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儿沉沉睡去以后就只剩沈灵均独自一个人痛苦了。他抚摸着葭儿淡色的唇,“你怎么就不肯多醒一会呢,多抱抱我,亲亲我,跟我多说几句话。”
沈灵均神色间满是哀伤,“说好的百年孤独,至死方休,你竟然用这种方式逃避。你现在在哪个世界呀,葭儿?是那年的夏天,还是我也不清楚的哪个世界?你的世界,那么多,有的时候,连我都要分不清了。”他轻声嘀咕着,“但不管在哪个世界,你都是爱着我的,对不对?你一直一直都是爱着我的……”
沈灵均照常去上班,早上带着葭儿,他不再自己开车,而是由那个对他们家老大崇拜到爆炸的罗庄开车。这个大嗓门的小伙子现在开车很稳,虽然嗓门依旧很大,但是每天替沈灵均开车的时候却是安安静静的。
下了车,沈灵均拉着葭儿的手本想跟往常一样直接去医院,想了想还是回头对罗庄讲道,“其实你不必要每天来替我开车,我可以请个代驾司机。”
“你不能找个代驾司机抢我饭碗,这可是老大的吩咐,他给我钱,你又给我发工资,我现在过得简直不要太美好。攒个几年钱,我都能买房子去了。”
沈灵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问他,这样子,有意思吗?他为什么不放手?”
罗庄呆了一下,沈灵均便转身离开了。
鲍玄晖,那个俊美无俦,意气风发的男人,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就是了,又何必要这样惦念着。派个罗庄,当他的司机,接送他和葭儿上下班,去医院,甚至去哪里待着,就算有的时候找代驾,罗庄也会开辆车跟着。这样掌握着他们的行踪,又有什么意思。
将葭儿安排在一间房间,请护士照顾她,他便去办公区了。
“今天于太太还来吗?”
“于太太早上就过来了。”
“知道了。”沈灵均轻声叹气。
他为于太太叹气,这又何苦,于先生见到她,总是抓狂的,偶尔不那么暴躁的时候,对她的态度也是极其冷淡。她丈夫的态度在伤害她,同样,她的出现,也会刺激她的丈夫,这对于先生的恢复,也是不利的。因此,于太太来探望丈夫,很多时候,都只是偷偷隔着窗户玻璃,或者趁于先生睡着的时候探望。
根据昨天护士的记录,于先生昨晚起身,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考着什么,并没有睡着,大概在凌晨6点才入睡,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
于是他们告知了本来约在晚上探望的于太太,于太太早上7点多就赶到了。现在正在病房探望于先生。
大概9点多,于太太来了沈灵均的办公室。依旧是一脸忧愁的模样,“我今天见我丈夫,他的气色这两天好多了,不再那么苍白了。谢谢你们对他的悉心照顾。”
“还是因为于太太你的爱心汤啊,每天送一碗过来,不带重样的,他又爱喝,每天都会喝完,喝了半个月,气色自然就好了。”
于太太突然受夸,有些羞捻,“我是之前忘记了,他一直爱喝我煲的汤,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是三餐不规律,我就每天给他煲汤,他也是每天喝。只是后来他职位上升,工作越来越忙,老是各个地方飞来飞去,或是待在公司,连家都没时间回,有的时候我就去他们公司给他送汤。但机会也不多,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出差。”于太太讲着讲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跟沈医生你讲这些做什么,耽误你的时间了,不好意思。”
“没事,你们生活的信息都是很重要的因素,都可能会成为治疗方案的突破口。”
“那么我先生就拜托你们了。”
“应该的。”
“我明天也会送汤过来,如果他喝汤的时候一直在皱眉头,请一定要告诉我。皱眉的话说明他不爱喝那个汤。”
“你到底会做多少种汤?”
“一百种总是有的。他的口味总是变来变去的,有时爱吃甜的,有时爱吃咸的,有时爱吃淡的。他并不挑食,但是挑食物的口味和感觉。如果他皱眉的话,说明近期他不爱喝那种口味的汤,换一种就好了。”
“你真的很用心。”
“太晚了。”她苦笑,“太晚了。”
这个女人,是典型的中式美人的长相,温温婉婉,苦笑的样子满是忧郁的美丽,细长的眉毛皱起,像是一位娴熟的画家画出的一幅再正常不过的忧郁美人图。但她不是一幅画,画讲述的是一个故事,她是真正活在生活里的现实故事里的忧郁的女人。
晚上,沈灵均领着他的覃葭儿回家。
今天加班了,回来得比较晚,到家以后,沈灵均发现葭儿已经在车上闭着眼睡了。一张白皙的脸缩在围巾和头发里,更显得小。车里开着暖气,并不冷,但沈灵均总有一种想把葭儿抱在怀里好好温暖的冲动。
看着安静乖巧的葭儿,沈灵均忍不住就在小巧的鼻尖上亲了一口,嘴唇上也亲一口。
亲完以后又静静看着她,她这样睡着,他可以想着,愿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还好好的。她待会儿会醒过来,叫他,沈灵均。说她明天回去陪孩子们上课,她会问他,“今天去书店好不好。”
她会讲,“沈灵均,我们百年孤独好不好?”
百年孤独,他心里默然悸动,他凑近她的脸,看着她,他想着,我的葭儿,你还真的是让我一个人百年孤独呢~
佛经说,世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葭儿,这世间太苦,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至少我们都还活着。沈灵均抱住葭儿,至少,我们能在这寒冷的深秋,用体温温暖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