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当今太后的娘家人,欧阳家,仅是府前的一副牌匾就足以显示这家庭的威望,只见这上面赫然写着四个金字“忠勇之族“。当年先皇登基后亲手题笔,饶是这几十年风雨过后,依然威严,震慑着外人。这欧阳家祖上三代为护国重臣,先皇夺谪尚且能成功,明太后的父亲欧阳王卫有不可忽视的功劳,先皇与倍受宠爱的十三皇子争夺皇位之时,是欧阳王卫假意投诚十三皇子,假借明太后与十三皇子互通情意,接近十三皇子,暗地里与先皇通风报信,即是明太后也不知当年内情,直至十三皇子入狱,明太后被封为皇后,才醒然大悟。
正门进入,诺大的庭院,各种奇珍异草,倒是一年四季都有花香四溢。
夕阳的余辉酒在一身素衣的老者身上,如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均在他的精心养护下,有序地盛开,哪怕只是一锄细土,也被规笼得没有一丝杂质。
“这月季眼下倒是开的繁盛,若是再不修剪,这主枝并要被旁枝所累。”言语间,语落枝断。若是旁人见了,定是要可惜了。当下季节月季正艳,整个皇城里,即是皇宫也未见有这番艳丽景色。
“今日乏了。”老者起身,剪子轻放在盘中,取了方巾擦拭着手里的泥土,有人端了水上来,洗静,便有人取了干净的方巾,拭去额前的汗水和手上的湿露。
夕阳夕下,这儒雅的老者并是当今太后的父亲,当朝右相,曾与秦相相当立于朝堂,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
新皇登基后,并半隐半退的状态,少是过问朝堂之事。
时年,已是七十有余的老者,在南国已是少有的高寿之人,却难得还清醒。
“父亲。”来人伏身作了礼,正是太后的二哥欧阳王玉,也算是右相府将来要承袭之人。原本右相府还有一子欧阳王芳,年轻风华正茂之时,跟随了十三皇子,直至先皇的北境军,逼宫城外仅一墙之隔时,右相才坦白真相,劝言另投皇子,王芳如梦初醒,却还是在悲愤间选择以身护城,惨死在皇城之上。
右相并未回身,只是摆手示意,旁人散去。两人踱步进了内院书房。
“可有消息。”书房已备好热茶,端走欧阳王玉沏好的茶,闻了闻茶香,再入口,轻声问道。
“儿已查实,传言属实,这红坊确有一曲娘名唤柳如姻,却是原白杨城柳城主遗霜,一家四口,其父其母其兄均被白家迫害。”
“这柳方鸿,祖上曾有任太傅之职,是儒雅大家,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却是落得这般境地,柳兄,心痛呀!”柳如姻的祖父曾是南国一大名士,时任太傅,教学于皇家皇子,后因在皇城之外,本是想要公设学堂,召天下才子,却被小人构陷,是要私设学堂,结党营私,最终贬去白杨城做了城主,只是其子柳方鸿,虽是恭谦良学之辈,却不是治城之才。柳如姻的祖父柳青枫想是早就看透这一点,并重用一路跟随在旁的白家学童白杨,这白家原本是白杨城的一大家,却因祖上落迫,不得矣,这白杨十岁便随了年幼的柳青枫入学入仕,这柳青枫自是欣赏这白杨虽为家奴却不卑不亢的气节,勇猛却也不失心思细腻之处。只是这白杨自被举荐之后,心思逐步显露,又岂是区区一白杨城可展雄心之志,之后一路如步青云,不出十年,并拼得龙虎次将军之职。
“父亲。”欧阳王玉出声喊道,眼前的老者已是悲伤纵横。
右相,抬手,隐袖,拭去模糊双眼的泪痕。
“仅是一人之词,怕是难以令众人信服。”
“信与不信,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牵涉到利益,自然是,可信也可不信。”
“父亲的意思是,王上......”
“不得妄言。”右相,拂长袖,依然是慈眉善目,不露一丝喜怒之情。
“不过,仅是一个柳如姻,确是不成气候,纵使是,”欧阳王玉顿了顿,隐去不该说的,继续道,“那位想要整顿白家,也要被狡辩了去,最后,这柳如姻随便打发了去,还得治一个谋害世子之名。”
“儿呀,这柳如姻是如何来了皇城,绕过了白家的势力,又是如何在谋害白家公子不成的情况下,还能保得性命。”右相,抿了抿茶,放下,继续道,“今日这茶,想是少了些火候。”
“儿,知错,这就去换了这茶。”欧阳王玉这就要起身,去唤了外院的奴婢来。
“词不达意,不知深浅。”右相这才有了些怒气,眼前这唯一的继承人,却是个心思如此不缜密的不知辨别的人,若论才智,论勇气,却是不及已逝的大儿王芳十分之一,若不是凭着父子亲情骗了他去,怕是当年的夺谪之事,成败怕是难料。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事,不计过往,不问对错,却唯有此事,在夜深人静之时,每每忆起那双对质的双眼,那披着红色披风的少年,立于城门,满身是伤,倒下的那一刻,作为父亲的他,眼睁睁着,看他陨落,带着失落与悲伤。这便成了他这一世难言的梦魇。
“儿,知错。”王玉见右相脸色不对,急忙道。
“这红坊是如何能保得这柳氏一命,你可曾想过。”
“当日,是红坊的人揭穿了,并当是犯是坊间规矩,作了责罚,传言这坊间有规矩,入坊者,不问前世,不问身世,入坊后,皆守规矩,了却前世今生恩怨,除去身份,并只是坊间的一名艺人或是下人,并可以保得后半生性命。想是,江湖规矩。”
“如此强硬,那些犯了事,得罪了权贵之人,便能轻松换了身份,这坊主的确是厉害之人。”
“这世间,犯了罪和含了冤的何其之多,这红坊便是再厉害,难免有些夸孚了。”
“天下之事,无利而不往,你以为救下的那些人,都是普通之人?”
“父亲,说得是,这红坊个个都身怀绝技,绝非普通闲娱之地。”
“便是早就相中了,直至合适的机会,救下,却不为自己惹下麻烦,这当中,事先下的功夫,岂是一句好心可以轻描淡写的。”
“这柳姑娘,也是......”
“白家圈地,残害忠良,致白杨城民不潦生,这不假,却不一定都是白杨授意。”
“父亲的意思是?这背后还有推波助澜者。”王玉是百思不得其解,会有人设下这么一大圈,用时三年。
“即便不是推波助澜,也是顺势而为,不然,怎会这么突然,蹊跷之处,必然早有人谋划。”
“倒是,这皇城四大公子,打了场马球,听了个曲,便冒出此事,为何不待白家公子落了单再行动,非要四人都在场,还是名声在外的红坊。”王玉思索着,突然想道,“这发生之地,皆是有心之人安排,若是这白家公子当场发难,要灭了口,并有其它三公子做证,即便是不阻饶,也要落得一目证,更别说这太傅之子洛铭成素来是正气凛然,公主府的洪世子也不是怕事之人,素与洛铭成交好。再有,红坊借坊间有坊间规矩,入坊前就有约在先,外人不得过问坊间之事,只要不是害得人性命之事,皆由坊间处理,并把人证控制在坊间,这白家公子,自是要发难,也不可当下动手了。”
“而这白家自是不会放过这一人证,白府多年招揽了不少江湖高手,若要对付一个弱女子何其简单,可是,不出三日,并有流言传出,这白家怕是也没得手,可见,这红坊,远不止你想像的简单。”
“现下,这白家出手肯定会更重,这红坊再厉害,也只是江湖帮派,势力怎及白家。您看是否相助,闹到皇上面前,白家自是没好果子吃。”
“先行观察,此事若是由右相府呈上去,新皇王忌惮太后,并会猜疑是右相府要争这兵权,恐整个右相府都要因此受累。”
“我倒是有一妙计......”欧阳王玉,起身,伏身于右相身旁,附耳轻语,右相终是缓缓解开深锁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