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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与韩荆州书——李白

题解

本文是李白漫游荆襄时写给荆州长史韩朝宗的一封信。韩朝宗好士,许多人才都曾归附在他的门下。李白为寻找机会施展才能,做一番事业,也想走这条路子,于是给韩朝宗写了这封信。信中赞誉韩朝宗举贤任能,使“海内豪俊”望风归附,同时表白自己才智过人,“心雄万夫”,希望能得到韩朝宗的帮助,使自己脱颖而出。

原文

白闻天下谈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耶!岂不以有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声誉十倍,所以龙蟠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于君侯。君侯不以富贵而骄之,寒贱而忽之,则三千宾中有毛遂,使白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

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王公大人,许与气义。此畴曩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

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幸愿开张心颜,不以长揖见拒。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权衡,一经品题,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

昔王子师为豫州,未下车即辟荀慈明;既下车又辟孔文举。山涛作冀州,甄拔三十余人,或为侍中、尚书,先代所美。而君侯亦一荐严协律,入为秘书郎,中间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之徒,或以才名见知,或以清白见赏。白每观其衔恩抚躬,忠义奋发,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于诸贤腹中,所以不归他人,而愿委身国士。倘急难有用,敢效微躯。

且人非尧舜,谁能尽善?白谟猷筹画,安能自矜?至于制作,积成卷轴,则欲尘秽视听。恐雕虫小技,不合大人。若赐观刍荛,请给纸墨,兼之书人,然后退扫闲轩,缮写呈上。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幸惟下流,大开奖饰。唯君侯图之!

译文

我李白听说天下谈论世事的人相互聚集在一起说道:“活在世上不一定要封万户侯,只是希望能认识一下韩荆州!”为什么使人对您景仰、倾慕,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呢!难道不是因为您具有周公的风度,为了重视贤才做出了“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那样的事情,使得四海之内的豪杰,都奔跑到您这里来,一登龙门,声望、名誉便增加十倍!因此那些像龙一样蟠伏深渊、等待时机像凤凰那样飞翔出去的人才,都希望从您这里获得名誉、声价。您不因为自己富贵而用骄傲的态度对待他们,也不因为他们出身寒微低贱而重视他们,那么三千宾客中就有毛遂,让我李白有机会表现出才能,那我就是毛遂那样的人物!

我李白本来是陇西地方的一个平民百姓,流落在楚汉一带。十五岁就爱好剑术,到处求见诸侯;三十岁时文章写得很好了,就逐一拜访卿相。虽然我身高不到七尺,可是心志比万人都高。王公大人,赞许我有气节、讲义气。这些都是从前的心志和事迹,怎么敢不全部告诉您呢!

您的文章如同神造,德行震动天地,文笔可以参与天地创造化育万物的事业,学问穷尽天道、人事。希望您能和颜悦色,真心相待,不要因为我用长揖的方式向您施礼而拒绝我。倘若您用盛大的宴会接待我,听凭我放言畅谈,您让我在一天之内写出一万字的文章,我也能像袁宏那样,靠着马很快写好。现在天下的人把您看作评定文章优劣、衡量人物高下的权威,一经您肯定,就成了品学兼优的人才;您为什么要珍惜台阶前那一尺来宽的地方,不让我李白扬眉吐气,振奋昂扬在青云之上呢!

从前王子师作豫州刺史,未到任就征召荀慈明出来作官;到任以后,又聘请了孔文举。山涛作冀州刺史,经过考察,提拔了三十多人,有的作了侍中、尚书,这都是前代人所赞美的事情。而您也同样荐举过协律郎严武,到朝廷做了秘书郎,中间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一类人,有的因为具有才华、名声为您所知,有的因为操行纯洁得到您的赏识。我常常看到他们感念您的恩情,以手抚胸,情绪激动,忠义之心蓬勃兴起,因此我也受到感动,知道您能推心置腹地对待众多有才的人,这便是我不投奔别人,却愿意将自己托付给您的原因。倘若在急难中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我愿意为您献身。

况且人不是尧舜,谁能够样样都好?我李白在筹划国家大计方面,哪里敢自我夸耀呢?至于说到文章,积下的文稿裱成了卷轴,却很想请您看看。担心的是这微不足道的技能不合您的要求,如果蒙您赐恩,想看看我的文章,就请给我纸墨,同时派一位抄写人员,然后我回去收拾一间安静的房子,写好后送上来给您看,也许那青萍宝剑、结绿美玉能在薛烛、卞和门下增长价值,希望您想到我这个地位低下的人,大开夸奖、赞美之恩。盼您加以考虑!

赏读

李白素来恃才自负,蔑视权贵,不肯仰人鼻息。今虽四处飘游,倍感仕途艰难,不得不辗转求人荐他“登龙门”,以便施展自己的抱负,而仍不肯卑躬屈膝,明珠暗投。因此,这尽管是一封“求人”的信,却不仅写得不卑不亢,还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把自己比作是青萍宝剑、结绿玉石,说只要能有薛烛、卞和,就一定会发现和提高它的价值;他称自己“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说即便用“日试万言”来考他,那也用不了等待片刻功夫。他甚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对韩朝宗说:既然天下人都以您为品评文章、衡量人物的权威,一得到您的品评、赞许就可作为“佳士”,那您何必舍不得用阶前不满一尺的地方接见我,让我扬眉吐气,以遂凌云之志呢?

信中用典自如,言辞绚丽,音节铿锵作响,把李白一副傲骨仙风烘然托于纸上。此文可以说是研究李白其人的一篇重要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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