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时夕阳西下,傍晚的太阳散发着最后的一分余热,拖起路上一个个斜长的影子。
零陵郡郡治泉陵县胡府的门口前。
一个少年歪头歪脑的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牵着小马的仆人。
少年到了门前,整了整衣襟,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还是不放心的冲着跟在身后的仆人说道:
“怎么样,身上可有些灰渍吗,帮我整理下。”
“回禀少爷,少爷身上干净的很,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咱可以先沐浴更衣后再去见两位大人。想来这时候他们应该也没有结束口舌之争,倒是少爷可要小心些,两位大人的性子您也知道,又在气头上,少爷一会儿说话还是要小心一下,免得又被训斥。”
“唔,你放心,我心中自有计较,只要你一会儿别说漏了嘴就行。我刚才跟你说的可都记住了?”
“嘿嘿,放心放心,都记住了,适才少爷并无与人一起玩耍之举,只是一人位于郊外桥边独自吊望感怀而已。”仆人露出了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驾轻就熟的说道,似乎这样做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楚川闻言也是嘿嘿一笑,小眼睛迷成了两个小月牙:“嘿嘿,不错不错,一会儿大人问起只说后半句我在感怀就可,前面就不用说了,不然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仆人闻言后先是一愣,“何为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想来也是懂了这个少爷爱好些许野史杂记,可能是在某本不知名的古籍上读来的典故吧,也就是一笑,道:
“小人懂了。少爷放心,我们先进去把。”
“你把马匹牵回马厩,好生照看,我独自去堂内寻他们就好。大人不喊你你就不要过来。”小楚川话语先是摇了摇头,好像想起来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来,话语又是一改的说道。
“唔,好的吧,少爷。”
就这样,小楚川走进了府内,他家里虽然算是小有余财,但府上却也算不上豪奢,也就是中上的样子。
进了府内,他就听得老爷书房传来的杂乱的争执声,眉头皱了又皱,“今天问题好像有点大啊”,无可奈何的问起随侍在书房外的仆人:
“赵哥,两位大人在里面争执多久了。”他特意压住了声音,防止屋内人听到。
那仆人连忙拉着小楚川到另一旁道:“回少爷,大概两个时辰左右吧,一开始本也没有争吵的,但是二位大人好像聊到辅哥儿你才吵起来了,一会儿进去还是要小心一些,别说错了话。二位大人的脾气你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你要是准备好了我进去通禀一声。”
“嘿嘿,放心,谢谢赵哥了,劳烦赵哥通禀一下胡辅回来了,求见两位大人。”小楚川闻言给了个安心的眼色,然后两手一拱,行了一礼道。
赵哥也是一笑,然后走到了书房前,便敲了敲门,说道:
“二位大人,少爷回来了,求见两位大人。”
“让那臭小子进来!”里面传来了一声咆哮。
小楚川闻音眉头一跳,眼睛闭了又睁开,推开门,一路低首走到两位大人面前,跪拜在地:“阿辅给两位大人请安,父亲大人安好。叔叔一路走来舟车劳顿,还请多多歇息。小子在城外桥边停驻感时了许久,偶有所得,写了一篇不成文的小令,短短几句,还请两位大人赐教指正一二。”
嘿,这叫先声夺人。
“哦?说来听听。”早在仆人敲门时便已经静下来的张敞抚了抚胡须,神色欣慰的说道。这年头美男子的一大标志便是胡须,要不然关羽也有个美髯公的称号呢。
另一边胡腾面对自己孩儿的表现则是闻言眉头轻微一皱,但很快消失不见,没有被人看见,也没出声,算是默许了张敞这一反客为主的举动。
“好,谢过两位大人。”小楚川闻言先是一礼,随后用些稍显悲怆的语气念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张敞与胡腾皆是抚须闻之,一开始本其实没有太大感触,直至小楚川最后一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出,才闻之一叹,两人听完都是不语,抿着嘴继续抚着胡须,只是频率稍快了一些,过了许久张敞手一顿,打破了沉默,道:“这篇小令格式虽然奇怪,初读之似乎平平无奇,然则细品却又格有一番滋味,全篇随无一字点情,读下来却是满腹皆情,以我观之,亦可算一上乘之作,不知子升兄意下如何?”
胡腾闻言亦是一顿,微微颔首,目光复杂的看向跪坐于下方仔细聆听两位大人教诲的自家孩儿,说道:“不错,此文确实是越读越有味道,但确实是不同人有不同的味道啊……不过你小子,这么小的年龄哪有那么大的秋景愁情呢?”
“哎,子升兄不瞒你说,令郎这文却让我想起了这几年惶惶不安的日子,每天晚上我似乎都能回忆起当初与君侯共谋大事的时光,哎”
胡腾闻之默然,冲张敞行李一拜。
无外乎两人这么说,因为汉朝的诗文格式多以乐府诗为主,诗文形式富有极大的浪漫主义风格,又多用骈文形式,押韵灵活,如非常经典的《古诗十九首》《汉乐府诗集》都是汉魏晋这段时间集大成的诗歌合集。而小楚川抄袭的这首《天净沙·秋思》其行文格式又与当时主流的乐府五言有着极大的不同
,难怪评价没有后世“古往今来描秋景之最佳”那么高了。不过古往今来经典之作感情是共通的,不同年代的人也有着同样的感情,客流他乡之情,宦海沉浮之情,生离死别之情等等。然则这三种情感又都是张敞和胡腾这几年所共有的,也无外乎他们会颇有所感了。
“张公高义,我却是也懂了。也罢,只要这孩子愿意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小楚川不清楚的是,自己这只蝴蝶微微煽动一下翅膀,念出的一首词便改变了他原本的格局。在原来的时空中,张敞与胡腾争执不下,却也最终没拗过胡腾,还是让大将军之子在零陵郡平安长大,直到董卓败亡后才出仕刘表的幕府,后留在了曹操手下,最后死于与马超的战场上。
而现在,被小楚川这一首《天净沙》搞得心神震荡的胡腾也回想起了属于自己的种种愁情,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