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半残缺。
药圣的寿宴,南佛宗的老方丈禅泓离开得很早,他不喝酒,只吃了点斋菜。
他离开后,段长安也跟着离开了寿仙宫,跟自己爷爷呆在一起,真的是很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那个前夜特意来讨了两张请帖的祝剑停竟然没有出现在寿仙宫。
祝剑停和萧太虚放弃渡劫法门了吗?
段长安是绝对不相信。
出了寿仙宫的门口,段长安看到禅泓竟然盘坐在门槛前的台阶上。
段长安很随意地坐到了他的旁边,望着天上的残月,道:“方丈为何还不离去?”
禅泓双手合十,一百零八颗念珠串在一起的菩提子缠双掌,他闭目轻颂:“因果。”
段长安一怔,问道:“何为因果?”
禅泓淡淡道:“药圣昔年救我一命,就是因果,今日我在此地,也是因果。”
段长安突然一笑,起身道:“你与江曲竹岂非也有因果?”
禅泓微微睁眼,看着手中菩提子,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寿仙宫内,后堂。
烛光摇曳下,一张八仙桌上坐了七个人。
王老太爷、玉花玲珑、王灵溪、段穆武、飞云道长、铁义还有王永元。
桌上有酒有菜,酒是陈年的女儿红。
这坛女儿红是当初王灵溪出生时埋下的。
本来王老太爷也舍不得挖出来,但段穆武眼瞅着那青梅剑意酒是喝不到了,这坛女儿红他可就没那么轻易的放弃了。
“好酒,真是好酒。”
这一坛子约莫有十斤左右,桌上几个人一人倒了一杯之后,余下的九斤多就已经有一半进了段穆武的肚子了。
他的脸已蒙上醉意,眼神迷离地看着王老太爷,吃吃道:“王老头,你看咱哥两岁数也大了,眼看着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听说你有个延寿的法子,不如拿出来给我看看,怎么样?”
桌上的人听到这话,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侧目而视,看着好像在发酒疯的段穆武。
“段老狗你醉了。”王老太爷伸手按住段穆武的酒碗,转头跟王永元交代道:“永元,扶他去客房休息。”
段穆武一把推开王永元的身子,一掌拍在桌子上,狠狠道:“一个人说你有我不信,但是这全天下的人都说你有,难道都是空穴来风吗?”
王老太爷脸色一沉,冷冷道:“我知道今天会有人向我发难,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这条老狗。”
段穆武冷笑道:“那是宝贝,你认为凭你寿仙宫保得住吗?”
说罢,他一把揪住王老太爷的衣领,呵呵笑着:“咱们以后可就成亲家了,可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见外呢?”
“段前辈说的对。”
王永元突然站出来,阴恻恻地笑着,缓缓道:“师傅,我可是你半个儿子,何必见外呢。”
话音刚落,段穆武就感觉浑身一震,全身力气好像瞬间被抽之一空。
“这酒……”
刚说出两个字,段穆武蜡黄的老脸忽然变得苍白无比,两眼一翻,人已倒在了桌下。
“酒里有毒?”王老太爷瞪着王永元,随后又感觉不对,这酒他也喝了,怎么可能尝不出这酒里有毒。
如果尝不出,他还配被称为药圣吗?
“师父,我可是您的儿徒!这天下九成九的毒都瞒不过您,我自然知晓,可是您也不是百毒不侵啊!”王永元握着自己的酒杯。
酒杯微微一倾,酒水尽数流到地上。
“南疆的落神水,无色无味,仅需一滴,就可让武者体内经脉堵塞,神仙喝了也没辙啊!”王永元仰天长笑,伸手掐住王老太爷的咽喉,凑到其耳畔,冷冷道:“师傅,你算我半个父亲,你手里有什么,我可是很清楚的。”
“你……你……”王老太爷是目眦欲裂,可咽喉被制住,只感觉呼吸不上,始终也说不出下一句话了。
这时,药圣夫人玉花玲珑拍桌而起,正想出手阻拦,只是体内真气运转不畅,憋得整脸发红,只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王永元见状,松开了王老太爷,再次曲膝跪下,眼角落下两行泪,道:“师娘,孩儿不孝,往日师娘对我的好,永元没齿难忘,只是此事与师娘无关,师娘莫要插手了。”
玉花玲珑怒道:“他终究是我丈夫,你要我不插手?”
王永元起身,一把抓住王老太爷,转身就要离开后堂,离近门口,他侧头道:“飞云道长、铁大人按计划行事。”
王老太爷一听,只感觉心如死灰,铁义跟王永元有暗中计划,他不意外,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飞云道长也在其中插了一脚。
“奶奶……”王灵溪也感觉浑身无力,只能依偎在自己奶奶身边,寻求点安全感。
玉花玲珑抱住王灵溪,安慰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王灵溪是泪洒两行,这时候她是无力感浸透全身,只感觉两眼一黑,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黑暗中,有一道身影犹如一束光打破了这个看不穿光明的漆黑,她依偎在祖母的怀里,喃喃道:“长安哥,你在哪里?”
段长安在一条阴凉黑暗的巷道里,他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
近百个人将他堵在巷子里。
“喂,整个安阳府的衙役都来了吧,未免太给我面子了吧。”段长安退无可退。
没有人回应他,回应他的只有明晃晃的绣春刀。
这个巷道不远处就是歌舞升平的登仙楼。
登仙楼八楼,登仙楼也只有八楼。
身材曼妙的歌姬在翩翩起舞,声如黄莺出谷的美人在轻轻吟唱着动听的曲乐。
萧太虚坐在窗旁,手中捧着精美的玉杯,祝剑停就在他的身旁,跪坐着静静倒酒。
“先生,你说这件事情有几分把握?”萧太虚注视着巷道里燃烧的火把,隐隐约约还看得到段长安的身影。
“有志者事竟成。”祝剑停淡淡道。
“孤不喜段家人,不过今日拿不下段长安也无妨,待来日孤荣登九五之位,孤必将倾尽段家人赶尽杀绝。”萧太虚饶有深意地看着祝剑停。
祝剑停手中酒壶一抖,竟有些酒洒出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