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潜鲲在南盛的基地,一个倩影步入其中,高声自报家门:“青阜孝义庄,盗门螺黛堂。”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桀骜男子带人迎到门前,“不知阁下是螺黛堂哪一位?”
“墓中盗门,黦老四!”
那男子眉头一皱,旋即客气道:“原来是四姑娘到了,在下潜鲲南盛分堂堂主锐鹰,里面请!”
明兮月跟着锐鹰进入潜鲲在南盛的分堂楼中的会客室坐下,锐鹰抱拳道:“久仰四姑娘大名,不知今日莅临,有何见教?”
明兮月摆手道:“见教不敢,只是讨个人情。”
“哦?什么人情能劳动四姑娘亲自来讨?”
明兮月直视着锐鹰道:“九州四方印。”
锐鹰笑道:“四姑娘,咱们双方可是同气连枝的盟友,即便你救君家心切,也不能攀诬我潜鲲啊。”
明兮月冷哼道:“正因为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九州四方印在潜鲲的消息才没有传到新皇那里,否则现在来找你的就不是我了。”
锐鹰惊疑不定,没有接话,明兮月见状继续道:“这方玺印的价值并不在它本身,而在于它象征的是这九州四夷之地的正统皇权。盗取这方玺印的人,其所图在新皇眼中只怕不是挑拨离间、夺功邀赏这么简单吧。”
锐鹰闻言,更是惴惴不安,但面上却强硬道:“这一点,无须螺黛堂操心,我奉劝四姑娘不要行越俎代庖之事,否则你们也难置身事外。”
明兮月轻笑,“那我也只好把消息如实禀报给新皇了,却不知最后承担这罪过的,是暗主,还是锐鹰堂主?”
言外之意,万一新皇怪罪,锐鹰一定是替罪羊,尽管偷取玺印的命令是暗主下达的。
锐鹰自然明白,但他毕竟是在潜鲲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老油子,很快便想通了一个关节,他嘲讽地笑道:“从刚才开始,四姑娘说的这事一直都是‘消息’而已。咱们都是新皇的左膀右臂,这告密嘛,总是要讲证据的。”他笃定螺黛堂只是接到情报,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明兮月不会来跟他费这么多话。
明兮月胸有成竹道:“你认为,我们手上没有证据?”
锐鹰心中一惊,直视着明兮月,想寻找些破绽,但明兮月带着护面,且唇边挂着自信的微笑,让他实在难辨真假。
正在此时,门突然开了,一个带着护面,身着上白下蓝长袍的女子走了进来。这是潜鲲的服色,象征潜鲲“上可翱翔于天,下可徜徉于海”。
但锐鹰知道这个女子不是他们的人,愤然起身就要动手。
明兮月娇笑道:“锐鹰堂主不必紧张,这是我们螺黛堂梁上盗门,黦老六。”
黦老六扯下潜鲲的制服,里面果然着了螺黛堂的玄色袍子,六枚凤尾在前襟处耀眼夺目。
锐鹰怒发冲冠道:“你们想偷走玺印!”
明兮月笑得更加欢愉:“潜鲲的防盗系统密不透风,我们怎么盗得出?只是让我们老六去给新皇拍了几张照片,好先睹为快。现下这胶卷应该已经运走了吧。”
黦老六点了点头,道:“我拍照技术不错,绝对能看出是在潜鲲的宝库中。”
锐鹰一身冷汗,就就听明兮月道:“刚才,分堂主说什么来着?证据是吗?现在有了。”
“你,诈我!”锐鹰咬牙切齿道。
“兵不厌诈嘛。现在锐鹰堂主,要不要给暗主打个电话?”
锐鹰怒不可遏地走出房间,黦老六在明兮月身后道:“师姐,他们会不会耍花样儿?”
明兮月看着桌边的植物里隐藏着的窃听器,高声道:“怎么耍花样?杀人灭口?螺黛堂两个门主的命,需要他们整个分堂陪葬才行。”
过了一会儿,锐鹰颓然地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漆黑的盒子。他走到桌边,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正是九州四方印。
他又将盒子盖上,黦老六上前,正准备端起盒子,却被明兮月拦下。
明兮月伸出玉指,轻弹一下盒子的外皮,抬头盯住锐鹰。锐鹰堂堂七尺男儿,被她凌厉的目光盯得脖颈发寒。
明兮月收回目光,并未作声,只是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方黑色的布铺在桌上,又伸手将玺印从盒子中取出,放在黑布上包好,拎起来就闲庭若步地离开了。
锐鹰看着两女翩然离去的身影,怒目圆睁,一只拳头猛地捣在桌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师姐,刚刚取出印玺用布包裹,可有什么讲究?”走出潜鲲分堂很远,黦老六开口问道。
“这样珍贵的玉质玺印,不用锦木盒、却用厚铁皮盒子来装,若我没猜错,那盒中应该有个小炸弹,威力不足以伤到我们,用来毁掉玺印应是足够。若真那样,玺印我们带出来了,你拍下的证据就没有价值了;东西又毁在我们手上,我们百口莫辩,难辞其咎。”
“真是阴险!”
“哼,我也是看着大师伯跟这些人打交道时才知道他们的阴险,凡事都要留个心眼儿。”
第二天下午,明兮月坐在君家主宅,君彦清的办公室。
君彦清看着这个四年前差点成了自己儿媳妇的小丫头,冷冷道:“明小姐要是来看我笑话的,就请便吧。”
明兮月看着眼前这个萎靡不振的老头子,一团和气笑道:“君老爷误会了,我今天是来提亲的。”
君彦清愕然抬头,“提亲?”
明兮月将几张照片扔在他的桌上,然后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道:“以此为聘,娶你儿君慕朗,入赘我螺黛堂!”
君彦清看着手中九州四方印的照片,其中一张还是明兮月与玺印的合影。他抬头,强硬道:“你要我君家的少主,我君彦清唯一的儿子,入赘给你?做梦!”
明兮月起身,双手撑在君彦清的书桌上,看着他道:“我年轻,没耐性,两日之内,我要看到君慕朗出现在地下暗市,否则......我螺黛堂也正好缺件献给新皇的寿礼!”
说罢,她优雅转身离去,黑色的丝袍在身后舞起一阵波澜。出门前,她忽而转头笑道:“对了,他的‘嫁妆’准备得像样点,毕竟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对吗,爸?”最后的这个“爸”让君彦清难受不已。
出了君家,黦老六开着车,问明兮月道:“师姐,去哪?要不要回家看看四师叔?”
明兮月坐在后排道:“还不是时候,好好护着他们。”
“是!”
“老六,你先回去盯着分堂的工程吧。”
“那师姐你去哪?”
明兮月唇边扬起柔柔的笑意,“去找我男人。”
入夜,君慕朗吃过晚饭,在花园散步。忽见楼上自己房间的灯亮着,心中奇怪,便上楼查看。
他走进房间,听到浴室传来水声,便附耳到门上倾听。浴缸中似乎有什么人在戏水,那淋水的声音轻柔缓慢,应该是个女子。
“看来,我爸送来的女人又有了新的招数。”君慕朗苦笑。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听到背后浴室的门开了,踩在地毯上的步子很轻,君慕朗懒得回头,冷若冰霜道:“你走吧,我不会碰你的,告诉我爸,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身后的女子开口了,“除了谁?”
君慕朗身体一震,这声音......他想转头,却不敢,怕又是一场满怀希望的失望。
“那我真的走了啊?”那女人又道。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君慕朗倏而起身。
他转头,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此刻穿着他的浴袍站在他面前,就如四年前的那个午后一样撩动着他的心弦。四年所受的痛苦折磨,似乎就像一场梦一样。
他冲上去,伸出手,先轻触她的面庞,确定这是真实的,才紧紧抱住她,一时间眼泪止不住地滴落下来,落在那女子潮湿的发间、芬芳的肩上。
明兮月揽住他的腰,任由他像孩子一样在自己肩头放声哭泣,眼中也不自觉有些湿意,但她不愿落泪,这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君慕朗的抽泣才渐渐停止,明兮月想将他推离,想好好看看这个委屈可怜的男人,却被他制止。
君慕朗一松开,就背对着明兮月跑去洗漱间洗脸,他不会让她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
他洗了脸,又照着镜子刮胡子,刷牙,梳头,忙活了许久。
等他再回房间,发现明兮月已经躺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痴迷地看着明兮月。她的浴袍因为湿发和他的眼泪,有些潮气。
君慕朗怕她感冒,便伸手轻轻解开她的腰间束带,想帮她把浴袍换下来。
君慕朗笑着低语:“这丫头,真的长大了不少。”
明兮月睫毛微动,缓缓睁开双眸,便看到君慕朗还有些红肿的眼睛里,蕴着一泓热情的春水。
第二天,阳光洒进来,温暖着君慕朗的睡颜。他睁眼,下意识地向身边伸手,却空无一人。
君慕朗吓得翻身坐起,环顾四周。看到刚刚换好一身玄衣从更衣间出来的明兮月,他才松了口气。
“你要走了吗?”君慕朗小心翼翼地问,但其实并不敢听她的回答。
“嗯。我得去分堂那里看看。”明兮月整理着仪容,漫不经心道。
“那,我呢?”君慕朗低下头,眼神就像一个受伤的孩子。
明兮月回头,莞尔一笑。她轻盈地走到床边,捏起君慕朗的下巴,笑眯眯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还不待君慕朗反应,明兮月就逃出了房间,出门前咯咯笑道:“那是赏你的!”
君慕朗低下头,看着床上一张君家私宅的防卫设计图,唇边泛起比阳光更明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