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是一种比爱还要强烈的感情，她恨不起，也再，爱不起。
无爱，便无恨……
五个字，字字刻入他的心脏，他的肺腑，痛如刀割。
夜无殇依旧凝视着摔碎的瓷瓶，然后，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了锦帕，去捡那些碎片，一片，又一片，每捡起一片，他的心，就跟着多痛上一分。
多么熟悉的一副场景，当日，她大殿之上，摔碎他松她的定情之物，众人退去，他便一个人蹲在那里，一片一片的捡起，好似在捡着他碎掉的心脏。
“夜无殇，你知道吗，碎掉的心，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汝嫣璃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也跟着忍不住颤抖了几下，随即，她转过身去，不想再看。
片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眸底略过了一丝决绝，忽然起身，走到他身畔，抬足，踩到那些碎片上，暗运内力，将其踩碎。
“夜无殇，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的。”她冷笑着，毫不留情的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从一开始，她就告诉了他，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是他，是他一直在执迷不悟的想要回到过去，那么既然如此，也不能怪她冷漠无情了。
凉风吹进来，吹起了碎片的粉末。
“璃儿……”他抬眸，卑微的仰视着她，眸中，氤氲着散不尽的痛苦与悔恨。
“够了！”他的深情，被她毫不留情的打断，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冷笑数声，“我说过，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所以，你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情。”
恩断义绝，恩断义绝……
夜无殇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她这样的冷漠与绝情，伸手握住自己失去了跳动频率的心脏，急急的粗喘着气息。
她不原谅他，他理解，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但是，恩断义绝……他真的，做不到……
“璃儿，你听话，敷上药，要不然伤口会留下疤痕的。”沉默了许久之后，夜无殇轻声道。
只是，他这句情意绵绵的话，却令汝嫣璃觉得好笑无比，勾着唇角，忍不住冷笑数声，“留下疤痕？”
她难道还会怕留下疤痕？
“夜无殇，难道你以为我还怕在身上留个疤痕？”她望着他的眸光带着讥诮与讽刺，“你大殿之上废我后位令我丢尽颜面，闺阁之内灌我红花令我失去骨肉，新婚之日强迫于我令我受尽****，冷宫之夜赐我毒酒令我含恨而终，当你做着那些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在我心上留下疤痕？”
“三年陪伴，三年痴爱，我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无情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的无情的欺骗！”
“你说你要巩固朝中地位，我交出手中的王权，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只为了换来一场盛世太平，换来的，是你在超纲之中稳定地位之后废掉了我的身份，我说，你伤害我，没关系，但我不希望连累无辜的人，你同意了，你答应了，你要我在众人面对向你下跪，向你求饶，我便以你所言，向你跪拜，向你叩首，你将我的尊严狠狠的踩在脚底之下，无情碾碎，弃之如敝履，才得以放我宫中众人一马。”
“你废我后位，我无任何怨言，因为我在乎的向来就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女子人人艳羡的身份，我在乎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你这个人，你的这颗心，你将我打入冷宫，我依旧毫无怨言，因为那时我对你已然心死，废我之后，你立即令立他人为后，我同样再也不想去在意，可是你大婚之夜却不顾我仅存的尊严，强迫于我卑微承欢，尽情肆虐我的身心，从不曾为我产生一丝动容！”
“从此以后，我便暗暗发誓，从此活着只求安逸，再也不敢奢求你的半分怜惜，你我之间，再见便形同路人，无任何恩怨纠纷，也无任何情仇纠葛，大不了当我们从未相识过，可是你，你却狠心到不能容忍我在这个世上存活，即使我对于你来说再也没有任何威胁，你依旧容不下我，你让人赐给我一杯毒酒，你下旨说我犯下苟且之事，安我荡妇之名，令皇族蒙羞，赐我毒酒，让我自行了断！”
“夜无殇，我问你，当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受伤，我会留疤，我会痛不欲生，我会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已经逐渐变得狰狞而疯狂。
痛为何物？她已然不知。
夜无殇蹲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一刹那间全部蜕化成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天塌地陷，全部都消失。
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黑暗中沉沦，堕入地狱。
是他，一切都是他，全部都是他的错，全部都是他的罪。
汝嫣璃看着他眸中溢出的两行清泪，冷笑一声，转过身，欲要离去。
只是，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他面前的前一刻，那个原本还闭着眼眸的男子忽然睁开双眸站起了身，忽然朝着她的方向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抓住了她的手臂，硬生生的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同时，伸出手臂，阻止了汝嫣璃的袭击，迅速点住她的穴道，将她打横抱起，放置在自己怀中，一颗心，在拥她入怀的那一刻，狠狠的颤抖着，跳动着……
好久了，好久没有将她拥入怀中了，好久没有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体温的，好久没有再如此认真的感受着她的一切了，真的好久了。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夜无殇凤眸急剧收缩，大颗大颗的泪珠失控的溢出，溅落在地上，溅起了一室的悲伤。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根淬了剧毒的银针，狠狠的，准确无误的扎入了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撕心裂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现在的感受，就是当日里她的感受么？他知道，她会痛，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的痛。
他以为，自己已经尽全力不要去伤害到她了，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伤她如此之深……
废她后位，并非完全出自真心，只是因为觉得不甘，觉得愤恨，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含恨不甘冤死的母妃，同时，他最想的，是立伊婉为后，趁机除去伊默的势力。
灌她红花，也并非纯粹伤害她，只是他暂时还不知道是否能保护好她和孩子，他一直都在给她服用着少量的红花，不足以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可是却最终还是伤害了她。
新婚之夜，去冷宫中强迫她承欢，也绝对不是纯粹想要羞辱她，伤害她，只是那夜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想她，那夜，浮现在他心头的，不是伊婉，只是她。
至于那杯毒酒，他从未下过那样的圣旨……从未……
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尽力的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了，可是，终究还是，如此深刻的伤害了她。
不知不觉，他的罪孽，已经如此深重，深重到，他都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挽回的能力了……
汝嫣璃黛眉微蹙，略过了一抹不耐，下意识的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推开她。
只是，她的手才刚刚触及到了他的前胸，身体传来的异样就让她倏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而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又来了。
那股蚀骨剜心的感觉，又来了。
那日，她从皇宫中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全身都痛的好似要散了架一般。
“璃儿，对不起，别恨我……”他紧紧的揽着她柔软无力的腰肢，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轻声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