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幽幽醒转过来时,只觉喉间一阵刺痒,忍不住咳了一声,却觉口中腥涩难当。沈夫人容色惊惧的样子映入眼帘:“桃儿,你感觉怎样?”
“阿娘,阿妹是因运气过度,岔逆了气息晕厥的,吐出这口淤血就没事了。”沈越缓缓收回撑在她背后运气的双掌,安慰沈夫人。太医在旁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女郎并无大恙,老身开几副调养的方子,喝了就好了。”
“劳烦太医了。”沈夫人点点头。
难怪口中腥涩,原来是吐了瘀血。沈桃气息虽弱,却急急呼道:“阿娘,我要漱口!”
一阵忙乱,沈夫人好气又好笑:“看你还知道折腾人,阿娘就放心了。这些天你就给我老实躺着,养好身子。”
沈桃翻了翻白眼,这下好了,阿娘所谓养好身子,就是成日介躺着不动只管吃喝吧,这是养身子呢还是折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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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傅亮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连夜自附近州府要了一辆马车过来,大队人马整理完毕,准备继续出发了。沈桃自是被沈夫人携着上了马车,无论她如何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无事,生龙活虎,沈夫人还是要求她多躺多吃,少动少坐。
“阿娘,傅使君他们有没有查出来刺客是什么来路?”沈桃腻歪地躺着,眼珠儿乱转。
“不知。”沈夫人倒是平静。
“我觉得他们是建康来的。”沈桃一挑眉。
沈夫人怔了怔,随后依然平静地:“别瞎猜。”
“不是瞎猜,阿娘,我从那刺客身上闻到了香粉味,虽然很淡,但逃不过我的鼻子。”沈桃颇有些得意。自小嗅觉灵敏,阿兄经常亲昵地称她是狗鼻子,其实是带着些许羡慕的。
沈夫人诧异道:“可是他们都没有傅粉啊。即使有香粉味,又凭何认为定是来自建康?”
“阿娘,香粉洗了也还会残留气味啊!”沈桃眨眨眼,“阿娘还记得有人送给阿父一盒建康男子流行的香粉么?阿父虽不爱傅粉,但是我闻过,记住了那个味道。”
沈夫人不置可否:“习武之人也会傅粉?”
沈桃扑哧一笑:“阿娘,阿兄私下也偷偷傅过几次粉呢,就是别人送给阿父的那个。所以啊,这些刺客定是常年跟在建康人士身边的。”
车窗被急急叩响,沈越颇恼的声音传来:“阿妹,你怎地和阿娘说这个?不许说了。”
沈桃咯咯轻笑:“阿兄恼我了呢。”掀开车帘,就见沈越骑马护在车旁,不悦地皱着眉头。
“阿兄,你说服阿娘让我骑马,我就不说了。”沈桃挑眉挤眼道。
两兄妹斗着嘴,沈夫人却沉默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娘亲,那个宜都王是什么人?”沈桃很是好学。
沈夫人略略迟疑:“当今主上的男子。”
“主上那么多男子,他的阿娘是谁啊?”沈桃撇撇嘴,继续问。
沈夫人再次迟疑,面色复杂,幽叹一声:“胡婕妤,多年前就不在了。”
“那他岂不是没有阿娘?”沈桃瞪大眼睛,跟着叹了一声,“太可怜了!”
沈夫人瞟了她一眼,欲说什么,想了想又止住了。
“他救了阿娘,我们是不是该好生感谢一番才是啊?”沈桃又问。
“好了,桃儿,”沈夫人语气仍是清淡,“那些事情自有阿娘和你阿兄操心,你就别管了。”
“阿娘,我已经好了,越躺身子越乏,”沈桃忍不住坐起来,嘴嘟得可以挂油瓶了,“您就让我自己走走,或者骑骑马好吗?”
没有想到,新兴到建康居然这么遥远,坐在马车上,听着沉闷的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沈桃感觉自己骨头都散架了,待要骑马,沈夫人又总是不允。
“罢了,”沈夫人摇摇头,“你就坐着看看外面的景吧。”
沈桃嘟着嘴挑起侧面车窗的布帘,随侍在马车旁,骑着玉骢高马的沈越满面同情却掩不住笑意:“又躺不住了?”
沈桃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沈越:“阿兄,你跟阿娘说说,我早已无碍了……。”
“那可不行!”沈越兄长的威严丝毫不容侵犯。
沈桃生气地放下帘子,却又忍不住,又挑上:“阿兄,我躺得浑身痒痒。”
沈越不为所动,瞧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前面。
“阿兄,宜都王殿下是坐马车还是骑马啊?”沈桃又问。
“你以为殿下是娇娇女郎么?”沈越不以为然地回道。
“阿兄,你的意思是说,中书令大人是娇娇女郎咯?”沈桃促狭地笑道,眉眼弯弯的样子极是可爱。
“你这丫头,”沈越一顿,作势要敲她的额头,“居然给我下绊子?”
沈桃俏皮地吐吐舌头。
沈越无奈一笑:“桃儿看样子是真好了。”
转而帮她向沈夫人求情:“阿娘,让桃儿出来看看吧,她从没坐过这么久的马车,您若是不允,她一路都会吵我的!”
沈桃给了阿兄一记白眼,又忙附和着摇晃沈夫人的胳膊,娇声恳求:“阿娘,您又不是不知我的骑术,阿兄在我旁边,不会有事的。您就让我骑马吧,总待在马车里好闷……。”
沈夫人犹豫片刻,叹口气,戳戳她的额头:“这里不是新兴,是往建康去,大家闺秀哪有骑马赶路的?外边这么热,晒黑了,中暑了怎么办?一个女郎,不坐马车反而骑马,外人知道了风评也不好啊。”
见沈夫人不松口,沈桃嘴一瘪,清澈的眼中满是委屈:“阿娘,马都不能骑,我真想待在新兴,不去建康了……。”
沈夫人心一软:“罢了,你就骑一段吧,离建康百里以内可就都得坐马车,行了吧?”
沈桃立即眉一扬,腾地坐直,笑容溢上粉红的脸颊,抱着沈夫人的脸啃了一口:“我就知道,阿娘最好啦!”
“稍等。”沈夫人拉住她,转身取出一薄纱覆在她脸上,只露出熠熠生辉的水眸,“大家闺秀还是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知道啦,阿娘。”沈桃飞速脱下外层裙装,里面是一身火红劲装。沈夫人一愣,没想到她早已做好了骑马的准备。
沈桃对着阿娘挤挤眼,掀开车帘,瞬时跃上了沈越身旁的黑马“腾云”,那是她的爱骑,也是去年生辰沈将军送她的礼物。这些天坐马车,阿兄总是有意无意地牵着腾云在马车旁晃悠,虽知道阿兄有意戏弄她,可是终是心头痒痒,经不起诱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