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无奈之下，只得攀附住了他的脖颈，看着自己掌心中的液体，颤抖出声，“殇……你受伤了……”
纵然知道那个答案，纵然知道他不可能完好无损，但是她却还是问出来了，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才把自己弄成了如斯模样。
夜无殇面上的血色渐渐的消失，只剩下了一片森冷的苍白，纵然疼到了如此程度，却也没听见他呻吟一声，只是朝着她温柔的笑了笑，“我没事，放心。”
他没事，只要有她在他身边，他就没事。
别说只是几道伤口，就算是剥皮抽筋，也不过尔尔。
男子的眸光带着苍凉的心痛，瞧见她身上那些深深浅浅或大或小的伤口，心，开始痉挛性的疼。
“璃儿，痛么……”他柔声问道，含情脉脉的望着她，眸底深处，凝聚了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万语千言。
汝嫣璃听到他提起她的伤，眸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不少。
身上的伤再痛，恐怕也抵不过心里伤痛的万分之一吧。
他们，都在承受着同等的痛楚，因为伤害了他们的那个人，是他们都无法去恨的那个人。
若是别人将他们二人逼到了如此境地，想要报仇，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可是，却偏偏，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无痕，是夜无痕。
是他们怨，却无法恨的人。
夜无殇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吃力的握住手中的剑柄，用尽最后一丝，撑着两个人的身体，了解她的心事，心中也跟着酸痛。
是啊，纵然是无痕间接的导致了这一切，但是他们，却谁都不能去恨他。
说到底，一切原因还是在于自己。
他的自责，他的悔恨，他的伤痛，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其万分之一。
“无殇……不怪你……”汝嫣璃似乎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给予他安慰的一笑，不怪他，要怪，就只能是怪命运。
望着他吃力的样子，心中席卷过汹涌的酸涩，他已经身受重伤，两个人这样的奋力支撑，又能够支撑多久呢？
垂首，望了望下方的岩石石壁，距离他们这里是很短的一段距离，如今，她的身子已经提不起半点儿力气，就算是他抱着她，跃过去，他们两个人又有几分可以生存下来的可能？
如果，他们两个人之间还能够活下来一个人的话，那么，她希望这个人是他。
她活着，没有多大的用处，但是他就不同了，夜国还需要他，无痕还需要他，很多人，都需要他。
也许，这样死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最好的结局，是于她而言最好不过的归宿。
或许，都可以称之为是一种解脱。至少，可以结束她这一生的绝望与伤痛，也可以结束她所有的眷恋与不舍，不是么？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活的，都太累了。
这两生两世，不管是那一次，她都是带着仇恨而活，带着怨念而活。
仇恨与怨念，似乎已经成了她活下去的力量与支撑，此刻，这些东西，全部随着他的深情不悔和生死相随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么她，是否也应该就此解脱了……
如果，如果还有来生，她再也不想涉足江湖恩怨，权谋纷争，她只愿意去做一个普普通通，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老百姓，没有皇室的斗争，没有权利的诱惑，没有伤害的绝望，只是平平淡淡的过完自己一生的幸福生活，再也没有宫廷朝野，再也没有阴谋碰撞。
思及此，微微抬眸，似乎是想用最后的记忆，来将他牢牢的镌刻在自己心底深处，再也不忘记。
然后，随着生命的消逝，渐渐遗忘，连根拔起，即使痛的血肉模糊，体无完肤，也在所不惜。
过去，所有的往事，如同魔幻一般，纷至沓来，一幕一幕，轮番上演在她的心头。
记忆中的每一幅刺痛人心的画面，每一句令她流连的言语，每一种他至死不悔的神情，在此刻，全部都化作了一根尖而细的针，刺的她一阵阵的剧痛。
她的心底，一片无望的痛楚，然，又岂止是痛？
这种撕心裂肺的苦，这种惨绝人寰的痛，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她都再也不愿意去品尝第二次。
微微抬眸，望向上方的那个男子，一张素雅精致的容颜上绝艳无双，倾国倾城，倾尽了他此生的****，倾覆了他的江山，天下之大，唯有她一人，才能够带给他这种惊天动地的心颤。
汝嫣璃的唇际勾勒出一抹绝艳的笑意，笑容里，充满了化不开的哀愁与悲伤，就像是一朵即将要盛开凋零的花朵，尽情的在他面前绽放，盛开到极致，然后渐渐的再凋零，枯萎，从此，了无痕迹。
“璃儿……抓紧我！”夜无殇心惊无比，因为方才那个不经意的对视，他忽然从她的眸底看到了一种决绝，那种淡然的决绝。
汝嫣璃抬眸深深的凝视着他，望着他深邃的瞳眸，那里面，充斥满了无穷无尽的恐慌与惊惧。
她开始笑，灿烂至极的笑，撕心裂肺的笑。那妖艳的笑容中，包含着无穷无尽的忧伤，眷恋，深情，不舍。
“无殇……保重……”她定定的望着他，然后轻轻开口，语气温柔无比，就好似这山间的云雾一般，飘渺的不见踪迹。
然后，张开自己搂紧他的腰的玉手，让自己在无边的山崖中尽情飞扬。
果然，夜无殇方才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那一刻，他没有看透她的心地里面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然而，还没有等他看透，她却忽然的张开了自己的手。
慌乱，开始漫天漫地的朝着他席卷过来，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就此淹没，“不！璃儿……不要……”
连忙张开自己的手臂，想要抓住她轻盈翩飞的身体，只是，为时已晚。
她的身子，已经悄然的滑落了下去，他伸长自己的手臂，似乎是想要抓住她的身体，却只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她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这已经是最后一线生机了，她都能够如此毫不犹豫的抛弃，难道，她对这个世间，对他，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了吗？
死死的抓紧了她的手腕，而她逐渐下坠的身子使他抓的更为吃力，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累的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滴滴的汗珠儿，然而，他却没有选择放手。
没有弄清楚事实，他绝对不会放手，因为，最起码，在两个人一起死去之前，他必须要确定，究竟是她对自己再也没有半分留恋，还是希望他好好的活下去，将所有生存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如若，是真的对他再也没有丝毫留恋，那么，他愿意选择放手，却不是放开他的手，而是放开自己紧抓着剑柄的手，他愿意与她一起，同生共死。
她去了，他又怎会独活于这个世界。
这个世上，他可以为很多人去死，为她，为无痕，为他的子民，但是，他却只想为了她，而好好的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
因为，只有她，才会让他拥有活下去的勇气，只有她，才会令他拥有活下去的毅力。
若是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无法护得她周全，没有了她，那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
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汝嫣璃，那么夜无殇，也再生无可恋。
纵然，纵然是侥幸存活下来，也不过是再如行尸走肉一般，还不如追随着她。
“璃儿，你是真的生无可恋了吗？”
凝视着她凄楚的容颜，他怅然问道。
他的嗓音，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楚与沙哑，惘然若失。
闻言，汝嫣璃狠狠一怔。
生无可恋吗？不，不是的，并非生无可恋，她放心不下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凝蝶，无痕，影儿，轩辕傲……
如若，如若她死了，如若无痕知道了一切，那么，她不敢相信，他会痛到一种什么程度。
但是，她敢确定，一定不会比她的要少。
之所以对她这么伤害，也不过是以为，夜无殇移情别恋到另外一个女子身上而已。
不，她不能死！她一定要活下来，只有活着，才能好好对待自己所在乎的每一个人，才能亲口告诉无痕，她不恨他。
夜无殇注视到她的不舍与留恋，心中安慰了些许，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紧了又紧，似乎要将两个人的手掌给生生的嵌合在一起，永不分离。
只要她想活着，只要她不想死，那么，他便要倾尽一切，护她周全。
俊逸非凡的面容布满了哀怨的沧桑，他对着她展露出温柔的一笑，轻声道：“璃儿，抓紧我……不要再放开，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这句话，好像是她在绝望中所看到的唯一的希望。
纵然身下已是万丈悬崖，纵然他们或许就此消逝，但是，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她就不怕！
生死无惧，她最怕的，只是他不在她身边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