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了!”林若溪长剑指向李书弥,眼中含泪,心内含悲。
“师父岂是你这样人,他去世前,将一切都说与我听了。”
一滴清泪,落入泥中。
溅起几点尘土。
当年……
“师父师父,您可好久没有召唤徒儿了。”
林若溪雀跃飞向师父谷立竹。师父精神矍铄,面露微笑,张开双臂,迎了林若溪的拥抱。
可爱的八徒儿,自小最爱在师父面前撒娇。
谷立竹轻轻抚着林若溪的头发,笑道:“若溪,师父要是走了,你会想念师父么?”
林若溪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此时竟然傻傻地说:“师父走去哪里,若溪也去哪里。”
却见谷立竹解下腰间一个酒葫芦,递给若溪,笑道:“若溪,师父的酒葫芦给你,欢喜时,便拿这葫芦打酒喝,悲伤落泪时,便将这酒葫芦砸了,算是师父给你出气。”
若溪永远不会想到,这竟是师父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韶华剑宗与荆兵一战时,林若溪在外未归。当她回到山上,见到满地横尸,泣不成声。
想起师父所说,悲伤落泪时,便将这酒葫芦砸了,算是师父给她出气……
出什么气,能出得了什么气?
连师父都不在了!
若溪一声怒喝,当真将那酒葫芦砸了下去。
酒葫芦是陶泥烤的,一摔便碎。若溪却见里面滚出一粒乌黑色的物事,她连忙拾起,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纸条。
“大潮将至,潮头席卷之下,无论大嵩,大荆,大寮,无人可逃。唯有寻到上古神迹桃花坞,方可救世人于洪荒。”
“大潮五年将至沿海,七载将至襄炀,十年之后,世间将无陆地存在。”
“众弟子中,离绝武功最高,但对荆人恨意最重,桃花剑交予他,必不会赠予金无珠,如此,大荆不会相帮。桃花坞或在大荆境内,若无大荆相助,神迹难寻。”
“若溪最为乖巧,但武功最弱,桃花剑交予她,恐怕见不得金无珠之面便已身死。”
“唯独李书弥最是适合,只因他心中早有反意,向往大荆,武功强横,足以来去荆兵大营,是以桃花剑交予他,望书弥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此一事,恐李书弥不听号令,故将酒葫芦留予若溪,若我身死,若溪定要将此事办成。”
………………
当若溪将此事和盘托出,李书弥瘫倒在地。
当年,师父并非当真投敌,只是为了大潮之事,将桃花剑安排予李书弥。只是,桃花剑刚刚到手,重要的事尚未讲出,李书弥便一剑挥出,杀了师父。
他,早已得了金兀术号令,无论如何,也要夺下韶华剑宗掌门之位。
然而,此事被所有师兄弟反对,于是,他便杀了所有知情之人,包括三师弟刘宇西,四师弟谷啸崆,五师弟何光古,以及六师弟玉龙钧。
仅有活下来的,除了外出的林若溪,打水的韦离绝之外,只有苏蘅,以及正在对苏蘅执行杖责之刑,并不知情的掌结衣。
眼前此人,才是真正的大恶魔!
“桃花剑,桃花剑呢,桃花剑不是在你手中么?”
掌结衣武功稍胜林若溪一筹,挡在她的身前,举着长剑。
李书弥却根本看也不看。
只一剑挥出,掌结衣手中长剑,顿时落在地上。
“师弟,你的功夫,多年来竟无一点长进,真是可悲。”
“还有师妹,你编出来的话语,当我李书弥真会信么?”
大潮,或能淹没海边诸城,但怎会淹到内陆襄炀!
当他是傻子么?
金无珠通晓大嵩语言,自然亦是听得真切,他一声冷笑,说道:“若非你师父昏庸,便是你这个小姑娘胡说八道。千年以来,中原海啸记载不在少数,最多淹没海岸数城,从未听过杭城受损,更不用说襄炀一类内陆大城。你如此说,该不会想要分离我大荆国,为大嵩国精英入我国土提供机会罢?”
若溪冷笑:“师父所言,若溪从来不敢或忘,若是师父错了,我若溪,今生今世替师父完成了心愿,已无遗憾。若师父是对的,我若溪便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出去,将此事公告天下!”
话音甫落,剑意陡升。
若溪长剑指向李书弥鼻尖,李书弥身形微晃,躲过一剑,却见一闪之下,若溪与掌结衣已然逃到山顶。
金兀术勃然大怒,衣袖一挥,荆兵弓箭齐出,指向二人。
“我二人,在荆兵眼中竟有如此地位。”掌结衣笑道:“师妹,若是我二人身死,此事便无人知晓了呢。”
若溪轻轻摇头:“然而今日怕是大限将至了呢……师兄,你有什么办法么?”
却见掌结衣笑意盈盈,看似浑不怕死一般:“办法么……还是有的。”
忽然,掌结衣拉起林若溪,向后一跃。
此处,正是韶华山的悬崖!
悬崖之上,虽是绿意葱葱,小树横生,却也是危机重重!
若是一路抓住小树,尚有生还可能。
金兀术大怒,命令道:“围上去,乱箭射死这二人!”
弓箭手迅速包围悬崖,向下射出数百箭!
万箭齐发,箭如雨下……
却连一声哀嚎也未听见。
一只信鸽,忽尔扑棱而上。
金兀术心里明白,搭弓射箭,一箭刺穿了信鸽身体。
“给我到悬崖底下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桃花岛上,苏蘅与离绝烤了几条鱼,将肚子喂饱。夕阳西下,风景煞是晴好。
“若是今生今世,都如今夜一般,该多好啊。”
离绝的话,却引来苏蘅一番浅笑。
“难道,你不想离开这桃花岛,回到陆地上了?”
两人已然砍了许多桃花木绑好,做成筏子,准备次日一早出海。
尽管海上处处危机,但襄炀城依旧吃紧,离绝必须回去。
忽然,远处飘来一些黑云,渐渐遮住了夕阳。
黑云越发密布,伴随着闪电。
“离绝,天气似乎变差了呢。”
若是这样,只能再过数日,方可出发。
离绝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黑暗之中,苏蘅渐渐感觉到,海浪开始悸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