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什…什么……”
段奕有些困难地张了张嘴，回头看见苏小感缓缓抬起低垂的头，看见许劭往她走过去，看见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连质疑和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念头浮出水面，他却不忍心让自己去面对。
“带走！”
人来人往的机场，好像突然安宁。
在一片静默里，苏小感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段奕被押走，看着他回头时候悲凉的眼神，心像是被谁紧紧揪住了一样，差一点喘不过气来。
“没事吧？”许劭拍拍苏小感的肩膀，唤回她的理智。
苏小感摇摇头，握紧了手里的拉杆，勉强露出笑容，这一刻，她应该微笑的。
“小感…，你可能需要跟我回去一趟，毕竟你跟这事牵扯太多了，抱歉，我……”
“我明白。”苏小感及时开口，打断了许劭的解释。当初想到这么一招，她早就算到了自己的危险，可还是这么孤致一注地决定，心里是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我跟你回去，你不要觉得为难。”
许劭无言地点点头，跟苏小感并肩迈步，走了几步，想着前几天被人指着鼻子大骂的样子，还是觉得应该告诉苏小感，“那个……你们公司，衡生也牵扯进来了，那个副社长，好像叫柯洧帆……”
“他怎么了？”
“他不配合我们的调查，差点被抓进去，后来是艾美来找了我，我想了办法才把他弄出去的。不过，他那张嘴，呵……”许劭闷笑，想着柯洧帆那日站在苏小感办公室前如同护崽母鸡一般的神态，心底对这个男人倒是产生了几分兴趣。
苏小感却愣住，看着许劭脸上未散的笑容，手指僵硬，“你是说……洧帆，回来了？”
衡生里，柯洧帆看着眼前的一堆账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那天从警局出来，他拉着艾美去胡吃海喝了一顿，总算把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摸了个大概。当初就觉得苏小感和段奕之间的“幸福”很别扭，现在总算是大彻大悟了。当然，他也知道了苏小感逼自己回日本的原因。
“傻女人！”想到这点，柯洧帆就忍不住恨恨地骂出声来，握在手里的账单也被扭成了一团。
“柯Boss，电话。”
“接进来。”
柯洧帆不耐地拿起电话，语气很冲，“喂，谁？”
“那个，我……”
“苏小感！你个疯疯癫癫不要命的死女人！你终于知道给我打电话了啊！你马上滚到我面前
来！”
“那个，恐怕不行……”苏小感揉了揉耳朵，笑得有些尴尬，琢磨着柯洧帆话语里的矛盾，这死女人都没命了又怎么要命呢，“我在警局，那门好像锁着……”
柯洧帆一听，当下严肃了脸色，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你没事吧？”
“还不知道呢。”
“公司的账目……”
“你猜到了吧，”苏小感沉吟，到底和柯洧帆共事多年，她也许瞒得过很多人，惟独他，她是骗不过的，“你去找我姑妈，我放了东西在她那里，你顺便把我的事告诉她，但是千万别告诉老爷子……”
“现在知道害臊了？”
“不是，老爷子……身体不好……”
柯洧帆的冷哼卡在鼻腔里，沉默片刻，“嗯”了一声，听筒里一下子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和电流声，一丝一丝缠进柯洧帆心里，缠着他不由自主地开口，“苏小感，为了报复把自己也赔进去了，值得吗？”
苏小感笑，“谁知道呢……”
挂了电话，柯洧帆立马给白岛由美子和远山穆都打了内线，“由美子，穆，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柯洧帆给松本翔也发去了视频会议的请求，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想起几天前警察局来人找苏小感的情景，还是觉得一头冷汗。
“你们，必须把账目处理好。”屏幕上的男人突然开了口，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可是那张引资合同上的公司根本就是个虚构的！”柯洧帆有些急了，一把拍了手上的文件，再也耐不住性子了，“也不知道那个关理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这么轻易地答应了苏小感，搞得那女人正好省事没再去注册个空壳公司，现在倒是惹来麻烦了。”
“公司的事情，我会找拓实帮忙解决的，你别担心，你现在要做好账目。”
“其实，我觉得，副社长，你可以去找找关理。”白岛由美子突然插了句嘴，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找他干嘛？”柯洧帆更怒了，凶巴巴地瞪着白岛由美子，冷哼了一声。
“副社长，我觉得由美子是对的。”一直沉默的远山穆也开了口，看着柯洧帆冷静地分析着，“New castle的实力可不是报纸媒体凭空吹出来的，关理作为创始人之一，还是C市的负责人，他怎么可能那么马虎……所以，一定有问题。”
“嗯，我也觉得，”松本翔也俯身靠近视频，面上的表情竟然微微带了点佩服的意味，“关理这人我接触过，不是泛泛之辈，那种引资的低级问题不是他会犯的。”
柯洧帆这才冷静下来，咬了咬指头，一拍桌子，好像做出了重大决定的样子，“好！就这么决定了。”
“呃，什么决定？”
“这件事就我们四个知道就好。现在翔也去找拓实处理虚假公司的事情，我和由美子去找苏惠阿姨拿东西，然后由美子拿着东西回来和穆一起处理账务，我去找关理。现在穆你就呆在公司安抚人心。”
松岛翔也摆摆手，看着柯洧帆跃跃欲试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干什么，到底是真的担心，还是一副在玩闹的心态啊。
关理的办公室里，柯洧帆和苏惠静静坐着，面前摆着的咖啡已经凉透，可是办公室的主人却还是没有出现。
“那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柯洧帆吞了一口冰咖啡，胃部一阵绞痛。
“别着急，人家毕竟是一个执行总裁。”苏惠依然坐的直直的，柔声安慰着柯洧帆，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的，秘书说关理去开会了，可是他们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秘书也再没进来过，就像完全被忽视了一样。
“抱歉，久等了。”
悦耳的男声打断了两人内心的忐忑不安，一个忙碌的身影推门进来，快步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整理着桌上的资料，甚至没空抬头看沙发上的人一眼。
“关总，真的这么忙？”柯洧帆终于抱怨出声，站起身来堵在了关理的办公桌前。
“嗯？”关理抬头，看着柯洧帆愤懑的脸，像是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一样，抱歉地笑笑，把手上的文件放进了一个袋子里，“抱歉，苏小感的事情太麻烦了，我忙得有点晕了。”
一句话，让柯洧帆当场当机，苏惠却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上前来。
“关总，你这话是……”
“聪明女人犯笨，比笨女人还严重一百倍，这个坑填起来需要我多花点土，工程比较大啊。”关理笑笑，把文件夹递给苏惠，礼貌地笑笑，问道，“请问您是苏小感的？”
“姑妈，她从小就跟在我身边。”
“啊，久仰，苏家大小姐，HL网络的负责人。”
苏惠微微一笑，握住关理递出手，心里早已对这个男人品评完毕。
“不知道关总对于我家小感的事……”
“我知道她有目的，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当初随了她的心意让她蒙了一次，只是没料到她居然玩的那么大。”说到这儿，关理不由自主地牵起嘴角笑笑，摸了摸下巴，继续道，“还好我早叫人注意着她，一出事我就开始着手填坑工程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听到关理这么说，柯洧帆顿时不客气起来了，这男人怎么看都是苏小感的裙下之臣之一，现在都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他也就很主动地把他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
关理也不介意，指了指苏惠手里的东西，道，“那笔钱我已经搞定了，你们再把帐对一下就好了。至于，警局那边，恐怕要苏阿姨出马，请你家老爷子出面了，先把她弄出来再撇清干系。”
苏惠点点头，正想离开，衣角却被柯洧帆牵住。
“那个，小感之前特别打电话叮嘱过我，说不要告诉老爷子，怕老爷子的身体……”
“老爷子早就知道了。”
两个男人呆在原地，看着面前面色灰白的女人，一致地没有掩饰满脸的惊讶。
“老爷子这阵子就一直盯着小感，她出事的时候，还是老爷子第一时间通知我，叫我来处理的。”苏惠叹口气，想着那天苏家爷爷的表情，心里到底还是不好受。她怎么也没想到，不仅苏家爷爷，连高家老爷子也一直盯着苏小感，她一出事，两个老人家就开始张罗着找人疏通关系，面色难看却是都井井有序，倒是把苏惠弄得愣了半天。
“那阿姨你先回去再说吧，我们保持联系。”关理说罢，递了一张名片给苏惠。
“那我们呢？”
关理望向柯洧帆，淡淡一笑，那笑容煞那间让柯洧帆想到了一个人——苏小感。
“我们去串供。”
警察局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许劭对着关理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苏小感，直到她对他点点头，才叹着气关上门离开了。
于是，探视间里，只剩下苏小感，关理，还有柯洧帆。
“董玉琴被捕了，之前她一直沉默，不过昨晚上很意外地开口了，还揽下了所有的罪名，段奕虽然也被抓了，但是这两天一直保持沉默。至于董玉强，他贪污受贿的事情是罪证确凿，双规不过也是走个过场，而且鉴于事情严重，检察机关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小组调查这事了。”
苏小感颔首，略微想了下，沉吟道，“琴姨是聪明人，她这么多年的经历也不是白混的，估计她已经和段奕、董玉强通过气了，所以才会把罪名揽下来。”
“为了段奕吧。”柯洧帆听完了关苏二人的对话，心里也明白了，想着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明明该是恨他，现在却又觉得他有些可怜了，那么这场策划的始作俑者，她会不会也有一点犹豫呢？
苏小感沉默，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回答。她不知道当段奕知道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部毁掉，而那一步错棋全是因为信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听说段奕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所以估计他们是昨晚上搭上线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把你供出来。”关理继续说着自己查到的情况，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苏小感的脸。
“没有。”
苏小感平静地说着，脸色开始渐渐变化，自己却没有察觉。其实早在他们来之前，许劭就来看过她，然后告诉她董玉琴的供词里全然没有提到她，更是极力地想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本来以为是董玉琴还没发现事情的真相，所以还想保护儿子儿媳，可是许劭的一句“她全部都猜到了”差一点打碎她所有的平静。
关理看着苏小感莫测的脸色，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一个疑问脱口而出，“苏小感，你后悔吗？”
苏小感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明灯，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我不知道。”
就像刚才许劭问她的时候一样，她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段奕……他让我问你一句，现在的你，曾经有没有一点点真心爱过他，有没有一丝丝的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