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从箱子上跃下,腰间的配饰撞的叮当响,他笑着开口,“别那么紧张嘛,道听途说的事情又不一定是真的。难道说,那天你在那座白塔之中?”
话音刚落,孟川猛地向后一仰,潇潇手中的剑从他面上划过,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举手投降道,“我认输。”
潇潇垂下眼帘,忽地笑了起来,手腕一翻将剑收了起来,半开玩笑地说道,“我那天就在白塔之中,还亲眼看到了你说的鬼,是个女鬼,长得还十分好看,孟川师兄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亲自去看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回见。”
潇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孟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什么似地大声喊道,“小美人,车队明天早上天亮就出发,可别迟到了!”
一夜无眠。
陈煌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从繁星满空一直到旭日东升。一方面是因为腹部的伤口太疼,另一方面是因为对于自己处境的苦闷,生理与心理双重的痛楚,成功让他清醒地待到天亮。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唤来郎姜帮他洗漱换药。刚将药换好穿上衣服,门外小厮来报,说是宫中的彭公公又来了,林公子已经去前厅迎客了。
陈煌疑惑地望向身侧的郎姜,郎姜小声说道,“彭公公名为彭古,为内侍监,在宫中服侍陛下很多年了,算宫中的老人了。”
陈煌对于古代宫里宫外的职位了解并不是很多,听来只觉得应该是宫中内廷能说得上话的人,他朝门外吩咐道,“请他稍等,我马上来。”
小厮领命而去,陈煌抖了抖被子,摸到了昨天藏起来的帕子,他将帕子收好,带着郎姜去往前厅。
半路碰到了前来寻他的林岳,林岳依旧是平日里清淡疏离的模样,但是却很有礼貌,路上有不少小厮侍女向他行礼,他都会一一点头回应。陈煌心中顿时酸了,林岳在王府之中的威望有些不同寻常的高。
略过寒暄,林岳直奔主题,“昨日看你伤重,也就没提,前段时间宫里传来懿旨,说是今年的春日宴由你负责举办,礼部派人从旁协助。兹事体大,我以你不在府中,懿旨不便他人代接为由,让他们过几日再来,没想到你刚回府宫里就得了消息,此事你可要想好,不要稀里糊涂就接了旨。”
陈煌挑了挑眉,半开玩笑地问道,“怎么,这还能抗命不成?”
林岳解释道,“这是懿旨,为皇后娘娘的旨意,而非陛下的圣旨,你素来与太子殿下亲厚,又有定远王世子的身份,即使是不接,皇后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陈煌莞尔,接着又问道,“春日宴是什么?”
“每隔三年,朝廷便会举行廷试,由皇帝亲自出题策问,录取人数不等,多则二三十人,少则几人。同时对于国子监的太学生来说,这也是崭露头角的好机会,一举夺下魁首,光宗耀祖。而春日宴,就是为榜上有名的那些人专门举行的庆功宴。”林岳耐心地说道。
陈煌沉思道,这听起来好像就是一个考完试后的庆祝交流会,还是学霸专场的那种。
“一般而言,宴会都是由礼部择一处皇家别院举行的,今年不知道为何会让你来主持,难道是……”
陈煌抬头,瞧见林岳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只见他吞吞吐吐又咽了下去,重新说道,“我明白了,礼部尚书辛言元之女辛娜与太子殿下结缔婚约,皇后一直提防太子,春日宴自然也不会交给礼部。”
“皇后与太子之间有隙。”陈煌想了想,想出一处错来,“可是你也说了,我与太子殿下素来亲厚,皇后怎么就会让我来?”
林岳沉默了片刻,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了才说道,“可能是因为你是上一任魁首吧。”
陈煌怎么想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立时嚣张起来,虽然自己一直被人所讨厌和排斥,但自己的实力还是杠杠的,果然配的上学霸专场!
潇潇捧着装剑的盒子站在马车之前,一双眼似望断了一般往前看,前方马车人来人往,各种木箱被装上马车,只是没见到她想见的人。
孟川一边听着粟麟的汇报,一边四下看着,眼神一转就看见了后方翘首以盼的潇潇,他嘱咐粟麟让搬东西的人加快速度。随即轻轻一夹马肚子,调转马头向潇潇处。
潇潇的视线被一匹马所阻,她侧了侧身,想避过这碍事的什物,然而她无论怎么避,眼前总是有一团棕色的影,她抬头,望向孟川,语气不善道,“你想怎样?”
孟川身子下倾,离她近了不少,“小美人,寻我师弟呢?”
“与你何干?”潇潇显然不想与他多话,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话,转身捧着盒子钻进马车里去了。
孟川直起身子,啧啧啧了半天,策马到马车窗边,朝里面问道,“整个偌大的灵谷山就派了你一个人出来送贺礼?”
车窗的帘子忽地被掀开,潇潇压着眉毛看他,声音染上怒色,“孟川师兄,还走不走了?”
“好好好。”孟川连忙点头,朝着最前方的粟麟大喊一声,“开拔。”
“你站住。”
“干什么?”
“站住。”林岳一把抓住陈煌的衣袖,直将走在前面的陈煌拽的翻了个身来,对上一双不明所以的眼来,林岳搓了搓手,又觉得不妥,他一向是讲礼的,松开衣袖,正色道,“我以为我刚刚和你讲的已经很清楚了,懿旨可以不接,再不济也可以多提几个要求,你倒好,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接了旨把人家轰走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陈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神色倦怠地说道,“我觉得并无不妥,你们就是想的太复杂,只是举行一场宴会而已,总想着皇后会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我看彭公公可讨喜的很,放心好了。”
“你以为我是担心太子殿下?”林岳冷笑一声,“我巴不得他们两虎相争,最好同归于尽,全部死绝。我是在担心你,你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这个时候还强出头,不是等着被人挑错吗?”
陈煌拍了拍林岳的肩膀,忽地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林岳,我真的很欣慰你能和我做这么久的朋友,虽然我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那么针对你,但是我觉得我以前那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猜可能是因为你太无趣了。”
陈煌说罢就放开了他,林岳皱着眉看他,他向林岳摆了摆手,向前走去。
“你去哪里?”
陈煌回过头来,“当然是回去睡觉了,不然去哪?醉香阁啊?”
篝火燃起,木头在火光中发出爆裂的声音。潇潇坐在篝火旁,火光照亮她娇俏的容颜,她百无聊赖地向其中扔入细小的木枝,还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那辆马车。
她实在疑惑的紧,一路上都不见陈煌师兄,马车安静的宛如没人存在,连郎姜也未曾露面。她开始怀疑这队名义上要送定远王世子回京的车队,实际上早就弄丢了他们的主子。
一串伴着孜然香味的烤鱼被递到她的眼前,孟川嘻嘻哈哈的脸再次出现,“饿了吧,吃吧。”
潇潇看了看他,接过那串鱼,指了指身侧的草坪,示意他坐下。
“陈煌师兄去哪里了?”她问道。
“他提前回京了。”孟川坐下,爽快地回答道。
潇潇侧目看他,带着点诧异,本以为以孟川顽劣的性子还要瞒上一瞒,却不想他这般爽快地揭示了谜底,潇潇咽下一大口鱼来,又问道,“你为什么之前不和我们说?”
“你们也没问啊,没问我怎么说,难道去山门处大吼,我师弟陈煌先回京了,你们不要怕他,都来和我一起去京都啊?”孟川两手摊开无奈地说道,“傻不傻啊,是我风流倜傥孟公子应该做的事情吗?”
潇潇猛然被他逗乐,一团鱼肉呛在了嗓子里,连咳了好几下,孟川连忙帮她拍了拍背。
潇潇顺过气来,抬头正想笑话自己几句,才惊觉两个人靠的似乎有些太近了,她刚想拉开距离,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一拽,接着落入孟川的怀抱之中。
周围一下变得熙攘起来,有人大声叫嚷着,“有刺客,有刺客!”
孟川的眼神变得凌厉,一只手抱着潇潇,另一只手握住自远方袭来的长箭。
他拉起袭潇,手中的剑转了个圈,又挡下几支箭矢来,嘱托袭潇道,“带上你的剑盒上马车。”
潇潇拿起木盒,跌跌撞撞地往马车的方向跑去,孟川抬脚踢翻几个蒙面的黑衣人,长剑出鞘,利落干脆地解决掉试图拦住潇潇的黑衣人。
潇潇躲过接连而来的杀意,抱着箱子上了马车。
她侧耳听着车外的声音,兵器碰撞声不断,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她上的不是自己的马车,马车之中只横着放了一口木箱,比她现在抱着的要沉重许多。
她凑近看了看,箱子没上锁,她想了想,伸手要将箱子打开。
孟川再次将一位黑衣人打飞,长剑归鞘,粟麟走过来,长刀还往下滴着血,他向孟川汇报道,“全都解决了。”
“没留活口?”
粟麟回答道,“被抓住的都服毒自尽了。”
孟川皱着眉头蹲下,手指在黑衣人身上探查起来,摸到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来,他看了看令牌的样式,“是不留门。”
“接下来怎么办?”粟麟问道。
孟川站起身来,将令牌扔给粟麟,“不留门一直是傅都在查,将今日的事陈书,等回了京都,并着令牌一道送到他府上去。”
粟麟领命,孟川伸展了下身子,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他敲了敲马车壁,“没事了,下来吧。”
孟川等了会儿,发现里面没动静,他一个跃身跳上马车,掀开帘子,车内的木箱被潇潇打开,两柄上好的剑安静地躺在里面,潇潇抬眼望向慌忙闯入的孟川,语气诡诞又危险,“这两柄剑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