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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安总管

咸丰九年,白鹭。

转眼,到了九月。虽然已经立秋一月有余,但是民间有俗语曰‘早立秋冷飕飕,晚立秋热死牛’。今年又是个晚立秋的年岁,时至今日,宫里位分高些的主子,还在用着冰块降暑。

自去年载淳降生以来,阖宫上下,已经有两年没有去过圆明园了。这一来是载淳年幼,荣安也还不大,往返的车马劳顿,太过于折腾两个幼子。这二来,镇压太平天国,以及去年签订的《天津条约》,让本就亏空的国库,更加入不敷出。

圆明园虽然一直着人打点着,但是若要搬过去住,哪宫不是带上十几人过去伺候,加之膳房,秀房,花房,侍卫等等,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纵使酷暑难耐,也只得在紫禁城里熬着了。

“载淳,过来,来云娘娘这儿。”

我坐在窗下的木榻上品着菊花茶,看着殿中地毯上,载淳走着踉跄的步子,朝着芸萱跑过去,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叫着“晕娘娘。”载淳刚刚学会叫‘阿玛,额娘’,云字有些拗口,所以叫成了‘晕’。

“哎呦,我的大宝贝儿啊。”芸萱说着,一把把载淳抱了起来,坐到了我的另一侧。载淳坐在芸萱的腿上,指着木榻中央的小方桌道:“我要吃,要吃。”

“载淳想吃哪个呀?云娘娘喂给你。”芸萱说着,捏着他的小肉手。

载淳看着桌上的几盘点心,指了指枣花酥。

芸萱一手抱着载淳,一手接过了春翠递来的小碟子。她把枣花酥放入碟中,用小勺碾碎,取了其中一小块,喂给了载淳。

“好了,载淳还小,咱们大人吃的吃食还是少让他吃的好。”我看着载淳一口一口的吃着,掏出丝巾擦拭着他的小嘴儿。

“娘娘,不碍事的。咱们小时候,不都是在大人饭桌底下‘啄食’的么,哪儿就这么娇气了。”芸萱道。

“你这皮糙肉厚的,怎的跟我们载淳比。”春翠说着,拿起一块豌豆黄来,塞进了芸萱的嘴里,笑着道:“你若喜欢吃我们钟粹宫的点心,那便管够,别拿载淳当幌子。”

“好一副伶牙俐齿。”芸萱说着,捏着春翠的脸蛋。

“哈哈哈。”载淳看着她俩,拍着手笑了起来。

“娘娘,载淳的眉眼真的是越长越好看。”芸萱道。

“是啊,兰贵妃生得漂亮,儿子随娘,载淳自然也差不了。”我伸手逗着载淳。

“娘娘,您已是载淳的生母了,这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以后还是少在他面前提兰贵妃的好。”芸萱道。

“想不提也难啊。”春翠说着,叹了口气道:“这兰贵妃日日请安也就罢了,午后有的没的,竟往钟粹宫跑,今天送一对虎头枕,明天送一壶生牛乳,好像咱们钟粹宫会亏了她的孩子一样。”

我笑了笑,看了一眼春翠,“本宫是中宫,皇上的孩子都是本宫的孩子。可不能为此,就不让载淳认了他的生母。兰贵妃虽然已经把载淳送到了本宫宫里喂养,可怀胎十月,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她想来,便让她来吧。倒是你,人家前脚进了钟粹宫,你后脚便猫去厢房不出来,是不是还记着瘟疫那年的事情呢?”

“奴婢不敢。”春翠道。

“这两年兰贵妃对娘娘您还算恭敬,也实属难得。”芸萱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到底本宫救了载淳一命,能让兰贵妃回头是岸,也不枉费本宫的一番心意。”

“娘娘这儿是顺遂了,可是其他宫妃,明理暗里的没少受她的脸子。这还不止呢,奴才听说,养心殿那边,皇上已经准了她批折子了。”

“唉。”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兰贵妃的性格,你是今日才知道的吗?虽然祖宗家法,后宫不得干政,但现在的世道,毕竟已不如康乾那般海晏河清。如今内忧外患,正逢乱世,兰贵妃既然有这个政治头脑,而此事又仅仅是悄默声的进行着的,那便随她去吧。若有朝一日,她想效仿吕后或是武则天,临朝听政,那第一个反对她的人,便是本宫。”

“主子,刘福晋来了。”小牛子走了进来。

“刘福晋?”芸萱看了看他。

“是肃顺的嫡福晋,刘玲儿。”

“最近她来的可还真够勤快的,奴才在这儿十回。得有七八回瞧见她。本想着今天小牛子传着的是五爷府里的‘刘福晋’,没曾想还是她。”芸萱对我说。

“春翠,叫乳母把大阿哥带下去吧。”我说着,给载淳整理了一下衣服。

芸萱站起身来,把大阿哥抱给了乳母,朝我行了个礼道:“那奴才也跪安了。”我点了点头。

“妾身给云嫔娘娘请安,还未恭贺娘娘晋位之喜,还望娘娘恕罪。”芸萱刚刚走出正殿,在一旁候着的玲儿赶忙上前问安。

几日前,芸萱刚刚晋了位分,但是奕詝的意思,现下还没有富裕的财力给芸萱修缮其他的殿宇,便依旧让她住在承乾宫的云鬟殿,只不过里面的陈设,从内务府挑了些好的送了过去。不过这样一来,承乾宫就有了玉嫔和云嫔两个主位,不过好在她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我便指派玉嫔处理承乾宫的宫务,而芸萱也有了大把的时间来和我作伴。

“福晋客气了。”芸萱点了点头,便和玲儿擦肩而过。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身体康健,长乐无极。”玲儿说着,便跪下行礼。

“起来吧。赐座。”

“谢娘娘。”

“玲儿与本宫有着多年的交情,自是不必如此客气的。”我道。

“娘娘不弃妾身愚笨,那是妾身的福气。可是君臣归君臣,见了娘娘,礼数是不能少的。”

“看茶。”

“福晋,这是今年新的菊花茶,奴婢知道您喜甜,特意在里面放了冰糖,您尝尝。”春翠说着,给玲儿端上了一杯。

“这春翠姑娘机灵能干,连我的喜好都记得这么清楚,难怪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福晋过誉了。不过是您来钟粹宫的时日长了,奴婢恰巧记住罢了。”

玲儿听罢,显然有些尴尬。我看了一眼春翠,她撅着小嘴退到了隔断外。

“府中可还安好?”我问。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只不过老爷回来总是闷闷不乐的。”玲儿说。

“前朝之事,本宫也不好过问皇上。若是肃顺受了什么委屈,你让他多担待些。他可是咱们大清的肱股之臣。”

“娘娘严重了,皇上怎会给肃顺气受,若是有了,那也是肃顺的福气。只不过现下恭亲王也是如日中天,且他二人的意见总是相左,朝堂之上,难免起了分歧和争执。”

“奕?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血浓于水,若是处事之上有何偏颇,你也不要介怀。肃顺当初向皇上举荐了曾国藩,胡林翼等汉臣,尤其是今年二月的戊午科场案将柏菠处死,打破了几百年来重满轻汉的传统,让这些有能力的汉臣得到赏识和重用,这些事,不仅满朝文武看在心里,皇上也会知道他的好。所以不要在意一时的得失成败。”

“娘娘教训的是。妾身在府里也常常叮嘱老爷,不要忘记皇上的知遇之恩,更不要忘记皇后娘娘的引荐提拔之恩。如今兰贵妃如日中天,是对娘娘的极大威胁。不过无论前朝后宫,肃王府永远全力支持娘娘。”

我知道,近日玲儿频繁进宫,不过是因为奕詝任命奕?为钦差大臣,肃顺多有不快。细细思量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兰贵妃如今虽然对我毕恭毕敬,但眼看着奕詝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而她又这般的干预朝着,若是有朝一日联合奕?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我岂非大清的罪人。现下在朝廷上能与他一较短长的,无外乎肃顺一人。昔日玲儿接近于我,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她的夫君能够平步青云,可这世间万物,都不过是一盘棋局,天下如棋局,世人如棋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两人只要能一拍即合,何乐而不为呢?

“妹妹的担忧本宫明白。其实本宫也怕奕?功高震主,不好控制。所以前些日子,本宫已经跟皇上商议,让肃顺先在御前大臣上学习行走,皇上已经允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圣旨就会到你们府上了。”

御前大臣主要负责向皇帝奏报要预定召见大臣的人数和名次。御前大臣,体制最尊,满语谓之‘戈什昂邦’,非王公负重望者,罕能任此。如此一来,肃顺也就有了继续和奕?分庭抗礼的资格。

“娘娘的恩典,妾身无以为报。”玲儿听罢,先是一惊,继而赶紧跪了下来。

“起来吧。肃顺也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这天下是爱新觉罗的天下,肃顺的这个御前大臣,当之无愧。”

我留玲儿在钟粹宫用了午膳。今日虽是初一,但是奕詝中午去了丽妃处用膳,而晚上则是翻了兰贵妃的牌子。窗外的阳光,被一层薄薄的云彩遮蔽住了,观象台送来的消息,稍晚些会有阵雨。一阵秋雨一阵寒,暑气,也只有在雨水的冲刷下,才能慢慢褪去。

御花园千秋亭内,几十盆凤仙花一字排开,亭中主坐,兰贵妃正悠然的品着菊花茶,东侧第一把椅子,坐着的是兰贵妃的妹妹,醇郡王的嫡福晋叶赫那拉氏,挨着她的,是蓉儿。恭亲王的嫡福晋瓜尔佳氏坐在叶赫那拉氏的对面,三人看着眼前色彩斑斓的凤仙花,吃着御茶膳房制作的精美糕点,谈笑风生。

“我觉得,咱们贸然进宫,没有先给皇后娘娘问安,这于理不合。”蓉儿道。

“知道你与皇后娘娘有着选秀的情分,这平日在府里,我也不敢苛责怠慢于你。现在我带你进宫探望兰贵妃,我是主母,你是侧室,自然要听从主母的安排。”叶赫那拉.婉贞道。

“蓉妹妹是最守礼数的了,给皇后请安,也是咱们的妾妃之德。”瓜尔佳氏说着,笑着看了看兰贵妃道:“不过如今贵妃娘娘协理六宫。位同副后,咱们给娘娘请安,也就等于给皇后主子请安了。”

“你夫君恭亲王,现如今在前朝春风得意,除了那肃顺,无人敢匹敌。难得六福晋还如此恭顺,本宫很是欣慰。”

“我家老爷能再度被皇上信任启用,妾身知道,这中间娘娘没少出力,妾身在此谢过娘娘。”瓜尔佳氏说着,便起身行礼。

兰贵妃心想,这恭亲王风流倜傥,却便宜给了瓜尔佳氏这么一个稀松平常的货色。好歹他也是载淳的生父,也算自己的半个男人,帮他,就是在帮自己和载淳。只有他在前朝根基稳定,日后载淳被封为太子,自己母凭子贵才有可能。

“妹妹不必客气,都是自家姐妹,快起来。”兰贵妃说着,伸出手来,瓜尔佳氏搭着兰贵妃的手,站了起来。

“说道那肃顺,怎可跟你家王爷相较。”叶赫那拉氏放下手中的茶杯,“那肃顺不过是郑慎亲王侧室所出的破落户,早年也只是在侍卫处任职。若非当初那刘佳氏巴结上了还是贞贵妃的皇后娘娘,他家王爷凭借那庶出的身份,怎能一路平步青云,成为朝堂重臣。恭亲王乃是先帝极为器重的皇子,生母又是孝静皇后,和那泼皮怎可同日而语。”

“姐姐说的是。”瓜尔佳氏乐的合不拢嘴。满清最重视出身,那肃顺虽然春风得意,但是毕竟身份家室都被恭亲王稳稳地压过一头,瓜尔佳氏笑,也有她笑的资本。

“呦,妹妹,我可没有说你的意思。”叶赫那拉氏说着,转身看着身边的蓉儿。

“姐姐多心了。我与皇后娘娘交好,皇贵太妃娘娘也视我为己出。若这层关系真的也能让咱们王爷平步青云,那可是我的福气。”

叶赫那拉氏听罢,心中自然不是滋味。我曾向乌雅氏提过与蓉儿的情分,乌雅氏自然多照顾她一些。况且叶赫那拉氏的脾气秉性与兰贵妃如出一辙,乌雅氏自然不喜,加之她知晓了这二人的姊妹关系后,这亲生儿子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岂非给自己添堵。所以自那日起,她便免了叶赫那拉氏到寿康宫请安的礼数。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小牛子的喊话,我与玲儿一前一后朝着千秋亭走来。亭中的四个女子纷纷站起身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奴才给兰贵妃请安。”玲儿行礼道。

“都起来吧。”我说着,朝着亭内走去,兰贵妃微微侧了下身子,我便坐上了她的位置。

“赐座。”

“谢娘娘恩典。”

“姐妹们在聊什么呢?本宫和玲儿在这御花园中散步,就被你们几个的笑声给引了过来。”

“宫中本不可大声喧哗嬉笑,奴才没有约束好她们,还请皇后降罪。”兰贵妃说着,头部微低。

“难得几位福晋进宫,此处没有外人,也无碍乎礼数。”我道。

“皇后娘娘,我们几个在讨论哪株凤仙花好看呢。”瓜尔佳氏道。

我用双眼扫视了一遍亭中的凤仙花,有大朵的,小朵的,有圆弧状的,有锯齿状的,颜色缤纷多彩,粉色,紫色,红色,蓝色,还有粉里带紫,黄里带白的。

“早晨小华子去花房要凤仙,那掌事的太监说凤仙花都没了,问他去向也不说,还被小华子好好教训了一番。没曾想是被妹妹搬到这里赏玩了。”

“皇后娘娘,这兰贵妃在后宫中的威仪,奴才在宫外也有所耳闻,那掌事太监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兰贵妃啊。”玲儿道。

“既然凤仙花已经被兰贵妃搬到了千秋亭里,本宫就做个顺水人情,赏赐几位福晋每人两盆,剩下的赏给各宫姐妹们吧。”

“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

“主子。”此时,春翠从亭外走了过来,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道:“陈光倒卖宫中财物,被神武门的侍卫逮了个正着,现在正在慎刑司审着呢。”

|“什么?”我小声的说着,看着春翠,“去慎刑司。”

“娘娘,这件事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宫里人都知道,陈光是您的人,您这贸然前往,慎刑司的嬷嬷们定会卖您一个面子,但是这日后宫里的流言蜚语,可就止不住了。”

“以陈光的为人,本宫担保他不会如此。”

“您信他自然是好的,但这件事传开了,皇上信不信您,那就是后话了。如今也就只有一个人出面最合适了。”

“皇贵太妃?”

“恩。”

兰贵妃和几个福晋注意到了我与春翠的龃龉,都纷纷停止了交谈。

“本宫还有些宫务处理,兰贵妃,替本宫好好招待福晋们。”

“奴才遵旨。”

我站起身来,朝着西边寿康宫的方向走去。

“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寿康宫中,乌雅氏并未在内,原来圆嬷嬷已经随她去了慎刑司,马嬷嬷在正殿为我端上了几盘小食,我坐等乌雅氏回宫,可心里却十分的焦急。陈光对我也算有知遇之恩,入宫以后又同我相互扶持。紫禁城三千太监,经他的调教,一片祥和,也给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呦,老奴给皇贵太妃娘娘请安。您这么尊贵的人,怎的屈尊来了如此污秽之地。”慎刑司门口,掌事嬷嬷见到乌雅氏,赶忙上前作揖。

“开门吧。”乌雅氏低声说。

“娘娘,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上面下了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混账东西。”圆嬷嬷说着,便上前给了掌事嬷嬷一个耳光。圆嬷嬷作为乌雅氏身边的老嬷嬷了,可以说是这后宫中嬷嬷之首,除了奕詝身边的御前嬷嬷不敢得罪外,其他的宫人,哪个会被她放在眼里?

“哎呦,您息怒,您息怒。”掌事嬷嬷捂着自己的脸,赔笑道。

“还不快开门?皇贵太妃也敢阻拦,小心老身让你也成了这慎刑司里的客人!”

“不是老奴不开门,只不过上头真的有命令,不让他人进入。”

“皇帝自是不会过问后宫之事,若是皇后的旨意,哀家自会与她明说。”

“是。。。是兰贵妃。”

“圆嬷嬷,开门。”乌雅氏皱了皱眉,轻声说。

“奴婢遵命。”话毕,圆嬷嬷推开掌事嬷嬷,一脚就将那慎刑司的木门踹了开,圆嬷嬷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将那掌事嬷嬷架了起来。

“这狗只有跟对了主人,才能活得长久。”圆嬷嬷说着,捏着掌事嬷嬷的耳朵,“紫禁城只有三个主人,皇上,皇后,太后。皇贵太妃享受太后的一切礼遇,她兰贵妃算个什么东西!”说罢,圆嬷嬷扶着乌雅氏的手,朝着慎刑司内走去。

“呦,皇贵太妃娘娘来了。”慎刑司内,几个听到了门口动静的小太监跑了过来,一看是乌雅氏的阵仗,却也都怂了下来,纷纷上前谄媚。这些人虽没有正面接触过乌雅氏,可谁不知道,当年那个嚣张跋扈,与皇贵妃分庭抗礼的琳贵妃娘娘呢?

“陈光在哪里?”圆嬷嬷问。

“您这边请。”一个小太监哈着腰指引着乌雅氏,“这陈光是上午刚送进来的,一把老骨头还挺硬的,怎么也不招。不过您也知道,进了咱们这儿,不吐点东西,是别想出去的。”

乌雅氏皱了皱眉,并未理会他。

“少废话,快带路!”圆嬷嬷道。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慎刑司后殿,便传来了一个嬷嬷嘶声力竭的喊声。只见这后殿窗门破败,连窗纸都没有。殿内有数根大铜柱子,柱子为中空材质,最下面有一个小缺口,可以放炭火。可这炭火并不是用来给屋子取暖的,而是折磨犯人的。屋子的西北角,是一个煤炉子,把里面烧制好的木炭取出,凉至八十度左右的温度,放进铜柱子下面,柱子会被炭火缓缓加温至六七十度,此时将犯人赤裸上体,捆绑在柱子上,施以鞭刑,可谓是前后夹击。此做法与商纣王时期的炮烙之刑极为相似,但柱子的温度并不足以将人折磨致死,但是皮肤烫伤的滋味,也是火辣辣的极其难受的。

“住手!”乌雅氏看着眼前的一切说道。

施刑的嬷嬷虽不知道她是何人,但看着眼前的阵仗,也赶忙停下了手中的鞭子。

“这是皇贵太妃娘娘,还不行礼。”乌雅氏一旁引路的小太监悄声说。

“奴婢,奴婢不知道皇贵太妃娘娘大驾,请娘娘恕罪!”嬷嬷赶忙跪下。

“陈光是内务府的总管,从先帝起,便一直伺候着,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你们如此对他,不仅是不给皇后面子,不给哀家面子,更是不给孝全成皇后面子。”乌雅氏说着,身后的几个随侍小太监赶忙上去给陈光松绑,把他放在了石板上平躺着。

“老奴给皇贵太妃娘娘请安。”陈光虚弱的说。

“难为你了,一把年纪,还要受这样的罪。”乌雅氏说着,看着方才的施刑嬷嬷,那嬷嬷吓得低着头,浑身颤抖。

“宫中严禁动用私刑,皇后更是明令慎刑司,不可屈打成招。可你们这起子贱人,为了完成上头交代的命令,不惜手段,简直是惨无人道。你们以为这慎刑司污秽不堪,没有人会愿意前往,所以便想在这里称大王?”乌雅氏说着,走到了那嬷嬷的跟前,“圆嬷嬷,这位执法嬷嬷素日里辛苦了,今天也让她享受一下这铜柱子的滋味吧。为了表彰她尽职尽守,哀家特地赏赐一百度的炭火给她。”

“娘娘恕罪,娘娘息怒啊!这一百度的炭火,是要要了老奴的命啊。”那嬷嬷呼喊着,却被圆嬷嬷用手绢塞住了嘴巴,几个小太监把她架了起来,捆在了柱子上。

“娘娘,您不能这么做啊,这要是让皇上皇后知道了。。。”一旁的小太监悄声的说。

“糊涂东西,皇贵太妃娘娘身份尊贵,难道连惩处一个奴才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况且娘娘是体恤这嬷嬷辛劳,特地给的赏赐,怎的从你们嘴里传出来的,就如此难听了?你们谁也想要这恩典,尽管直说,娘娘一定满足。”圆嬷嬷道。

慎刑司里的奴才们均默不作声。

“啊!啊!”执法嬷嬷不停地惨叫着,莫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便不再喘息,一命呜呼了。

“唉,这奴才得了恩典,感动的兴奋过度,竟然就这么去了,没有福气啊。”圆嬷嬷说着,招呼着后面几个慎刑司的太监道:“把她扔到乱葬岗吧。记着我方才的话。”

“嗻。奴才。。奴才谢娘娘恩典,谢嬷嬷恩典。”

一阵折腾过后,慎刑司里便只剩下了乌雅氏,圆嬷嬷和陈光。

“陈光,你到底有无偷盗宫中财物?你要如实和哀家说,哀家和皇后才能给你做主。”

“娘娘,老奴真的没有。早晨老奴出宫采买,碰到了长春宫的安德海,他便与老奴攀谈,一路同行。待走到了神武门,侍卫搜身的时候,他将一枚玉龙头取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硬说是老奴偷盗的。那些侍卫也睁着眼睛说瞎话,便一阵推搡,把老奴送进了慎刑司。”

“你是说,安德海当着侍卫的面,公然诬陷于你?”

“正是。”

“当时还有何人在场?”乌雅氏问。

“没,没了。”陈光有些支支吾吾。

“你一定要如实告诉哀家。”

“娘娘,老奴罪该万死。本来带着一个徒弟一同前往,可碰到安德海以后,他悄悄塞给了老奴一沓子银票,说是要孝敬老奴的。老奴一时贪念,便收了银票,让徒弟先送回去了。所以当时并无他人作证。”

“神武门有值守侍卫六人,若是能将他们悉数收买,也实属不易。圆嬷嬷,你速去侍卫处找醇郡王,让他给哀家调出守门侍卫的名单。”

“奴婢遵命。”

“陈光,那安德海诬陷你的玉龙头,是什么样的?”乌雅氏问。

“就是您手上的这一枚。”陈光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乌雅氏的食指。

“这枚碧玉的龙头,虽然不算是多么名贵的器料,但是奇特就在于,这上面起了猫眼的效果,当年孝淑睿皇后将这一对玉龙头赏赐给了哀家和博尔济吉特氏,希望我们能情同姐妹。多年后,博尔济吉特氏赏给了皇帝,皇帝又赏给了兰贵妃。兰贵妃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孝淑睿皇后所赏之物,行谋害之事。”乌雅氏说着,看了看陈光,“现下哀家还没有实质的证据还你清白,所以委屈你在这里再待些时日。哀家会告诫慎刑司的人,不可对你再动用刑法。此刻,哀家要去一趟长春宫。”

“娘娘,兰贵妃这人不简单,您要多加小心啊。”

兰贵妃送走了几位福晋,在一行人的陪同下回到了长春宫。奕詝今夜翻的她的牌子,兴高采烈的她亲自进了小厨房,为奕詝提前准备宵夜去了。

“皇贵太妃驾到。”随着一声传喊,乌雅氏一行人走进了长春宫的大门。

兰贵妃放下了手中的面团,舒展了一口气,问一旁的安德海道:“你做的事,可有纰漏?”

“主子放心,奴才已经跟慎刑司那边下了您的旨意,这乌雅氏是进不去的。”

“那便好,随本宫出去吧。”

安德海打开了小厨房的大门,兰贵妃从小厨房走了出来,从东侧慢慢的接近乌雅氏。

“奴才给皇贵太妃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兰贵妃上前行礼。

“免了。你多安分些,便是哀家的安了。”乌雅氏道。

“娘娘既然来了,就请移驾正殿用茶吧。”兰贵妃说。

“不必了。长春宫的茶水,哀家用不惯。哀家今日前来,是想告诉贵妃一件事。”乌雅氏说着,转过身来看着兰贵妃道:“前几日你去钟粹宫请安,不小心将自己的玉龙头落在了皇后那里,昨儿皇后来哀家宫里请安,托哀家送还于你。”乌雅氏说着,将手中的玉龙头摘了下来,在兰贵妃面前扔在了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地响,玉龙头摔成了两半。

兰贵妃看了看玉龙头,又回身看了一眼安德海。她实在不明白,为何陷害陈光的玉龙头,会戴在了乌雅氏的手上。

“摸不着头脑吧?”乌雅氏说,“你可真不小心,孝淑睿皇后所赏的物件,就被你这么给摔碎了,若是皇帝知道了,会怪罪你的。本来哀家也有一只,是可以赏给你的,可惜,哀家早就赏给了陈光。这不是你的东西,再怎么强求也是得不来的,若最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岂非太过遗憾和愚蠢?”

“皇贵太妃好厉害啊。陈光私盗宫中财物。却被您这三言两语的,就遮了过去。”

“哀家十五岁入宫,自命比你的见识多些。日后想要陷害别人,先弄清楚所用物件的出处,也就不会此般的露怯了。”

兰贵妃听罢,狠狠地咬着牙。

“娘娘,娘娘。”此时,圆嬷嬷从外面跑了进来,她朝着兰贵妃行了个礼,便贴耳对乌雅氏说了些什么,可却也被兰贵妃听了个真切。

“哎呀呀,天助我,岂非人力可为?陈光已死,那便是死无对证。”兰贵妃说着,从地上捡起了那摔成两半的玉龙头来,“小安子,皇贵太妃在长春宫不小心摔碎了玉龙头,你送去造办处,让他们用金镶嵌好后,送去寿康宫。”

“兰贵妃,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日,哀家会好好收拾了你。”乌雅氏说着,气的转身离开了长春宫。

“奴才恭送皇贵太妃娘娘,娘娘好走啊。”兰贵妃说着,哈哈笑着朝着小厨房走去。

傍晚,奕詝如期来到了长春宫用膳,兰贵妃换上了一席淡粉色的首饰衣裙。她素日里总爱穿湖蓝,宝石绿等高冷色调的衣服,如今换上如此娇嫩的颜色,显得整个人都十分的水灵。餐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糕点,还有葡萄美酒。

“皇上,您尝尝这个奶黄酥。”兰贵妃拿起一块点心,递到了奕詝的嘴边,“啊~”

“又酥又甜,像爱妃一样。”奕詝嚼着奶黄酥,还不忘亲了兰贵妃一口。

“皇上,这些都是奴才亲自做的,您若喜欢,就多吃些。”兰贵妃说着,坐在了奕詝的腿上,为他倒了一杯酒。

“不急不急,等晚上饿了朕在吃。朕现下只想。。。”奕詝喝了一口酒,色眯眯的看着兰贵妃。

“皇上。”兰贵妃用食指贴着他的嘴唇,“奴才听小安子说,他今日出宫正好碰到了陈光。。。”

奕詝放下了右手的酒杯,叹了口气,“陈光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兰贵妃装作一脸吃惊的样子,“定是慎刑司那帮奴才下手没个轻重。奴才身负协理六宫之权,还望皇上降罪。”兰贵妃说着,便从奕詝的腿上站了起来,继而跪在了地上。

“若说惩处,皇后是六宫的主人,且不罪过更大?这后宫有这么多的奴才,皇后与你不可能做到人人明查。况且陈光偷运宫中财物,罪有应得,且他年事已高,许多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朕早就想着要选个能人顶替上去,奈何皇后的面子,便一直没有提出来罢了。”

兰贵妃听罢,轻声咳嗽了一下,在门外候着的安德海便端着一碗鹿血汤走了进来。

“那皇上有何属意的人选吗?”兰贵妃问。

“陈光的大徒弟前几年便因病去世了,现下这几个徒弟,不过是毛头小子,做事也不稳妥,这接替大总管的职位,便也只能从各宫太监里选个拔尖的了,小乐子伺候朕很多年了,朕自是舍不得的。。。”

“皇上,这是娘娘给您准备的鹿血。”安德海猫着腰将鹿血递了上来。

清朝历代的皇帝都偏爱饮用鹿血,因为鹿血不仅养肾,还对男女房事大有助益。

“小安子?不行,他是伺候惯了你的人了。”奕詝道。

“若皇上真有此意,奴才到是愿意让小安子去历练一番。小安子,你说呢?”兰贵妃给安德海使了个眼色。

“奴才多谢皇上恩典,多谢贵妃娘娘恩典。”安德海说着,赶忙跪了下来。

“既然贵妃都这么说了,那朕便允了。只不过皇后那边,朕还没去知会,明日就辛苦你去走一趟了。”

“能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荣幸。”兰贵妃说着,将鹿血递到了奕詝嘴边,妖媚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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