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员名为胡松,他记得自己和队友在和群兽战斗,这次是小队扩充后,和兽群发生的最大规模战斗,他们同时面对的是二十来只的兽群。
现在的第六中队狩猎队共有八支小队,两百余人,从理论上说他们可以同时面对六七十只的兽群,不过兽群的叠加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现在野外的环境也不可能将所有战力投入战斗,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挑了这个小型兽群下手。
这次他们的战斗模式和以往不同,他们不是要引开伏击它们,而是直接正面战斗,在一定的范围内消灭兽群,以免引起连锁反应。这是叶康下的命令,他们必须尽快磨合,新的战斗成员,新的战斗方式,意味着配合的不默契和不熟练,极易发生意外。
狩猎队分成两组,一组战斗一组警戒,不管如何战斗组都有一百多人,面对二十余只的兽群平均下来,五六个人面对一只蛮兽,同样的理论上没问题。不过,他没想到有蛮兽从后面向他发动攻击。
在以往的战斗中,他们同时只要面对一只蛮兽,也只进行缠斗,并不能限制蛮兽的行动。在战团中,那只蛮兽没有对围住它的几人下手,而是冲到他们这边,加入了这边的战斗。
他们慌了,出错了,他只记得他们就此折了一个兄弟,自己也被蛮兽咬住了,整个战团乱作一团。他闭上了眼,这么近距离被蛮兽咬住只有死路一条,他心里清楚这次行动失败了。
胡松眼角流下眼泪,他是狩猎队员,并不惧怕死亡,他害怕失败。野外到底有多少蛮兽谁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无穷无尽的,不过他知道现在六队有多少人,他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经过如此精心的安排,面对一个二十多只的小兽群还要损失人手在这里,这是小队不能接受的。
这意味着它们面对源源不尽的蛮兽,它们坚持不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战斗每天都在发生。
胡松的意识渐渐清醒,他极力的睁开双眼,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他想用手挡一下,不过身体并不听他指挥,刺眼的光线使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全身的感知又突然袭上心头,浑身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灼烧感,他只能细细感受这些痛苦,连挣扎都做不到。不过胡松并不难受,相反的他很高兴,这意味着他还活着,这些有疼痛的地方还有用,战斗结束了,他们赢了,是的,本来就应该赢的。
“你醒了?”耳边传来并不成熟的声音,应该是谁家的孩子。
胡松眼睛勉强睁开一条小缝,看清了眼前的人影,是一男一女脸上还有稚嫩之色的孩子,瞧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医疗队的学徒。
“你醒了,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楚旭温柔的问道,除了他们的检查,还要问一下病人自己,看有没有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
胡松终于意识过来,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也明白这两个还是孩子相的人就是自己的医师。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视线有些适应了,他打量着房间,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干裂惨白的嘴唇终究还是动了。
“浑身都疼,但我感觉很迟钝,手脚也用不上力来。”
楚旭微微放下心来,“没事的,放心吧,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是正常现象,休息一阵就好了。”
胡松看了楚旭一眼,刚毅的脸上有些痛苦,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点了点头,“嗯。”
楚旭此时也不好多打扰,和朵朵很自觉的出去了,留给胡松一个单独的房间。
房间随着楚旭的出去好像突然安静下来,胡松目光有些呆滞,他并不喜欢现在的日子,他在部落有家室,有一个他深爱并深爱着他的妻子,他们计划明年要一个小宝宝,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到时候有新人顶替他的位置,他也能靠积蓄在部落赚点小钱。
今天,他怕了,是的身为狩猎者的他怕了,他突然害怕死亡,他不想无谓的牺牲,这野外就像一片蛮兽的汪洋,部落只是这片汪洋上的一个小岛,在海浪来临的时候,小岛注定被淹没。
现在他脑海里全是那头蛮兽狰狞的样子,这让他浑身颤抖,他想在当时就死去,现在他只感到窒息。算着时间,自己昏迷并没有多久,以医疗队的医术,自己应该很快又要回去了。
当狩猎队员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恐惧,他能想像自己有多狼狈,有多懦弱。胡松侧躺着背对着门,无声的眼泪滑了下来,像他这样的硬汉不知道多少年没流过眼泪了,今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偷偷的流下来了。
他回想以前的战斗,他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要做什么,哪怕是一些突发情况,他也能得心应手的处理。但现在的战斗方式,面对的情况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每一天都是未知的了,不知道明天要面对什么。
这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一种超出他能力的恐惧,这种恐惧如汪洋一般无边无际,瞬间把他淹没了。
楚旭从房间出来就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沉重,朵朵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忙自己的去了,她一直是聪慧敏感的女孩。
楚旭能看得出来,这里的人,不管是病人还是医师,都有些迷茫和恐惧,这医院像天堂又像地狱,他们恐惧这里又想呆在这里。在这里,他接触到了战士最脆弱的一面,害怕、自私、脆弱,这里似乎成了这些战士最后的庇护所,可以光明正大的躲在这。
楚旭并没有瞧不起他们,他们只是在这里展现了他们人的一面,不可能因为他们是战士,就失去了他们人性中的东西。伤口终究有愈合的一天,他们还是要出去,不管他们有多么不愿,有多么无奈,总是会有一些东西迫使他们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此刻他们的沮丧,和往日的气势恢宏完全不同,他们面对的是没有胜利的战场,他们也没有退路可走,就像是困兽之斗。
果然,在最卑微的地方,往往是伟大最肥沃的土壤。哪怕是楚旭也为也为他们感动,正是见识到这种无奈和牺牲,他才真正对战士产生彻底的怜悯和尊敬。这是一种比他以往的单纯的崇拜和向往,更深沉的感情,他能更设身处地的去感受、体谅他们。
以前部落的人对狩猎者没有什么好感,更多的是敬畏,就连楚旭也是。要知道楚旭从小接受的是军人崇高的教育,可见以往狩猎者在部落的劣迹斑斑,在人们心中更多的是畏惧。
而让这一切改观的是铁律,不管是狩猎者还是军人,都奉行的纪律,它让自私者奉献,让怯弱者勇敢,让贪生者牺牲。
部落这段时间接待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他们从南方而来,在部落停留,向北而去。他们是四肢健壮的人马,非常高大,厚实匀称的肌肉,同样是古铜色的皮肤,上面有着青色的纹路,异常漂亮。往常他们在森林里行走,速度就是他们天然的优势。
他们自认为是高贵的种族,擅长长距离奔袭和弓箭,每一个都非常俊美。不过在人类地盘上并不怎么受待见,他们没多少银子。其实这种似人似兽的物种,都不怎么受待见,人类认为他们不是人,兽族认为他们不是兽,两边都排斥他们。
不过,好在这片大地足够包容,他们大多还有安身之所。从历史上来说,他们就是罪恶的产物,人族和兽族不知道谁搞了这么一手,后者说两族中都有一些精神异常的,自从灵力是生殖隔离大大打破,杂交物种就出现了。
这种不是人不是兽的物种被称为妖,他们散布在世界各地,但规模都不大,只有极少数的地方能成为一个大部族。好在这个时代不缺强者和英雄,妖族也一样,强大的妖族可以在人和兽之间自由转变,他们占据了自己的一片空间,万妖界。
这批人马显然不是万妖界的,部落对他们也没什么兴趣,毕竟他们这副样子算半个人,吃也吃不得,又是一群自持甚高的穷鬼。不过他们还是靠着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南边的消息,在叶森那换了点盘缠,这一路上他们靠这个消息,已经换了不少盘缠了。
叶森知道南边已经形成了一股大规模的兽潮,那一片都乱成了一锅粥,许多部落都呆不下去了,开始向北迁移。人马行动快的多,算是第一批赶过来的,后面还有更多部族会经过这里向北迁移。
叶森却知道北方也不太平,到处都是暴动,唯一能在这场海啸里存活的怕是只有大一点的岛屿了,他不想离开这个他经营了时间年的地方,要不然十几年前他也不会回来,这一次他想赌一把,这是一次灾难,也是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