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老婆,你睡了吗?
还没有睡着,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当我转过身,她眼睛睁得的大大的看着我,枕头边手机呼吸灯微弱的光亮在她眼中忽明忽暗。
我……没什么事,就是你家那段路没车实在不方便,又要辛苦岳父开着小三轮来接我们。
老婆亲吻了我的脸颊,顿时心结好似解开一样。
她微笑着说:放心啦,我都安排好了。你担心什么,快睡吧。
她靠过来抱着我睡,把头埋在我的胸前,不出三分钟她就能睡着。
老婆,仁秀她妹妹上个月在街上被车撞死了。
老婆挪了挪头,像是找个舒适的位置,她喃喃道:
你不是说她嫁到安徽去了吗?唉,人生无常,快点睡觉,想那些干什么。
嗯,是的,好啦,我们睡觉。我将她抱紧,她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我怀里,不一会儿就打起来呼噜。
但是我脑海里思绪万千,怎么也无法入睡,我想起了下午路过的那座老桥。每次挨父亲的打骂,我都会躲在桥边的草地上偷偷放声大哭,这座桥平时少有人走,不会让认识的人看笑话。那次我在那里哭泣时,不知念珠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她拿着一个脏兮兮的桔子递给我,脸上挂着她固有的傻笑。
吃,吃。
她蜷曲的手指捏着桔子一次次往我眼前递,看到她的样子我就来气,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我一把夺过她的桔子扔到河里,还狠狠的踹了她一脚。
滚!滚回家去!我对她怒目而视,气到眼泪横飞,咬牙切齿。
她明显是吓到了,跑开了一段路,又傻站在那里。我不得不拣了块砖头向她砸过去,就是不想她看我笑话。
眼睛慢慢的模糊了,人也在空洞中飘荡着。不一会儿落在了一个熟悉的房子后面,那是一栋很大的砖瓦房。有一个小孩子坐在后门口哭泣,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老人把他接进屋内。
那个小孩明明是我啊,那个老婆婆不是洪婆吗?我跟进了屋内,几条长凳子上全是镇上的女人,她们拥挤在一起,手上捧着圣经,说着笑着,一脸幸福。
墙上挂满了耶稣与圣母的海报,我穿过她们之间的狭缝,跟着来到了厨房。洪婆牵着小时候的我的手将一个烤红薯交到我小小手里。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那年考了几个零蛋不敢回家的那次,我在洪婆家后门坎上坐着哭了很久,她给我吃的,还带着我回家让我妈妈不要责备我。
当我回头看时,念珠和她妈妈也坐在她们中间,她们看着我笑着,让我毛骨悚然的笑脸。
我猝然醒来,天已经明了,窗帘挡不住的光都跑了进来,小鸟在窗台上欢快的叫着,这春天的脚步让这小雄鸟分外着急。
我已经睡不着了,只好起床梳洗一下,收拾收拾东西,身上也流了很多汗。
当一切都弄好的时候,她们才起床。因为镇上的车站离家进,我们无论是吃早餐还是做出门的打算都是不紧不慢的。
我们在车站对面打包了几碗面,事实上之前我们已经吃了一笼小笼包了。我们在车上吃面,司机在前面津津有味的玩着手机,时而狂叫时而傻笑。
售票员清点一下人数,拍了拍司机的椅背。
走了啊,时间差不多了。
司机这才收起手机,一顿操作,这小巴车就在路上飞驰起来。
路两边的油菜花让我们如同置身于大自然的海洋,阳光还温着并不晒人,从林间枝头略过车内人们各色面庞。
我们为窗外的景色倾倒,而其他人并不以为意,他们只是和售票员聊天,嘻嘻笑笑的让我们觉得吵闹。
有个老头打开窗户往外面吐了口口水,说话数他声音最大。他与其他人谈论着镇上这几年的变化,对如今的镇政府都要夸上天了。
国家现在政策好啊!好多好政策现在都是造福我们平民老百姓的。
老头子说的口水横飞,售票员点头就像捣蒜一样。
过了会儿,所有人都基本按起了手机,车厢里又回到了安静。
车很快就到了那个进村的路口,还好老婆眼尖,不然我都找不到回娘家的路了。
我们在那个路口等了很久,将近半个多小时,我不得不问了。
老婆,是岳父来接我们吗?要不我们自己走回去,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老婆瘪了瘪嘴,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是我弟弟来接我们,他开车过来的,应该会很快就到了,你耐心一点。
说曹操曹操到,一辆天籁已经开到了眼前,车窗揺下来,露出小舅子的笑脸。
姐,姐夫,上车。
我们刚坐上车,小舅子就霹雳啪啦一连串的问题向我袭来,一边开车还一边从后视镜看我们。
姐夫,今年赚了有几十万吧,哈哈,我听说做你们那行工资都挺高。
老婆知道我不喜欢聊这些话题,忙接过话茬,帮我解围。
怎么不叫人呐,快叫舅舅。
孩子一点也不害羞内向,大声叫道:
舅舅,你好帅啊,比我爸爸还帅。
她舅舅笑得合不拢嘴,都忍不住得瑟起来。
这个是实话,我没结婚前,还没那么肥,比韩国明星也差不了多少。你要不信可以问我姐,在学校那会儿我也算是个校草。
老婆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她,我们都笑了笑。
哪有那么夸张,只是以前瘦一点,人看起来也精神点,现在嘛……老婆说到这里就偷着乐去了。
小舅子忙说道:这个桥太窄了,开过去需要点技术,你们别让我分心哈,说完看了他姐一眼。
过了三里桥就快到岳父家了,说是岳父家,其实也是小舅子家。我们在门口宽阔处刚停好车,岳父母就过来开车门了,孩子还是和老人们亲,抱着亲着就进去家里翻零食去了。
我自然不能空手而来,带着岳父最爱喝的稻花香酒,给拿到了里屋。
她们都去了厨房,小舅子在外面给车透气,岳父不声不响的走了进来。
你爸爸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听说他亏了不少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们说。这些年我们手上还有点钱,想……
真的不用了,这个事情是个无底洞。
我忙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这个亏损的窟窿不是那么容易补上的。
有些事情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说着这些事不免让我心痛。
门外传来老婆的声音,吃饭了,都过来吃饭。
岳父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看着我说:
先吃饭,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别生爸爸妈妈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