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穿着鹅黄色的纱裙，心里向神祈祷一番后走进了教会审判厅的闸门。门的那头是个土城墙围成的广场，铺着碎石。
两名士兵举着弓，拉紧弓弦，箭头对准了那匹倒挂在城墙上的白翼马。
“这一箭我能射穿它的脑袋。”
“眼睛留给我。”
马的尸体已经发臭，无数尸蝇绕着它乱飞，它原本长着翅膀的地方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生出蛆来。
那臭味熏得海伦娜加快了脚步，她快速穿过广场，进入了审判厅的后院。
后院的林地里，一个老妪盘腿坐在空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见到海伦娜后她突然伸长手臂想要抓住她，还好铁链拴着她，让她没有得逞。
她的举动使海伦娜一个趔趄，还好士兵急忙赶来用长矛戳向了老妪的后背，让她缩回了身子。
“老太婆，老实点儿！”士兵举起长矛再次吓唬着老妪，吓得她叫喊连天。
海伦娜惊魂未定，眼睛看向那满脸皱纹的老妪问那士兵，“她犯了什么罪？为什么把她绑在这里。”
“殿下，她只是个疯婆子，别理她。”然后他看向海伦娜的身后，“殿下一个人来的吗？有什么需要我帮你？”
“我要见霍布文，告诉我他在哪儿？”
“霍布文将军可能在内审院的私人宅院，要不公主在这里等等，我去通报一声。”
这时，林地另一头一个年轻男子正在送别几名高阶祭司。那个准备去通报的士兵见状跑了过去，对那男人道，“赫兹将军，公主殿下来了，她想见霍布文大将军。”
那男人看向了海伦娜，他是前几日她在国王寝宫外见过的那位军官。
“公主殿下，”他招呼道，走向了她，“你要见霍布文将军吗？我带你去。”说着，他走在了她的前头为她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条小径，来到了一处隐蔽的院子。
院子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一条人工沟渠让它变得相对独立。
走进内院，院子中央有个天然池塘，一个男人站在池塘边上喂着鱼。
他穿着随性的白上衣，开襟领口处隐约露出了殷红色的内襟，那健硕的身体跟一头微微卷曲的黑发在阳光下格外打眼。
“将军，公主殿下来了。”
听到通报那男人没有立刻往这边看，而是单手拂过怀里那只深灰色小豹子的背，将手伸向了一旁的半身石柱。
柱子上有个装鱼食的瓷盘，他抓了把鱼食丢进了水池。
池水冒起了一串儿水泡，十几条青牙鳝游了过来，将鱼食一抢而尽。
这时，赫兹对海伦娜微微颔首退了出去，而那个喂鱼的男子转过头来，用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看向了海伦娜。
来之前海伦娜听国王的女官说，霍布文的年龄已经快满三十岁了。如今见到他海伦娜没有从他的眼睛里发现最先猜想的那种杀戮、残忍与衰老，反倒看出了一种淡然、睿智与朝气。
他应该见过她，因为从他看她的眼神中没有那种打量陌生人的目光。
他放开了怀里的小豹子，走向了她。
他个子很高，当他站到海伦娜的面前时她只能看到他的胸口，对她来说他就像一堵墙。
“公主殿下今天怎么有雅兴到这种毫无乐趣的地方来？”他双手交叉于胸前对她行了礼。
“霍布文将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她问。
“正式见面是第一次。”
“那么将军知道我来见你是为了什么事吗？”她故意让自己表现出了小女孩的忐忑。
“我们的婚事。”他一点儿也没逃避，那语气直接的让海伦娜像吞进了一只蟾蜍，恶心的想吐。他虽然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可不管怎样他的年龄也快是她的两倍了。
“霍布文将军，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娶我吗？”她此刻的语气冰冷而礼貌，心里盘算着如果他执意要娶她她就在新婚之夜杀了他。
她眼中的仇恨毫无保留的让他看在了眼底，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提问，而是给了她一个问句，“公主殿下不愿意？”
“是的，将军，我不愿意。”
“为什么？”
“你对我来说太老了。”
她的回答让他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好像是个问题也不是个问题。”
“霍布文将军，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问题。”
“姆十三皇子跟公主殿下年龄相当公主不也没嫁吗？”
“这是两码事。”
“那么如果让公主殿下自己选，我想公主殿下一定会选择桑蓝吧？”
那名字像利箭戳进了海伦娜的心，她浑身颤抖起来，“将军你真会说笑，不过我王兄还躺在病床上，请原谅我笑不出来。”
他的脸逐渐变得严肃，嘴角随即浮现出了一丝让她琢磨不透的笑容，“海伦娜公主，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三年前了，其实你比你同龄段的女孩要早熟。”
他什么意思？
此刻，那只小豹子又跑了过来，它绕着霍布文的腿转了一圈，直到他重新抱起了它。“公主今天来只是为了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不是为了别的？”
海伦娜犹豫了一下，她真实的目的是想来说服他改变主意。她想让他知道如果他坚持娶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将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能娶到公主殿下难道不是白皖国每个男人的梦想吗？”
他脸上是那种礼貌的笑容，这让海伦娜心里燃起了一团火。这个卑鄙的家伙，就是他让费尔兹失去了一条脚，她恨不得用利剑刺穿他的胸膛。
“将军，我听舒尔说你曾在姆大陆游学多年，一直为成为太阳神庙的高阶祭司而努力。你直到现在都未曾婚娶难道不是因为你曾经发誓终身不娶吗？”
这次，他眼神里也带着一丝笑意，“这么说公主已经向人打听过我的事了？”
“舒尔告诉我，你是因为家父临终前的托付才不得不从姆大陆赶了回来接替了他的位置。你家父是我父王身边的忠臣，他临终前一定嘱咐过你辅佐我的王兄你的国王，而不是让你在你的国王遭遇不测时继续火上浇油威胁他。”
这次，他彻底笑了，“海伦娜公主，我一直在想你那小小的身躯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同于同龄人的头脑。”
“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看吧，一旦我想正经跟你谈事儿时，你就会利用你的年龄跟你那人畜无害的脸，让我知道你不过是个弱女子。”
“难道不是将军你威胁我王兄要跟我结婚才肯替他出征吗？”这个伪君子，她真想撕开他的伪装。
“公主殿下，红衣祭司的审判定在了后天黎明，它会直接影响到我国与姆王朝的关系，如果处理不好一场硬战在所难免。国王现在的身体状态并不适合亲自出征，而我要代替他成为全军统帅这事儿做起来也并非易事。所谓王权天赋，哪怕是国王钦点，只要卡兰王室中存在两种不同的声音，军队就完全可能质疑我作为统帅的合法性。而跟你结婚不过是为了让这一切做起来显得更有底气。”
“将军应该知道卡兰王朝凡是下嫁的公主都可视为自愿放弃王室身份，她的后代不再拥有王位继承权，所以你如果想娶我来实现自己的野心你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霍布文再次笑了起来，“我要有野心篡位我为什么还要娶公主殿下你呢？从太后那里入手我的胜算更大。”
他的话让海伦娜陷入了半梦半醒中，她看向霍布文，他的眉宇间有种难能可贵的英气，这一特质使他很难埋没在人群里。对于跟他同龄的女人或比他年长的女人来说他具有强有力的吸引力。海伦娜眯起了眼，心里满是疑惑。
“公主殿下，你的年龄要理解这些事儿不太容易。我们的婚姻不过是个挡箭牌，跟你结婚我也不太乐意。这话说出来或许会伤了你的心，但说出来也好让你放心。”他的语气不急不躁，手揉着怀里的小豹子，“我们结婚后名义上是夫妻，但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你要勾起我的欲望至少还得再等个五六年。”
这话气得海伦娜全身发抖，她差点儿向他吐了一口唾沫。
“冒犯你了我的公主，不过我们的婚礼我很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