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眨眼的工夫,这老家伙的身形突兀地消失了,我下意识的将点墨横在当胸——一掌,我被打的气血上涌,足足向后退却十余步方才稳住身形。
我不是他的对手。一击过后,我迅速做出判断,和他打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一念至此,他的第二掌又是当胸袭来,直取面门。我佯装要与他鱼死网破,见他是右掌击出,我便一剑径直点向他右侧下肋,剑招丝毫不作防备。他冷哼一声,竟躲也不躲,要与我俱伤。
正合我意!
在见到这阴鹜老者之后,我便想到了一件反常的事情。既然那黑衣蒙面人已然知晓我的踪迹,那他们为何不在南门守株待兔,却偏偏要在这长乐街头动手?要知道,长平街可是主路,闹出动静来是有可能会吸引巡夜的更夫的。想必,这一定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如此看来,这老者八成和他们不是一伙人。那既然这样——
那老家伙一掌击中,打的我身形不稳,五脏六腑似移位一般。不过他也吃了点亏。我的点墨刺中了他的右侧下肋,纵使他已经扭身避过,可还是划伤了他,血滴飞溅而出。我见势,又是一剑刺出,同样是搏命的招法。这一剑,直取他的头颅而去。看得出来,他很气恼,应该是没想到我竟然能够对他造成伤害。唐古今说过,所谓搏命,靠的是缜密之思,冷静之行。谁能够不被生死左右判断,谁就会是最后的胜者。
看样子,我的目的达到了。
这老家伙接连出掌,我几乎毫无招架之力。看似搏命之举,实则送命之为。实力的悬殊,是不可能给我以搏命的机会的。我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逼他出手那力道最盛的一掌。一掌接着一掌,我被打的节节败退。又是一掌,看似速度迟缓,却不容小觑。
就是这掌!
我突然回剑一挡,他这一掌力道千钧,势如雷霆,我被远远地击飞。可是,似乎飞的有些太远了。我以点墨作护心,硬接了这一掌,借力将自己送出。
“老匹夫,多谢你送我一程。”实在打不过的时候,口舌之快,也还是要逞的。
“哼,老夫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段!”这老家伙眼见被戏耍,自然不甘。
我转身便跑。此处已是长乐街尽头,再走百余步便是南门。我没有任何犹豫,咬紧牙关。刚刚这一掌虽然接下了,但是我的心脉已然受损。再打下去,不用他杀我,我就命不久矣。我边跑边祈祷平日里守卫松懈的南门今日能够有人当值。一年到头,这除夕之夜,还希望皇帝老儿能够交代一声,不然我这小命可真就没了!
南门!
南门城楼在夜色里依然气派无比。南门,是进京朝圣的主门,有一个主门洞和两个分门洞。三个门洞上方是鎏金吊角的城门楼子,平日里城门大开,迎四海宾客。也正是因为南门是四门之中的主门,南门的守卫倒是比其余三门松懈许多。谁也不会选在这最热闹的门楼闹事不是?再加上南门的值守平日里迎来送往,免不了收取些许金银细软充腰包,若是拿人钱财还不替人消灾,那这份差事自然是无法安稳做下去的。
此时,正值宵禁,城门紧闭。门楼上的灯烛倒是明着,却不见个人影。我的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既已知晓那黑衣蒙面人及其同伙会在南门蹲守,我本意是想引他们与这老匹夫一起行至南门之下,再想办法引起门楼上的值守注意,从而获得生机。可是,这黑衣人不再出现,也不见他的同伙。城门楼子上面也没有值守当值。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我二人,那老匹夫眼见着快要追上我了。我已经看到了他的身形。
“他妈的,为何今日当值偏偏有老子?又输了。晦气!”一声懈怠且气愤的声音自头顶传出。
太好了!若是平日,我看到这当差的这副德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现在,我就像看到了救星。
我自腰间取出一些碎银,挥手便向这值守打去。
“谁他妈下黑手?”他大嚷一声,向下望去。“你是何人?嘿,兄弟们快出来,老子抓到一个胆肥的嘿!今日你还敢违这宵禁禁令,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身边又冒出来几个人,和他着装相似,看来,他们就是今夜南门值守。
“你这厮,纳命来!”这老匹夫已然赶到,无需多言,一掌直轰面门。我此时有了底气,丝毫不惧,挥剑便上。未拆几招,那值守一众便已经从城楼上下来。
“嘿,他妈的,今日真是老子没白来。又来了一个,这二人还打起来了。哈哈,甚是有趣!敢跑到老子眼皮子底下违反宵禁令,给老子上!拿下!”这值守眼冒精光,竟是以为自己的功劳簿上又可以记上一笔,殊不知已经命不久矣。
我趁机与这老匹夫拉开距离,继而,便乖乖束手就擒。
“你倒是还挺懂规矩。老子一会让你免受皮肉之苦。”这领头的值守趾高气扬。“可你这老猢狲怎如此脱跳?真是越老越不懂规矩!看你是个老家伙,我且不与你动手。”
说罢,这值守便欲上前,擒住着老匹夫。只不过,在他刚要拿住这老者右臂之时,他察觉到了不对。
“兄弟们,抄家伙!”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我还以为他要当场命丧黄泉,却不料他竟从那老者手中逃脱。
好俊的轻功!
这路数,怎得像修习过凌波微步一般?我不禁一愣,那老者也是一愣,手中动作竟顿了一顿,没有跟上。
这一众值守听闻,抽刀而上,看守我的那两名值守也是如此。天赐良机!我便借此机会,趁机跑向城门楼上。我察觉到那老匹夫阴鹜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不过这群值守再不济,也应当能够挡住他一时。上了城门楼,向下瞄一眼,那一众六七人已经纷纷倒地,怕是都已经命丧黄泉。只剩下那个领头的值守,他的右臂似乎也已经摇摇欲坠。
逃!
我不敢再作耽搁,飞身从城楼一跃而下。出南门,城外三十里,那是一片广袤的树林。进了那林中,我便再也不怕这老匹夫追杀我。
......
城郊。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到了,新的一年也要来了。如果未曾发生这一切,此时的我应该在夜府,全府上下都要来和我问安。我是那名满京城的浪荡公子,我是那才华横溢的潇洒少爷。我,是夜长归。
“夜家公子,今日怎得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一般,惶惶逃命呢?”
一夜奔袭,进了林间,悬着的心方才放下,却被一支飞箭挡住了去路。
没错,我甩掉了那该死的老匹夫,却忘记了还有那黑衣蒙面人。眼前,连同这个拿弓的黑衣人,一共二人。他们将我抓了个正着。我的脑海中想起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被你们抓住,也好过死在那老匹夫手里。动手吧。”我终于是精疲力竭,无力再逃。
“那老家伙确实棘手。不过呢,我们和他求的不一样。他要取你的命,我们要取你的宝。”
“宝?”
“夜家公子,您就别跟我们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夜家那琉璃天书,现在何方啊?”
琉璃天书?这是何物?父亲和大哥都未曾和我提及过。
“啊,那琉璃天书,是我夜家镇宅之宝。我怎会知晓?自然是在我父亲或大哥手中。”不管知不知道这所谓的琉璃天书到底是何物,为了活命,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哥,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站在我左侧的黑衣人说道。听声音,这是个女子。
“珏妹,若他说的是真话,那可就麻烦了。”
“大哥,为了光复大业,这琉璃天书我们志在必得。这是父亲毕生愿望!”
“也罢。为了你,不就是那狗屁长乐坊么!我自当一闯!”
“夜家公子,我不取你性命,但你也莫想着逃走。不然,你要先问过我手中的九环妖刀。”他挥了挥手中的大刀,这刀一看就不是凡器。刀身在朝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自此刻起,你且与我二人一同去寻那长乐坊的踪迹,待到寻得你的父亲和大哥,且将琉璃天书交予我等,换你一命。这桩买卖,你不亏。”
我翻了翻白眼,总之,命算保住了。至于这二人说的琉璃天书,我是一概不知。至于他们要寻那长乐坊的踪迹,我也权且当做笑话。
天色大白,新的一天,新的一年,我也有了新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