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珠应了一声要出去,霓裳笑的很阴险:“姑娘不必了,正巧了,今日东宫有位良娣娘娘病了,奴婢去了太医院,结果听说顾太医去镇国公家出诊了,此时不在太医院。不如,让奴婢去找给太子妃娘娘诊脉的章院判来,他的医术可是十分精湛的。”
还说装病呢,人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了,就在半路上堵她呢。
云汐有种想把霓裳一掌拍死的冲动,就说云蓉怎么这么贱呢,搞了半天她身边贱人如云啊。以前有那个用弓弦杀人的钱姑姑,现在又来了个巧舌如簧的霓裳。
霓裳啊霓裳,你真以为你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白发魔女啊。
空气僵住了,云汐索性装起哑巴,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靠在枕头上发呆。
霓裳对云汐的耍无赖水平早就有耳闻,人家根本不怵她这一套,直接亮出了杀手锏:“公主,您这样拖着总不是办法,有病治病,求医问药是本分。若是无病,您还是跟奴婢走一趟吧,何苦惹太子妃娘娘不痛快呢?”
得罪云蓉,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太子风头正劲,连林贤妃这样的万年狐狸都和皇后结盟了。皇后,太子,太子妃,他们是一个完整的体系,环环相扣,本来她和皇后就不是很愉快,如今若是再添一笔,这还得在宫里呆一年呢,轩辕奕也不可能时时处处都能护着自己。
云汐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感,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姑姑且去外面等着吧,我换件衣服就走。”
霓裳见云汐终于同意了,也松了口气:“那好,奴婢先告退了。”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梅姑姑和玉儿。
梅姑姑和霓裳的级别等同,所以霓裳对梅姑姑是客气的:“阿梅。”
梅姑姑往云汐方向浮浮的看了一眼,稍稍点点头,转而对霓裳笑道:“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前日子我绣了一副绣屏,还说想找你指点一二呢,你这回可跑不掉了。”
霓裳道:“你的绣活还需要我指点,只盼你不笑话我就是了。”
两人低低说着出去了。梅姑姑很少有这么热情的时候,云汐明白梅姑姑这是在帮她混时间,心中了然。
玉儿上前一步,扶着云汐的手道:“公主,奴婢扶您起来。”玉儿扭头对青珠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水。”
青珠忙不迭的去了,倒是慕春被晾在那里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玉儿有意晾她几分,直到她站的脸红耳赤,才慢吞吞的道:“慕春你下去吧,今儿不是你当值。”
慕春本来就是来讨好霓裳的,结果霓裳被梅姑姑拉走了,慕春讨了个没趣,悻悻的走了。
初萍和安荷也进来了,两人一个去找衣服,一个去找首饰。
云汐沉吟了片刻道:“安荷,你去把皇上赏我的玉芙蓉项圈给我拿来。”
玉芙蓉项圈比不上黄马褂啊,尚方宝剑威力大,但是万一去了东宫,太子妃发难,看着皇上赏的项圈,说不定她还能顾忌一两分。
初萍得到了启发,拿出一套皇帝赏赐的杏红色绣撒金碧桃的春衫出来。
云汐很少盛装打扮,也很少穿鲜亮颜色,如今这么一打扮起来,倒也有些公主的气派了。云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广袖里悄悄握了握拳头。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行的!
云汐故意磨时间,弄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打扮好,梅姑姑和霓裳走进来,霓裳看到云汐的样子,愣了楞,她一眼认出云汐戴的白玉项圈,态度也不似刚才那么傲慢,恭敬平和多了。
想不到这个法宝还挺好用,云汐很满意,带了玉儿和青珠两人,把初萍和安荷留下来看家。
云汐带着悲壮的心情和光棍气魄做好了赴鸿门轩辕的准备。
玉儿说的很对,东宫毕竟还是在宫里,太子妃少不得要顾忌一二,难不成她还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杀人?走徐贵妃的老路?
东宫和月桂宫差了十万八千里,走了好一阵子才到,这是她第一次来东宫,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大,一样华丽,各种宫室建筑一应俱全,俨然是一个独立王国。
一进宫门,立刻有宫人用不疼不痒的口气拦下了青珠和玉儿,玉儿没说什么,倒是青珠想争辩几句,云汐冲她轻轻摇了摇头,青珠才气哼哼的在玉儿身边站着。
云汐一直看着两个人退到柱子边站定了,她才跟着霓裳一起垮进了高高的门槛。
东宫一看就是规矩很严的地方,宫女太监泥胎木偶般靠着柱子站着,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这样高贵又庄严的地方感觉不到活气,死沉沉的。
进入内殿,穿过明黄帐幔低垂的房间,朱红的长廊,最后来到了一个大厅。
大厅一面的门窗全部撤去,只用了竹帘和白色纱幔,竹帘高高的挑起来,可以看到一大片植满青绿植被的开阔空地。
草地的另一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阴阴生翠,风吹过高高的树冠,发出愉悦欢乐的沙沙声。
没有种植花卉,却少了脂粉气,多了些豪迈阳刚。
如果没有赴鸿门轩辕的紧张心情,云汐会喜欢这里,视野开阔,爽朗大气,很难想象,云蓉这样的人,会是这里的女主人。
想象中,这里应该居住一对热爱生活,性格豪爽的夫妻,踏青,纵马,烹茶,品茗,而不是轩辕天麟和云蓉这样看似高贵卓越,其实却貌合神离的男女。
大厅里没有设桌椅,而是仿古风用了竹编的坐榻和矮几,如果坐在那里品茶谈天,看着外面开阔的景致,享受凉风习习的幽静,应该是件很享受的事。
霓裳命小宫女上了茶,福身道:“公主在这里稍坐片刻,奴婢这就去请太子妃娘娘。”
霓裳一走,就只剩外间的几个小太监,云汐不习惯跪坐,站在竹帘下看外面的风景,心里莫名其妙的发慌,这种慌乱是从进东宫开始就没有停止过的。
云汐不知道这种让她相当讨厌的心情到底是来自这座宫殿,还是自己的内心,总之,她觉得今天的事情透着诡异。
由于梅姑姑他们刻意拖时间,此时已经快到黄昏了,帘外暮霭沉沉,蔚蓝的天幕边缘已经泛起金红色的流霞,远处的树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风声簌簌,更添幽静,深宫寂寥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
云汐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觉得腿有些酸了,她很少戴这么多首饰,脖子被压的沉沉的,云蓉却还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故意买关子,整人,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云汐的心里毛毛的,也有些疲惫,打算去坐一会儿,而她一转身,刚好看到一个人影从内室的阴影里缓缓踱了出来。
那人影隐在暗处,看不清相貌,云蓉身材瘦小,那人影却高大颀长,分明是一个男子。
云汐吃惊不小,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直靠到了半卷的湘帘上,那帘子发出了轻微的晃动,云汐心中的恐惧加大,她全神贯注的盯着暗处的人影。
从阴影里徐徐走出来一个人,不似每次见到他时的金碧辉煌,而是做家常的打扮。一袭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长袍,用了镶白玉腰带,束着寻常的玉冠,冠上两道组缨从他轮廓优雅的面颊边垂到肩头,只有组缨上串着数颗东珠烁烁生辉,彰显一派天家气度。
云汐的惊异错愕不是一星半点,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陈设没有一丝脂粉气,答案很简单,因为这里是太子的寝殿。
原来并不是云蓉找她有事,而是太子要见她。
太子以太子妃的名义将云汐骗到这里,这其实是很冒险的举动,因为云汐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太子大白天召见自己弟弟的未婚妻,还是在内室单独接见,实在匪夷所思,荒谬之极。
云汐不知道太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云汐现在已经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太子一定知道了听他墙角的人是云汐,那么轩辕奕在这个时候忽然到外地出差的原因,也就可以解释了。
可是按照常人的逻辑,想杀人灭口,或者震慑敲打让云汐闭嘴,完全不用太子亲自出面,随便让云蓉,或者连东宫的人都不用出面,自然有大把人抢着帮太子除去这个烦恼。
可云汐现在实实在在站在太子的寝室,对面站着的,正是太子本人。
太子看上去很正常,是他一贯的优雅从容,云汐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杀气,他的唇边凝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负手而立,玉树临风,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可是云汐没有心情欣赏,只剩下紧张和惊疑。
云汐握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又缓缓张开,她暗暗定了定心神,朝太子福了福:“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太子笑容浅淡:“起来吧。”
云汐站起身,垂了头站在竹帘边,脚步凝滞,动也不敢动。太子见她局促,缓缓走过来,在她身边停住,并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绿色的开阔地,他的声音低沉又柔和:“你第一次来东宫吗?”
这不是废话吗?云汐一点也不想和轩辕天麟站在这里聊天,因为和他实在没有什么可聊的。
太子故作高深状,在云汐看来,无非是一种心理战术,要让云汐从内心对他产生恐惧,最好马上跪下来抱住太子的大腿,哭求跪:“太子殿下,我错了,我不该偷看你和柳芳菲OOXX,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说去半个字……”什么巴拉巴拉一大堆诸如此类赌咒发誓的话。
可是云汐不是这样的人啊,你越搞这一套,我越不屈服你。越逼我,我反而不怕了。
云汐微笑道:“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您可是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了。”
太子侧过脸,目光中有些讶异和愕然,他从小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从少年时代开始,他所经历的女子,个个对他都是敬畏多于爱慕,包括他的结发妻子云蓉,对他也是言听计从,以他为天,从不敢忤逆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