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竹林,不时传出离奇的乌鸦声,风声,雨声,当然最刺耳的还是卫峪跟曹休的争吵声,长孙子硕就是这么认为的。
“是谁说燕国这个老头没有子嗣的,害我这么期待的跑来,你却突然说有个什么凌乱公主?”
“是宁南公主,女儿身,不是儿子,不算子嗣!”
曹休听着卫峪这么说,气的直磨牙:“你这是抠字眼么?”
就在七日前,燕国中郎将耶律齐奏请俞县泥石流,请求派兵清理,燕主沈元新刚授予东城的兵权,当晚,王宫就被耶律齐父子攻陷,那时,沈元新就明白这耶律齐父子这些年一直在等待机会,图谋兵权兵权,可叹自己大意,“孤愧对燕国列祖列宗”,这是沈元新在世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东城是燕国都耶城的门户,各处的兵权这些年大多已被耶律齐父子掌控,其子耶律风更是黑锋营的统领,黑锋营是燕国最精锐的一支强弩军,武器精良,其箭矢劲道猛烈,可穿过铁甲直入人体。燕国有此精锐部队,本可一统隐山,但燕主沈元新不忍天下苍生受苦,一直无所作为。
宁南公主沈欣作为燕主的独女,虽出身尊贵,却不甘独享王权富贵,在稷山建了一学院,整日开班授课,解惑乡邻,耶律家叛乱那日正好在外授课,躲过一劫。昨日为躲避追杀,逃入这荒野之地,暂住卫峪的祖屋。卫峪三人也是昨日来到此处,一开始还以为有埋伏跟宁南公主的护卫打了起来。
“我们可以挟公主以令群臣,还能轻松不少了。”
任卫峪这么说,曹休那是一个字也不信,看到卫峪跟沈欣见面时的殷勤样子,各种斟茶递水,劈柴煮饭,曹休可不认为能挟持起来。本来两人说好来燕国跟燕主争锋,燕主没子嗣,曹休原本觉得胜算还很大,现在却冒出来一个公主,曹休这时很有一种被二哥耍了的感觉。
长孙子硕就站在一旁,听着他们不停的吵,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二弟三弟都这么有信心,无兵无粮的就开始商量如何瓜分燕国地盘了?
每每想到师父操劳一生却不得善终,曹休都心痛不已,长吁短叹:“我等可不能做那种利用完,就把人咔嚓的事!”
“那就不利用,大家一起合作。”卫峪终于说出的心里话。
这时公主的贴身婢女小桃前来请三人前往茅屋说话。
虽身着布衣,无绫罗绸缎,无凤钗珠链,仍无法掩盖宁南公主那一身的尊贵气质,反而增添了一种清新脱俗的典雅,卫峪在一旁看的如痴如醉,只有长孙子硕不忘遵守礼节:“公主殿下万安!”曹休跟着哼了一句“那啥万安!”声音小的几乎都听不见。
看到卫峪还傻站在那里,小桃在后面用剑柄敲打着卫峪,卫峪突然间喊道:“夫子有礼!”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又不是在稷山学院,叫什么夫子?”小桃这时用剑柄狠狠的敲打卫峪,“该罚!”
以前卫峪稷山学院听课之时,就经常被小桃戏耍,沈欣也见怪不怪,只是今日还有要事,拦住了小桃,“好了,别欺负卫公子了,各位请坐!”
一番茶礼之后,沈欣让侍卫端来一盘金锭,“我等还需在此处打搅多日,小小心意,还望卫公子不嫌弃!”
被宁南公主正面看着,卫峪坐立不安,说话也语无伦次:“不嫌弃,这里就是公主的家,住一辈子都行。”
小桃突然用剑柄猛敲卫峪头部,非常气愤的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是诅咒公主一辈子住在你这破地方?”
卫峪蹭的站起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没这,这个意思!”
看着卫峪那窝囊的样子,曹休都替他脸红,这时站起走到那侍卫旁边,拿起一锭金子,放入口中,用力用呀咬着。
“疼,疼,疼!”
只见金锭掉落在地,曹休双手捂着脸颊,在那里瑟瑟发抖。
长孙子硕第一个冲了过去,扶住疼的几乎要跌倒的曹休,轻声问道:“三弟没事吧?”
只听见曹休捂着脸,艰难的发出声音:“被人耍了!”
沈欣本在一旁窃笑,被曹休目光接触之后,立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端坐在那里,就像什么也没做过一样,命人端来一壶酒:“这位公子疼成这样,要不要喝点酒舒缓一下?”
长孙子硕接过酒壶,却被曹休抢了过去一饮而尽。
夜黑人静风高夜,魑魅魍魉显露时。
无数的黑衣人,手拿钢刀,翻过一阵阵的障碍,一步步逼近,眼看大刀就要落下,曹休想跑,却被长孙子硕、卫峪两人左右夹住,“三弟你就认命吧,公主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想跑却跑不掉,想避却避不开,看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要将自己送入火抗,曹休猛然坐起。
大梦一场!
一身冷汗!
曹休此时想的很明白,这个宁南公主全身散发着一种亲和力,能够迁引周围人的心,甘心为其忙碌,若不早除,大哥二哥都会被她拉拢过去,这些天的各种筹谋也必将落空。
风声,还有剑划破长空的声音,有人在练剑。
轻轻的走过去,只见远处一轻盈的身躯,四处游走,剑刃左右穿插,如雷电之势。
这剑术比曹休所学高明多了,自认惭愧之际,曹休看清了此人正是宁南公主,更加激起将其诛杀之心。
捡起地上的一柄短剑,慢慢的向前方的人影靠近。
一步!
又一步!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沈欣还在那里左旋右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危机。
曹休的短剑已经刺出,却突然停住,那一刻,曹休愣在那里不停的问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
一直都对周围的一切不上心,也无意天下苍生,为何这些天却对燕国的事操碎了心,为何要想着入主燕国?
想了很久,曹休只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妒忌,自己妒忌上官彦宇,妒忌那个杞国的世子,一出生可以拥有一切,而自己却一无所有。
妒忌是一味毒药,可以蒙蔽人的双眼,让人失去理智,但是,曹休站在里想了很久,妒忌也可以让人英勇无畏,让人勤奋刻苦,自己需不需要继续利用这种妒忌?
沉思中,突然剑光一闪,宁南公主的剑如流星般刺了过来,曹休连忙招架闪躲。
可是无论曹休如何闪退,宁南公主的剑如同附骨之钉一样,不停的纠缠着曹休,不断的划破曹休的手臂手肘手腕。
“嘟”一声,曹休手中长剑被迫甩出,钉在了木桩上。
非常熟悉的感觉!
似曾相识的感觉!
多年前,还是在诺雪斋的时候,在一次师兄弟间相互比武的时候,曹休就被人用这种剑法击败过。
“多谢曹师兄承认,小妹手笨,不知有没伤到曹师兄?”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曹休还记当时那人就是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气的曹休只喊“不算,重来!”拿起剑就要再打,却被大师兄拦住“苦练三年再来!”
此刻曹休抬头,看着坏坏笑着的沈欣,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比武的奖品残心剑,突然喊道:“不算,重来!”
两人都笑了。
其实那次比武,大师兄早就收买了所有的师兄弟,要他们放水,想让曹休赢得残心剑然后转赠钟怡琦师妹,唯独沈欣不肯收大师兄的礼物。
沈欣现在听曹休说起才知晓当年的内幕,忍不住问道:“那大师兄为何不亲自出手?反而让曹师兄你代劳?”
“那家伙哪好意思,各种事都要我出头,就比如陪孟冲奇师兄练剑。”
“就是那位一套初级剑法练了五个月都没学会的孟师兄?”
“可不是么,弄的我要一直陪着练那些初级剑法,为了不伤及他那脆弱的心,我还要强装成不会的样子。”曹休到现在还在为此郁闷。
沈欣似乎又在取笑曹休:“这么可怜?”
曹休此时恨恨的说道:“要不是为了烧鹅腿。”
聊起当年的往事,不知不觉,天已经慕白,曹休本想再去大醉一场,忘却各种烦忧,走着走着突然回头问沈欣:“师妹刚才说听课时坐在我身后,那不知有无留意到是哪个混蛋每天都拿核桃砸我?”
曹休还记得当年每逢听课,自己趴那里呼呼大睡时,后面总有核桃砸过来,转身去看时,却没发现可疑之人,有一次曹休转身时还被学究斥责‘听课时不要东张西望’,弄的曹休特郁闷。
沈欣没想到曹休这么问,一时间特紧张:“没,没看见!”
看着面前这个人,自己曾经在其身后五年,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那一刻,沈欣心都碎了。
曹休走远后,那个小桃从一树后走了出来,看着还在那伤感的沈欣,小声说道:“公主,小桃刚才在后面看的真真的,他是要杀你!”
沈欣听完,很平静的回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