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作为一只妖怪,竟然答应和人交朋友,映贤自己想到此处都觉得有些荒谬。
冬日的长安只有在晌午时,才会有微微的暖意。眏贤又落在上次的那棵树上,发现她已在树下候着了,也不知等了多久。
“不是约的晌午么,你这么早来作甚?”他问道。
“既是我邀你赴约,又岂来让你等的道理。”她眉头一皱,小脸上满是肃正之色。
“朋友间不必如此讲究。”他心道,小小年纪,倒是学出几分成人做派,“咱俩一人一鸟在此说话,不会被人发现吧?”
“不会的,今日母亲带着随从去走亲,不到傍晚回不来的。我让翠萍告诉其他人,我在此一心妍读圣贤之书,不得有人打扰。”她得意地笑着眯了眼睛,“你会一直留在长安城吗?”
作为一只向往自由的鸟,映贤想他宁愿死也不愿只拘在一个地方的,哪怕是喧哗热闹的长安。
“自然不会,这天下我还未游遍呢。”
“云游四方,好不快哉,”她眼里透出点点亮光,“若有机会,倒也想体验一下。”
说完她的笑便慢慢淡了下去
人的规矩就是麻烦,处处要受着约束,他想。
“我将这一路上的见闻讲给你听,不就也相当于走一遭了!”
听闻这句话,她又恢复了刚才眉眼弯弯的样子,满脸期待。
于是他添油加醋地将这一年来遇到的奇闻异事讲了遍,什么地方富商娶了一狐妖化成的小妾,被迷的神魂颠倒,最后家破人亡。什么南海一渔民打鱼,竟捞到一鲛人,人们传言这鲛人美如何勾魂摄魄,泣泪成珠。什么洛阳有一悬案,迟迟未破,最后被杀之人养的鹦鹉认出了凶手,才令之伏法,等等。
她听着不禁连连感叹世间竟有这样多的奇事,一会为无辜被害之人惋惜,一会又对传说中的鲛人浮想联翩。脸上神色更是上一刻还带点戚戚,下一刻又双目睁大,好奇不已。
一人一鸟,一个讲得神采飞扬,一个听得津津有味。要是有外人看来实在是奇特的画面,绝对要人瞠目结舌。
不知不觉中,就过了一个多时辰,饶是眏贤再能讲,此时也舌头也快要抽筋了。冬日的长安,白天的长短比不得其他季节。眼看天色渐晚,他觉得是时候该离开了。
“时候不早啦,我要走了。”他道。
“可是,现在也就迫近黄昏,还未到傍晚啊。”她不满的撅着嘴嘟囔道,“我平日里也不常出府,常在书房读书。好不容易……”
他想,这个小丫头还是挺不容易的,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对她说:“这半月我都会留在长安城,你若有时间出来,就来长安南边的竹林吧,届时会有我的一个朋友在那里等你。”
“可我,我,嗯…”
映贤看着他磕磕巴巴,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道果然只是个小丫头,没有胆量来,也就罢了,还是继续去过他的逍遥日子吧。
“你不敢来就不用勉强啦!”
“不是不是,我并非此意,”她连忙解释,急的脸蛋都有些发红,“我想问你,能不能再多留半个月…”
“额,”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他想,不妨在留半个月,正好长安的花灯节也快到了,“好吧,那本鸟就答应了。”他想表现出一幅赶快感谢我的大度的表情,然而在他忘了自己还是一只鸟。
“一言为定了!”她言笑晏晏。
半月后。
他正百无聊赖地逗弄书上的一只小肥虫,对面一人斜靠在一根粗壮的青竹上,一头长发随意的扎成一束,松松散散,一身玄衣,看上去正是少年意气,风华正茂之时。嫣红的嘴唇,微微上挑的眼梢却是让他带有了一丝雌雄莫辩的的味道。
“十一二岁的女童?”这人笑着道,“不过也是,以你的年纪来算,也不过是妖中的孩童,哈哈!”
“逢苏!你不过就是比我大了个区区千岁吗…”越说他越气势不足了,确实他是个刚刚修成人形的小妖,法力低微,不像眼前这个家伙,不过没听过后起之秀吗,他不满地补充:“后来者居上!”
逢苏道:“想我也曾有过人类挚友,不过也未曾交过这般小的。”随后他又转眼道,“一别五年,你可是能修成人形了?”
“自然,一年前我便能化人了。”谈到此处,他不禁得意了起来,“我化给你看。”
他飞下竹枝,轻轻一转,化成一个一身白衣的清秀少年,“我化的形怎么样?”
“不错不错,像个富贵人家的少爷。”逢苏停了下,摸了摸下巴,“不过比起我的天人之姿,还是差了,远了。”
刚刚得到夸奖的映贤,还来的及高兴,就又被打击了,他想起他们初识时,他才修出灵智不久,就被一只凶悍的鹰追捕,逢苏一脸笑吟吟地救下他,见他被吓得怔愣了,也是这样得意的笑道:“怎么,是被我英姿飒爽的姿态迷住了吗?”
如今过去十几年,他还是一点也没变,依旧自恋,映贤无语地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们狐狸一样?”
“也是,”他想了想点头道,“虽然我的姿容就算放到狐狸也算是顶顶的了。”
映贤决定结束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