兴，兴奋的搓了搓手，开始幼稚起来，无声的自言自语道：“真乃至理名言也，听公一席话，令吾茅塞顿开。来人，给姑娘上酒！什么？姑娘不喝酒？那就……”等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在原地转圈，渐渐找到头绪。
就是这种感觉！他猛抬头瞪大了双眼，眼里放出亮光，没错，就是这种感觉。茅、塞、顿、开。
他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他终于茅塞顿开了，是两样东西帮助了他。一是她刚才的那句废话，二是往日男女同事之间兄弟情所蕴涵的斯巴达式的力量，非常强大，这两样东西使他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为什么变傻了？
为什么呢？因为在程序之内，一切都是程序。他自己就在程序之内，所以他也是程序。程序本身不能反思自己，所以他的思维能力被抑制住不是程序的目的而是这一规律的结果，只能说明程序把他给兼容了。
我被（电脑程序兼容了？），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史哲文心想，既然如此，那我现在能干什么？……继续闲着？……你以前还说过什么来着？帮忙提醒一下，我记不起来了。
他保持职业习惯，想了一会儿，发现他有事可做，似乎可以干这件事情：证明自己就是程序。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很简单，只要下个决心就行了。然而按照常识那种行为是不可取的，后果非常严重，除非你有十万个把握，就像电影里那样。史哲文觉得他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形，突然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幻境，一切都不合理，他觉得自己有理由这么做……
他终于行动了，却无助于解决问题。此话怎讲？因为他现在的目标本身就有问题，证明自己是程序当然可以，是可能的，也是有意义的，但没必要。证明了又能怎样？他能出去吗？……更加没法出去。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惜道理对他没用，他很任性，他站起身来，走到自己最初所在的位置，跑酷路线的起点，地上那个南瓜方块跟前。又坐了下来，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空中许多杂物，一物接着一物，一关接着一关，绕来绕去，坎坎坷坷，令人烦恼。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曾经遇到过的一个怪人……和这跑酷路线一样……或许他对别人有什么误会？或许他对自己有什么误会？不清楚。
管它的呢，他强迫自己站了起来，踩在第一个南瓜方块之上，看着第二个方块，一蹬腿就上去了。接着他连上了五个方块，健步如飞，到了离地面三米多高的地方。他发现这个空间引力正常，似乎不是个好消息。他看着地面有点害怕。下一个方块距离较远，需要纵身一跃才能站上去。他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跳了上去，用力保持平衡，有惊无险。
摔下去可就完了，史哲文心想。他夸大了危险。
随后他来到半空中的那个平台，平台上摆着一个木头箱子和一个木头告示牌，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字——“请从出口出去”。史哲文愣了一会儿，把牌子转了过去，皱着眉头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有二十几个格子，其中一格放着本书，他打开书，里头只有一页空白，什么都没写。
什么鬼？浪费封皮……史哲文把书放了回去，轻轻走到平台边缘往下看，这里大概有将近五米高。他感觉腿有点发软，心怦怦跳，赶紧后退……
他龟缩起来想到一个问题：恐高和什么有关？……指的不是心理或生理原因，而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摔死过？……这种想法有点奇葩，因为他记得自己以前好像并不恐高，现在恐高的原因肯定来自经验。
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史哲文心想：是（变胆小了吗？）怎么现在（腿在发抖呢。）没事走两步？看看有事没……他绕着平台一瘸一拐地转了两圈，腿还是有点发抖，他决定先退回去。退到了半路的一个方块上，这里离地三米多高，他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在这（做测试就行），史哲文心想：（性质没有区别。）……他犯了混淆问题的错误，可他并不在乎。当人需要理由时，总能找到理由，尽管驴唇不对马嘴，有时却能让人孤注一掷，梭哈一把。就像史哲文接下来的行为这样。
他往下跳了，惨叫一声，狠狠地摔在地上。啊啊……啪！……摔得他前胸后背裂开的疼，疼得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气若游丝，睡如翻饼，饭不沾匙，匙不沾饭，感觉硬生生见到了上帝。他瞪大眼睛喘过气来，发现今天自己有点进步，决断力好像提高了一点，真不容易啊。
额，（命好苦！）他发出无声的抱怨，忘记了刚才的问题，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打算顺便研究一下，于是咬紧牙关翻身去看地面，玻璃没有变化……他迟疑很久，发现自己刚才没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五秒钟之后，不知为何，他思维加快了，一踩油门直接上了高速，怎么回事？他趁机心想：什么……好好想想，裂纹或许出现过，但玻璃没碎。而身体则受到了强大的撞击力。这说明……除我之外，别的东西不受力的大小影响？力只是用视觉效果模拟出来的效果？
没错，就是这样。他想起了之前的测试，几次结果显示：玻璃破碎和用力大小无关，和打击次数有关。达到某种力度之后，都是连续三次才被击碎。这个发现真是及时，似乎可以证明他不是程序的一部分，至少证明他本人的程序不太一样。
我真（笨），怎么没（早发现这个呢？）……史哲文心想：亏我还（测试了好几次，）我真是（太笨了。）……谁（来帮帮我啊）……
不知为何，他的思维又慢了下来，转身躺在地上，只想好好休息休息，情绪也开始低落。前胸后背很疼，疼得让人废寝忘食，茶饭不思，干渴便秘，感觉特别难受，什么事情也不想做，只想坐以待毙。他一躺就是半个小时，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表现出了强大的逃避力。难以想象，除了电击之外，现在还有什么能够帮他一把？
电击要上场了吗？没有，不过音乐上场了，空间中再次响起了钢琴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地上倾听。这次不是无规则的声音，而出现了某种旋律，先如小河淌水……
……后如巨鲸吞鲸，大旋律吃掉小旋律，吞噬成功，旋律一步步进化，渐渐加入了其他声音，变成了宏伟的交响曲，降下一片阴影，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仿佛预示着什么情况将要到来……音乐声停止了，他不懂什么意思，他有点害怕。是谁在对他示警吗？可能是这个意思。不过听听音乐倒没坏处。
史哲文休息了一会儿，努力回忆从前，想着想着忽然剑走偏锋神来一笔，两眼一睁想起了木牌上的那句话，“请从出口出去。”……这是谁的留言？他心想：程序员吗？还是游戏策划？还是超能力者？还是……不管是谁，此人对他来说都是更高维的存在。按照电影里的套路，他似乎应该听取他的建议。
又过了半个小时，种种提示之下，史哲文终于醒悟过来，决定从出口出去。其实他早该这么做了，没有必要为何要拖延呢？虽然拖延总有些合理性，但不一定有必要。此时他又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另一句话，感觉有点振奋，她当时语气惊悚地说：“史哲文……记住，合理不等于必要，听明白了吗？把没用的东西都给我删了。”
“真乃吾先生也！……小弟愚钝，学而不敏，枉受师恩！小弟终于明白了！”
史哲文忽然泪流满面，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以前很多人教育他，他都听不进去，只会忍受他们，不懂得虚心学习。他杯子里是满的，别人爱莫能助。她那句话的意思，他一直不明白，现在才明白过来，几年之后，它起作用了，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别的，这就是斯巴达。
他脱光衣服，再次站到半空中的平台上，举手向观众裁判示意，目光垂视地面，表现得非常沉静，他很有把握，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做起了热身运动，抖抖手呀抖抖脚，今天用哪块肌肉好？毛巾浴帽小鸭鸭，水温刚刚好……面对眼前令人胆寒的各种考验。他丝毫不觉得畏惧，感觉身上充满勇气，因为此时此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时候到了，他下定决心皱着眉头准备开始跑酷，开始挑战自己。他脸上凝刻了许多肌肉，表情呆若木鸡，比赛的哨声吹响，于是乎，他终于变爷们了，他以前外表非常爷们，心里却很不爷们，现在他像个真正灵活的爷们，像公园里的大爷一样，上下翻飞，左右腾挪，翩若惊鸿，宛若幽鬼，轻云出岫，弱柳扶风，凌波微步，飘忽若神。连摔跤都摔得那么好看。
因为此时此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代表了程序员喜欢看动画片的悠久传统。蓝猫、虹兔、喜洋洋、光头？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面对种种危险，他完全忘掉了自己，表现的非常淡定，以八仙过海的精神想方设法搞定困难，办法总比困难多，面对险境，他时而犀牛望月，时而老僧面壁，时达摩纵苇，时北冥有鲲，山重水复，柳暗花明，行到水穷处，秒变发呆人，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他累得要死，一边休息一边回想路上的艰险，途中两次摔落的经历令他感到后怕，他口吐白沫，浑身瑟瑟发抖。他又高兴又后悔，身上的勇气渐渐消耗殆尽，在最后一道难关面前止步，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
只怪刚才情况太危险，把他吓傻了，他在高处摔了一跤，心都快吓出来了，还好没有扑街，他又站起来了！点球！点球！……没有点球。但是没错，这上面有一棵树，底下看不到它，真是个古怪的地方，靠树坐着还挺舒服的，无所谓了，只要不扑街就好。
幸好我还活着，史哲文有点生气，开始抱怨起来：你大爷的……这关卡是谁设计的？真的非常无情，难度曲线太陡，毫无娱乐性可言，简直是用来坑人的。起初蹦跳就行，后来需要做些体操动作，这特么也就算了，最后情况更加不可思议，上不入天下不入地，中间没有中继器，过关完全靠特技，难度太高有意义？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来受气，假如这是一个小游戏，我给他打零分的成绩（单押x8），又，噗呲噗呲……他唱了一段嘻哈，表现的有些轻浮。算了，反正快到终点了，他心想：出口就在前方。但我能过去这个？……
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坑洞，瞳孔缩小了。不知为何，他感觉非常害怕，发自心底的恐惧，甚至想哭，完全嘻哈不出来了……这是一个宽约三米的豁口，下面是十多米的高空，一失足成千古恨，怎么跳得过去呢？不可能跳过去的，我又不是袋鼠，又没练过跳远，再说这鸟地方连助跑的距离都没有，怎么能跳过去？开玩笑吧，耍我？……史哲文有点想放弃，他又躺了下来，再次拖延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抓狂，心绪十分糟糕。然后他在树下打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点荒诞。史哲文后来回想起这段经历，觉得它和电击疗法没什么区别，都是让人通过受刺激而变得不容易受刺激的，那滋味当然十分酸爽，疗效也很显著，歪打正着治疗了他拖延症。但他再也不想遇到这种情况了，怎么回事呢？
当时他正在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有人骚扰他，用靡靡之音骚扰他，好像打开了电视，隐约听见说话声，像是青年情侣的声音，一男一女那种情侣。他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毫无疑问，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女朋友的人，他对这种声音有点敏感。而且那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他听到，好像故意说给他听的。
说什么呢？别刺激我……史哲文有点不爽，听了半天，听见最后一句话是：“走啊，我们一起去看流星雨吧”……声音挺好听的。这熟悉的感觉，这熟悉的配方，可以让当年的非主流大哥大姐们直接原地穿越回童年去卖萌。
流星雨？什么鬼？……他虎躯一震从地上站了起来，环视脚下四周，心想：有人吗？是谁？别躲起来，出来走两步，谢谢……底下没看见人，说话声音停止了。
莫名其妙，谁在看电视？……史哲文重新坐下，打算继续休息，他愉快地按摩了一下胳膊，咂吧咂吧嘴，像汤姆猫一样准备高枕而卧时，此时防不胜防，令人震撼的景象出现了。他头顶上空忽然出现一片白光，好像闪电似的照亮夜空，周围空气开始震动，玻璃墙发出咔咔响声，仿佛遭受强大冲击，真空中怎么会有冲击波呢？
怎么回事？……别吓我。他抬头一看，差点瞎了狗眼。哇！！！……只见一颗巨大的流星从上而下慢慢驶来，长长的尾焰冒着火花，来势汹汹，好像要对他进行垂直打击。
垂直打击！哇！这谁受得了！还不得把人吓死。史哲文吓得在地板上狗刨，咸鱼一样使劲挣扎。他认为自己死定了。几秒钟后，还好有惊无险，流星没有砸中空间站，而是贴着墙壁外面穿过整个玻璃屏幕往下划过，耀眼的光芒瞎了他的狗眼，他闭上眼睛，在心里读秒送流星离开，心想：快走快走快走……流星慢慢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呼了口气，心想：什么？什么鬼？……遇到事情不要慌，想想什么意思？……吓唬我？……哼，是挺吓人的，不过也是程序吧？……唉，怎么办呢……好像不太安全……
他头晕目眩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像一滩烂泥，感觉浑身无力，经历这些刺激之后，他真的不行了，打算听天由命。过了一会儿，他勉强爬到坑边看了一眼，放弃了跳过去的想法，然后继续躺下，如此反复五次。直到最后他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活活逼出了拖延症的怪圈，治好了多年久治不愈的拖延症。
怎么回事？音乐声又响起了。好像有人在放歌，是流行歌曲。莫名其妙……还放歌？……我不听歌，你们自己听吧。史哲文再次环视四周，用手捂住耳朵，想清净清净。然而音乐声丝毫没被减弱，反而不经过耳朵，直接进到他心里，其中夹杂着低音炮的节奏，震得他有点心颤，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骨传导耳机？史哲文无奈松开双手。
声音又变成了空气传导。歌词在他耳畔流过，他在心里看见歌词一行行被点亮，好像播放器似的。播放器？真受不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播放器，谁在听音乐？……史哲文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感到有点郁闷。他已经放弃理解现状，只想捂住耳朵管好自己，其他的他管不着……他忽然想到“播放器”和“不放弃”有点谐音，这或许是一种提示？……或许他想多了。
过了一会儿，歌放到高潮了，有点好听，环绕立体声，完全是当年电视剧的原版，让人沉浸于情境之中，仿佛穿越回童年的街头。他睁开眼睛，听见和看见歌词好像是：“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
“要你相信我的爱只肯为你勇敢……”他跟着旋律哼了两句，忽然回过神来，更加用力捂住耳朵。音乐声渐渐停止了，被另一种更宏伟的声音取代，这声音来自空间站外面，动静很大，轰隆隆的，产生许多连锁反应，好像星球大战。
情况有变化，史哲文从地上起来，四下一看，傻眼了。只见宇宙中闹开了锅，到处都是流星雨，一颗接着一颗，一群接着一群，在这里，在那边，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属于纯粹的壮观，与目的无关，是大自然的力量，宇宙活跃了，这个空间要被流星摧毁了，他要完蛋了。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史哲文心想，我去……什么情况？他发现外面不但有流星雨还有类似超新星爆发、射线爆和黑洞形成的场景，各种天体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真是一场大戏，今天算是开眼了，你大爷的，我这就走，别催我，我这就走……
史哲文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弓着身子正准备冲刺时，耳边又响起流行歌曲的旋律，效果令人震撼，歌词慢慢唱道：“温柔的星空应该让你感动，我在你身后为你布置一片天空，不准你难过替你摆平寂寞，梦想的重量全部都交给我……陪你去看流星雨！……”
别唱了！他感到痛苦，他瞳孔越来越小，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一分钟过去了，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歌放到最高潮，高音上去了：“雨和云渐渐散开洒下一片温暖我要分享你眼中的泪光”……
啊啊啊！别唱了！你是个牛的程序员！老子……他突然把心一横，丹田叫力，舍身冲刺，狗急跳墙，一个健步飞到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惨叫一声，居然飞过了三米多宽的距离，落在对面的平台上，打了个滚奋不顾身冲到出口面前，回头一看，一颗巨大的流星已经缓缓到跟前了，马上就要撞到玻璃墙，音爆已经密集地压到他耳膜上，这回他啥也不想，也不纠结了，直接冲上三层台阶，进入出口的光亮中……表现的像个纯爷们。
……
接下来的情况，不知是福是祸。周围安静了，空间维度发生改变，他掉帧了，卡顿了，花屏了，散板了，黑屏，蓝屏，死机了，关机了，重启了，非硬件问题，而是纯粹的过程。他的意识正在进行重组，他的肉体，如果他有肉体的话，他的肉体正在杀毒和扫描木马。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浑身瘙痒非常难受，比做核磁共振还难受十倍。如果大家没做过核磁，他想说核磁共振并不太难受，但现在这种感觉与之有点类似，该怎么形容呢？
用国外的一个非常无聊的笑话打个非常严肃的比方：这种感觉并不是下地狱的感觉，而是，……你就是地狱本身，……那些恶棍死了以后，到你这儿来（into you）。
多么**的感觉。接下来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