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外响起急促的甲兵刮擦碰撞声,铿铿锵锵,极为刺耳。
墨白掀开车帘一闪而入,一张俊俏的小脸在火把掩映下红彤彤的,眼中闪着难以名状的兴奋。
透过掀开的车帘,允狄看到数十黑甲卫士挥舞着手中方盾和长戟,以戟支盾,层层相叠,把马车围的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盾阵结成,埙声却倏然而逝。
预想中的袭击也没有发生,黑暗中,处处透着诡异。
或许一刻,也或许只是盏茶时光,高度戒备的黑甲卫士们似乎忘记过了多久,天空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雨滴打在火把上,压低了焰头,黑暗如洪水猛兽般向卫队所在的空间挤压而来。
雨滴愈发密集,“噼噼啪啪”,打的枝叶上下乱颤,左摇右摆,两百黑甲卫士在雨幕之下,如泥塑石刻的一般,一动不动。
火把散发出黯淡的红光,笼罩着马车附近的空地,像一块儿鲜红的琥珀,凝固了其中的卫队和马车。
埙声已逝,却犹响在耳,雨韵正浓,却恍若不闻,黑暗中涌带来的压力,让这有限的空间紧绷到了极致!
“呜——”
埙声再次响起!
可曲调却变得宛转悠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可听在高度戒备的黑甲卫士耳中,不禁令他们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这些卫士早已身经百战,他们知道,刀光剑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暗处的未知。
车厢内,允狄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墨白则掀开窗帘一角,紧张地注视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墨白的一只小手伸出窗外,小心接住零星洒落的几滴雨水,缩回车厢内。
黑暗里,墨白托着雨滴的掌心慢慢亮起一团柔柔的绿光。
凝视着绿光中的雨滴,墨白的另一只手掐指在空中虚画几下,勾画出一个怪异的符号,猛的按向手心的绿光。
“啵”的一声轻响,绿光中的雨滴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墨白的呼吸骤然急促,压低声音道:“允狄!这不是雨,这是巫术!好厉害的巫术!”
允狄闻言大吃一惊,正待说话,车外的埙笛声却突然再次变得急促!
车外的雨水骤然停歇,急促地埙笛声带来一阵狂风,狂风裹挟起地上的砂石,转瞬之间,沙尘狂卷,地面抖动开裂,土壤如泉水般从地下涌出,马车摇摇晃晃,眼看就将倾翻在地。
乌巴与塞隆在车外喝到:“敌袭!内队稳住马车,保护少主!外队准备攻击!”
即将倾倒的马车被几名卫士及时扶住,允狄与墨白这才惊魂稍定。
外围的卫士将手中剩余的火把向远处丢去,可是,火把丢出后,很快就熄灭了,犹如石沉大海。
片刻之后,翻涌的地面竟诡异地恢复如初,狂风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一切,重新陷入黑暗与平静,就像这里无数个普普通通的夜晚那样,唯有虫鸣声声。
这时,乌巴与塞隆已经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他们的对手绝不是普通的伏兵,也不可能是普通练气士或者巫士,而是他们从未遭遇过的强大存在。
因为直到此时,对手依然没有现身,但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就算去年的守城之战,他们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狼狈,不知道对手的位置,不知道对手的意图,只能被动等待。
乌巴和塞隆迅速摸回到马车旁,向车内的允狄道:“少主,我们遇到了麻烦,如果待会儿卫队无法应付,我和塞隆就先带你们离开这里!”
允狄沉默片刻,道:“乌巴,塞隆,你们有把握带我俩离开吗?”
乌巴道:“少主,属下只能拼死一试,定要守护少主安全到达月氏!”
允狄道:“刚才的大雨和地震,是巫术?”
乌巴点头道:“不错!少主,这也正是属下担心所在,对手太强!”
允狄沉吟道:“既然如此,不必带我们离开,如果对方想杀死我们,我们已经死了,等他们现身!”
车外陷入沉默,乌巴与塞隆互相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是!少主!”
乌巴与塞隆的内心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这力量让他们重新具备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外队收缩,起火把!弓箭手警戒!”
“内队列双层盾阵,防护!”
乌巴与塞隆接连发号施令,卫队士兵毫无窒碍地无声执行,一个新的更加牢固的防御圈快速形成,可攻可守。
“咦!想不到!”
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
“真是想不到,一个偏居世外的小城竟也有这般出色的卫队,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们!”
几个呼吸之后,一男一女两人缓步走入火把光照的范围内。
黑甲卫士们全神戒备,紧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那女子身穿一条火红色的长裙,头挽高耸的发髻,斜插一只腥红珊瑚凤尾钗,脚上穿一双红绸金线云靴,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埙笛,颜色血红欲滴,材质非金非玉,一袭长裙束腰,不可盈握,香肩微露,肤白胜雪,年纪只有十七八岁。
允狄的母亲青阳是若水流域有名的美女,可和这女子一比,也不免落了下乘。
男子一身银丝锦袍,外罩水蓝色对襟无袖长衫,华贵而不失文雅,眉长入鬓,目若朗星,和那女子的眉目竟极相似!
乌巴越众而出,来到这两人面前,道:“我们与二位素不相识,你们为何阻挡我等去路?”
那锦袍男子温和一笑,道:“愚妹顽劣,冒犯了诸位,请海涵一二,不知阁下可是古桑少城主一行?”
乌巴心头一震,警觉道:“不知有何见教,可否明示!”
男子道:“告诉你们首领,我们是大夏派来接古桑少城主的使者,你们的人可以回去交差了!”
乌巴闻言一愣,道:“我等奉城主之命,赴大夏都城月氏,可不是三山郡的荒郊野岭,你们可有凭据?”
那女子恼道:“哥哥,我就说过,直接把那少城主抢走,岂不省事?”
那男子微笑道:“这位小兄弟,还是去和你家统领说一声,留下小城主和他的同伴,你们尽早赶回古桑,不然,可能就来不及了!”
乌巴听了这男子的话,心里不由咯噔一声,道:“来不及了?阁下此言何意?”
男子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古桑如今正陷入望川和黑谷的围攻之中,至于能撑多久,真不好说。”
“什么!?”乌巴闻言大惊失色,忙道:“二位稍等片刻!”,说罢转身,匆匆向马车奔去!
允狄看到乌巴与那两人交谈几句后急忙返回,神色惶急,心头不禁生疑。
乌巴来到马车旁,急道:“禀少主,那二人自称是大夏来迎接少主的使者,还说如今古桑城正在被望川与黑谷围攻!属下委实难以决断,请少主示下!”
坐在允狄对面的墨白在一旁边听了,惊道:“什么?古桑正被围攻?这怎么可能!?”
允狄听了乌巴的话,双目一凝,沉吟不语,透过盾阵打开的缺口,遥遥看向远方的一男一女。
片刻后,允狄道:“走,我们去看看!”
允狄跳下车,墨白紧随其后,乌巴和塞隆守护在二人身侧,卫士则被允狄屏退。
四人走向对面傲然四顾,旁若无人的一男一女,四人脸色都十分凝重,心事重重。
走至近前,四人停下脚步,允狄则向前踏出一步,抬头道:“我便是古桑少主,你们要找的允狄,有什么事,请直言相告!”
对面一男一女闻言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小小年纪的古桑少城主说话竟如此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