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籍维难得一次反应灵敏道:“先生,您别误会,大哥大嫂他们是觉得小妹变得太福相了,如送财娃娃般,一时看得入神,才掉了茶杯的。不是不在乎小妹,您千万别生气。”
这时,籍玄和籍涅也反应过来安抚刘大夫,把他们这么多年练就得一张口舌发挥到了极致。至于被笑话了的相黎,反倒被晾在了一边。相黎趁着大家安抚刘大夫之际,狠狠踩了籍维一脚,谁说她接受了籍维作为姜澈伴侣的?初见面时那样超凡出尘的一个人,不过也是一个留着籍家血液的妖孽。而且,比籍玄的藏于笑,籍涅的露于外,更加妖孽,完全出于无形。
相黎并没有用午饭就离开了籍家,当然,也没有回医馆,而是去了陈家,怀着惴惴忐忑的心情,不是因为害怕,却当真是很紧张,还有些心虚。
陈隽给她写的信,并不多,临回京时一封,回京后,十天一封,信也不长,多是关心之语,因总得不到回信,有千篇一律的雷同感。心中,并未提过她给他下安眠药的事,也不提他在朝中的事,也不提姜漓。
什么都不提,大概是为了让她安心养病,但这不过是让她更加胡思乱想。刘大夫是在绝对了解相黎这一点的情况下,才扣下了那封信。
相黎看了信之后,只回了陈隽一封短信“已痊愈,不日启程回京”。至于回京路线,具体到京时间,她都没说。
虽说当时情况紧急,但是,她让陈隽吃下安眠药之后,瞒着他离开的行为总是不对。一路上,相黎都想着,见到陈隽第一件事一定要道歉。
可是,在出门接她的陈隽,只看了她一眼,就指着她没有形象地哈哈大笑开来,笑得都流出了眼泪时,相黎道歉的念头飞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要给陈隽下泻药,让他泻得形销骨立的念头。
可是,相黎的这个念头又被陈隽笑声停下来后,不顾在门口就给了她一个拥抱,把她揽在怀里,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句“欢迎回来”之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黎出了那间院子之后,小厮见了她跌进了池塘;掌柜的见到她摔了算盘;姜澈对她视而不见,知道那是她之后问她是不是转生了;籍家的人,也都惊得摔了茶杯。
只有陈隽在大声嘲笑她之后,给了她一个拥抱,对她说了句“欢迎回来”。
相黎那因为变圆,显得短了的胳膊,艰难地伸到陈隽背后,回抱了他。那效果,大概就像企鹅的拥抱一般,两只胳膊往外伸着,完全搭不到一起。
两人并排走在陈府的路上,下人们对作为“白球”的相黎,仍然会先打招呼说“公主好”、“见过公主”,之后才是对着她身边的陈隽打招呼。
相黎一边嘴巴合不拢的回应着,一边心里感叹着,太师府的下人,素质就是非同一般的高。殊不知,那些下人,在他们走过之后,便会聚在一起捂着嘴嬉笑着交头接耳。若论八卦精神,像陈府这样家规严谨,人丁单薄的高门府第的丫鬟仆妇,那可是格外的高。无他,“物以稀为贵”、“久饿成饥”是也。
走到回廊的分岔处时,相黎停下脚步拉了拉陈隽的衣袖道:“要不要先去见见陈老爷?”
陈隽上下打量了相黎一番道:“你先洗个澡,换件衣服,等他从下人们那里听说了你现在的状况,直接在餐桌上见他就是了。”
说到餐桌,相黎从袖口拿出一沓纸,抽出一张道:“这是我今天中午的午饭,一定要按照这张纸上的分量步骤做,你待会儿让人拿到厨房,看有没有人能做。如果没人能做的话,以后我的一日三餐都要回医馆吃。”
陈隽把那张纸拿在手里,看着那一排药名道:“你还没好吗?”
相黎收起其他的纸低笑着道:“疫病除了,身子毁了。我现在的身体,就像刚出生几个月的婴儿,没什么免疫力。就像婴儿吃奶才能长大一般,我要吃三年的药膳,来增强免疫力。而且,除了药膳,不能吃别的食物。”
陈隽觑了觑眉,神色凝重的看着相黎开口道:“你,还没变胖吗?”
对月那个抱了一点点期待的自己,相黎在心中深深地呕吐了一番,对陈隽笑着道:“那个,陈大人以后慢慢看就知道了。不过,如果陈大人怕做恶梦的话,最好赶紧对外宣布休妻。”
陈隽收好那张纸道:“你这个蠢女人,长了那么多头,没有分毫长在脑子上吗?”
于是,陈家的庭院回廊间,一路响起了热闹的争吵声,让远远看到他们的下人,都自动退避三舍。
在两人过去之后,下人们又会自动聚在一起道:“少奶奶果然是神魔再生吧?能让昨天还生病卧床的少爷那么有精神。”
“去掉那个魔,少奶奶一定是神仙下凡,你看,她不过出门几个月就变得那么福相。”
“神仙有那么胖的吗?我看少奶奶就像画上走出来的年画娃娃。”
“什么年画娃娃,是金童玉女,观音菩萨身边的。”
“”
互相争吵着回到房间,几个月分离的隔阂就在争吵中消失不见了。
相黎洗了澡,转换下了亵衣,棉衣外裙还是穿那件路上买的,已经穿了十来天的。没奶喝,她胖了那么多圈,古代的衣服又没有弹力,陪嫁的那些衣服,全都不能穿了。
午餐桌上,相黎面前变了那份与其他人不相谐的药膳,陈老爷面色还算正常,他身边那位美艳妇人,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掩嘴偷笑。
相黎吃着味道上没有什么出入的药膳,在陈隽对那个女人发难之前微笑着道:“家里的厨师,是哪里请的,做药膳的手艺,赶上我师傅了。”
陈老爷瞪了那位美艳妇人一眼,对厅门口的下人道:“把做药膳的厨子,叫来让公主看看。”
相黎本来只想转移陈隽的注意力,被陈老爷这样一弄,倒像她在找事一般。
不多时,门口站了位身穿靛蓝棉袍,长得路人甲的中年男人道:“小人范申,见过老爷。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陈老爷对相黎道:“公主,您有什么要求就跟他说吧。”
相黎哪有什么要求,她又不懂做饭。可是,陈老爷开了口,她不能无视。相黎只得咽下口中的药膳(周公吐哺,她没那个气度,也觉得嚼到一半的东西吐出来太恶心)道:“范师傅,你做得药膳很好。待会儿,用过午饭,你到我跟少爷的院子来一趟,我把这个月的药膳食谱拿给你。”
范申低头道:“是,公主。”
午饭过后,陈老爷把相黎和陈隽叫了他的书房。落座之后,陈老爷开口问道:“不知公主的玉体,恢复得如何了?”
相黎双手紧握在一起微笑着道:“多谢父亲大人挂心,已经无大碍了。只是,以后三年,都要吃药膳。如果父亲大人允许的话,我想以后一个人进餐。”
陈老爷起身拱手道:“今天餐桌上,是艳娘失礼了,老臣代她向公主赔罪。”
相黎咬了咬下唇站起身还礼道:“父亲大人折煞我了,我之所以想自己一个人进餐,只是觉得药膳的气味会坏了满桌的菜香,让父亲大人、姨娘和相公不能好好进餐。而且,我现在这样子,只要见我的人都会想笑,姨娘率真性情,我又怎么会怪她?”
陈老爷再次行礼道:“公主宽和,老臣代艳娘谢过了。至于分开进餐的事,公主坚持的话,就让隽儿跟公主一同进餐吧。”
莫名其妙地,又变成了她要分家。相黎看了看身旁站着的陈隽,期待着他说些什么,可他却一副旁观者的样子,连表情都懒得给。相黎无奈,只得回道:“父亲大人不介意药味的话,儿媳还想与您同桌进餐。”
解决了这件事,互相重新落座之后,陈老爷开口道:“恕老臣冒昧多言,公主打算什么时候进宫探望皇上?”
相黎皱了皱眉头,把球踢回去道:“儿媳出身乡野,不懂得宫中规矩,还请父亲大人示下。”
陈老爷眉毛微挑道:“既然公主下问,老臣便直言了。皇上一直担心着公主的安危,老臣以为,此时‘情先于法’,公主最好今日便进宫求见。”
“多谢父亲大人指点。”
出了陈老爷的院子,相黎大呼一口气道:“累死我了。陈大人刚才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你坐在我旁边,不觉得难闻吗?”
陈隽白了相黎一眼道:“就如同你不能让我与父亲分开进餐一般,父亲也绝不会同意你独自进餐。这件事,根本就不该提起,你然我说什么?比起这件事,待会儿进宫,你想想怎样表现才能不让皇上笑话,才是正经。”
“笑话什么的,一路上我被笑得不少,早习惯了。只是,说到进宫,我刚才在籍家,一时混乱,也忘了问二哥医书刻印得如何了。要不我们先去一趟籍家,再进宫吧。”相黎说着,转变方向,就要往大门口走。
陈隽拉住相黎道:“你的那些医书,早十月份就已经都刻印成册,籍家,已经从内侍监那里取了银子。一百八十套医书,总共二十六万八千九百七十三两银子。
皇上也按照与你的约定,颁旨把那些医书运往了各州府,随着每一套医书运送的,还有一万两银子和工部的一名官员,你的那个什么藏书楼,皇上顶着朝中一半的非难,帮你实现了。
为此,皇上的寿辰、中秋节,宫中都没有举办宴会。
宫中的妃嫔公主,也不得不放弃庆生,过着与她们以往的奢华不相称的简朴生活。现在的你,可是整个后宫的眼中钉了。
与其去想什么籍家,回房想想怎么平安从那个龙潭虎穴出来吧。“
相黎拍开陈隽的手呵呵地笑道:“反正我又又不需要与她们争宠,做她们假想中的眼中钉,于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至于龙潭虎穴,本姑娘鬼门关都闯过了,还怕小小的龙潭虎穴吗?”
看到相黎难得骄傲的样子,陈隽牵起她馒头一般的小手边走边道:“等你从那里出来,还能用这样语气说话的话,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
这句大言不惭的话,跟相黎刚刚那一句一样真。
因此,相黎听完陈隽的话,乖乖闭上了嘴。
两人回到他们那间院子,范申已经在门口等着。相黎在陈隽回房换衣服的时间,把范申带到了小厅,把那一沓纸拿给了他,跟他说了一下具体的顺序,让他一定记得,别弄错了。
范申仔细地看过那一沓纸,跟乡里确认了一遍顺序之后,才离开。
坐上了马车,相黎还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皇帝今天没有时间见她。不过,相黎的祈祷一般都不灵,从宫门口跟守卫说了之后,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就气喘吁吁地走到宫门口道:“皇上宣明月公主与陈驸马觐见。”
看到相黎的时候,那个太监总管明显打了个颤,不过,毕竟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手中的拂尘并没有掉下去,还瞬间反应过来道:“请公主上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