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儿正在翁医生办公室里汇报今天的工作情况,“翁医生,3楼6床的沈先生今天该请您去做检查了,然后昨天您交代的4楼的简先生换药的事……”
“今天沈医生带来的那个女孩是谁呀?是不是沈医生女朋友呀,长得好漂亮呀,皮肤真白,那种长相跟个精灵一样。”
“不过那个女孩表情可冷淡了。”
“也不是,面对沈医生的时候,脸上还是会有些表情的。笑起来也挺甜的。”
“哎,好像真是这样,但是怎么说呢,甜甜的忧伤吧,好像是这种感觉。”
“你这家伙又看出来了。”
“在心理学方面,本姑娘可是专业的,我看人很准的好吧。”
蓝烟儿看着门口走过的两个护士,听着他们的对话。
沈医生的女朋友吗?
说不是才奇怪吧?
沈医生那样好的人,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她喜欢上沈医生多久,就想这个问题想了多久。但是她总是想不透,也看不穿。
现在,她看透了,因为这个人,已经出现了。
精灵,果然就是上次的那个女孩吧。
“蓝护士?蓝护士?”
蓝烟儿的精神被翁医生唤回来,她继续汇报工作。
“沈灵均,你怕死吗?”
“嗯?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沈灵均正在看病历,葭儿也在一边跟他一起看。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而已。”
“人都是会怕死的,葭儿,我也会。”
“你会?”
“我会,怕死,但不惧死,曾经是。现在,倒是真的怕了。”
“是吗?”葭儿的手划过病历上的字。她低垂下修长的睫毛,睫毛的倒影倒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意识有些恍了,因为想到什么伤心的,为了不让自己发觉,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于是,意识恍惚起来,连这病历上的字迹都开始模糊起来。
她修长纤白的手指在黑色的字体上显得尤其好看。
沈灵均抓住她的手握在手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捏过去,细细把玩,“怎么突然问这么调皮的问题。”
“因为我曾经也是一样的。”
覃葭儿认认真真看着他,沈灵均也认认真真回望她。两人的脸凑得极近。
“葭儿,之前……”沈灵均原是不打算问的,鲍玄晖说是葭儿不想让自己知道,也许自己就真的不应该知道。那或许是不该让他知道的伤,但是,现在的葭儿,这个眼前活生生的葭儿,就是他原原本本的葭儿。她的葭儿,与他是相通的,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让对方知晓的。
葭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沈灵均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好像突然就变得冰冷了。
“我来,好像会打扰你工作呢。”葭儿起身,“我找个角落待着。”
“你待在这,挺好的。”沈灵均拉着她。
“我就坐你对面。”
蓝烟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灵均在那里办公,覃葭儿就盯着沈灵均看,仿佛能把人看个通透。
蓝烟儿微微抿了抿嘴巴,她把资料放到沈灵均桌子上。“沈医生,这是您今天要会诊的几份资料。”
覃葭儿抬眼看她。
“谢谢。”沈灵均微笑回道。
“你好,我叫蓝烟儿,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
“嗯。”
覃葭儿有趣地看着她,虽然还是叫蓝烟儿心里有些发毛。这个女孩的感觉倒和之前不同了,上次,这个女孩看她的目光,更多的是敌意,现在,她变得柔和得多。虽然不清楚覃葭儿的本性是什么样的,虽然覃葭儿是一副天使的面孔,虽然今天变得柔和,但是,蓝烟儿觉得,上次初见的那个覃葭儿,反而更真实。而且,这种直觉,她从来不会感觉错。
“我叫覃葭儿。”
“你好。”
“你好。”
“沈医生,葭儿小姐在这里?……”蓝烟儿看着沈灵均询问道。
“她跟我一起的。”
“这样啊。那个啊,沈医生,该查房了。”
“好。葭儿,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沈灵均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覃葭儿也跟着站起来。
“还是等我一会儿。”沈灵均勾住葭儿的脑袋,亲了亲她侧边的头发。
蓝烟儿轻抿着嘴看着。
又能怎样呢?她的骄傲和自尊,无处安放。骗不了自己,只能让自己看个明白,看明白了,才能让自己死心。她不能傻,不能楞,不能骗自己,谈不上放不放手,就只是让自己明白,不能犯了糊涂。
沈灵均下班,载着覃葭儿去到江边散步。天气渐冷,黄昏时节,江边的人越发得少了。零星走过几个放学的孩子,满脸的稚嫩无邪,童真最真,长大了,都是一样的难受。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不迷茫的人呢?
在匆匆而过的岁月中,只愿有人,能结伴而行。
“那个女孩喜欢你。”
“嗯?”
“今天问了我名字的那个。”
“今天很多人都问你的名字,毕竟是我的精灵,有的时候,我真不愿意告诉他们你的名字。”
“还装傻,情话还一套一套的。沈灵均你变了吗,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会说话呀。”
“真的变了吗,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沈灵均笑眯眯道。
葭儿看了他两眼,“也没,我的错觉而已。”
葭儿握紧了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曾经我也是,想着,这么好的人,要是我能拥有就好了。爱上没爱上自己的人,真是无比痛苦。那个姑娘,应该跟我,骨子里是一样的人。但是他比我可怜得多,至少我爱上时,他还未心有所属。
恐怕这一点也是我当时最害怕的,沈灵均他一旦爱上谁了,我就再也追不上了。
葭儿看着沈灵均在夕阳下俊美的侧脸。
何其有幸。
“我有些可怜那个女孩。”
沈灵均停下来凝视着覃葭儿。
“你希望我更决绝点吗?”
覃葭儿摇着头,“并不是。我只是可怜她比曾经的我更可怜。”
沈灵均搂住葭儿,覃葭儿在他怀里发了会儿呆。沈灵均也就任由她发呆,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地不说话。天色愈渐深了,夕阳不再,黑夜将至,星星开始一颗颗挂上天空,云飘了又散,风起了又停。
“沈灵均。”覃葭儿从沈灵均胸前抬起头来,他们靠的很近,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着他微薄的嘴唇,看着他俊挺的鼻子,看着他漆黑如夜空般的眼睛,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点漆如墨。
覃葭儿的眼里渐渐框了泪。
“我以前很少敢在你面前看你。很多很多时候,我都躲在你后面,看着你的背影。虽然你的背影也不错,也好看,可是你的眼睛,多好看的眼睛呀。可是那个时候,我不敢多看。我记得有一次,正是樱花落的时候,我就走在你后面,校园里那条樱花路,他们断断续续走过身边,我就跟着你走,隔着一点距离,不时有人从我们之间穿插而过。我就看着你,手里抱着刚买的书,满心欢喜,因为太过开心,又有一个人从我们之间走过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你停了,撞在了你身上。我原本以为要跟着你默默走一路。但是因为撞上了,你回头看了我一眼。还说了句对不起,你没事吧。那个时候,我觉得风变大了些,好像所有的樱花都纷纷掉落。沈灵均,曾经,爱上你的我,卑微,渺小,如同万千掉落樱花中的一瓣,如同这瑟瑟秋风最轻微的那一瞬。。”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你跟着我,我是故意停下来让你撞上的。”
眼泪没能框住,覃葭儿抿着嘴,没让自己哭出声。
“沈灵均,喜欢上你,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情。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嗯。”沈灵均亲了她的额头,鼻子,“我也是这么想。”他用手抹去她的泪,捧住她的脸,轻轻亲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