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南稚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陈长安在她与陈熊儿正在看星空时,从树屋上下来了,换了身干净衣服,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并无半点疲态病样。
看到两人正在仰头观望后,他也抬头看去。
只见无数绚烂光点从天外而来,撞到纯白的环月上后消失不见。
“这叫流星雨。”陈长安在窝棚前的树桩上坐下,开口说道。
在山中好些年了,从来没见天空有过这种景象,只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看了眼就不再继续关注了。
倒是南稚仰着脑袋,眸子里倒映着星空,不想放过任何一刻,嘴里更是念叨着:“公子,这景象好美啊。”
月色如水,陈长安的话却很破坏景致。“它们看着美而已,没有环月挡着,真撞到地面上来,咱们就完蛋了。”
“就像白日里那个裘青衣,看着儒气十足,实际隔着老远都能闻着血腥味儿。”
“你们俩要学会分辨实质,不要被表面所迷惑了。”
“就像咱们在山里所见,有角有蹄看似凶狠的动物是吃草的,圆脑袋很憨厚又长着肉掌的却只吃肉……因为它们的圆脸里有獠牙,肉掌里藏着爪子。”
陈长安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末了又隐约有些后怕。“以后我们还要更小心点,轻易不要在睡觉的时候,让人靠近身边。”
到了这个时候,南稚才知道他要说什么,不再仰着脑袋了,而是看向了北蟒关。
“公子,我知错了。”
陈长安微微叹了口气。“下次有这种事情,先把我叫醒就行了。”
“我知道了。”南稚很自责。
在山中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让任何动物靠近睡着了的陈长安,哪怕是野民都不行。
只是在这北蟒关外安下家后,几天没有看到野兽了,她似乎就忘记了这条准则,大意地让人靠近了陈长安。
“只要还在城关以北,我们就需要小心。”陈长安再叮嘱了句。
“等到过了北蟒关,人和人之间就隔着张脸皮了,虽然不知心,却不会那么直接,总能给人一些缓冲时间。”
南稚听得仔细,陈熊儿也记得用心。
只是两人都有些疑惑,也不过相仿年龄的陈长安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事……
“安哥儿,你说我们真的能去城关以南吗?”陈熊儿问道。
陈长安踢了下脚下的长刀,将视线投向了北蟒关。“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这刀也能似剑样,在长墙上捅出个口子来。”
想着几日前他在松树上扎洞的样子,陈熊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要跟着安哥儿南下,去把白面馍馍吃个够!”
“你就知道吃!”南稚站起身来,垫着脚就给了他一个暴栗。
陈熊儿揉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又凑到了陈长安身边。“安哥儿,我这两天都在努力练着,但感觉差你还是十万八千里啊……”
“以后每天黄昏,你都到城关下的瀑布边,用这根木棍去劈落下的水珠。”陈长安从柴火堆里抽了根直直的枝条,比划了下后,递了过去。
“记得,别胡乱挥舞,仔细劈中落下的水珠儿。”
“等到你每个时辰能劈中百滴了,我再教你别的……”
陈熊儿接过那根木棍,学着陈长安的样子比划了下,结果用力过猛,衣服腋下刺啦就撕开了个口子。
南稚随即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然后说道:“把衣服脱下来吧,我给你缝好。”
衣服是金贵的东西,陈长安也只有三套,算是野民里少见的富户了。
至于父母双亡的陈熊儿,那就是剩下身上这套了。
“白天该要点衣裳的啊。”陈长安悠然而道,转而又觉得心痛不已。
裘青衣称为吞灵珠的那物肯定价值不菲,而且必然有着极大的作用,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地落进了自己的手中,然后还没摸过就被人低价哄走了……
不过想想也不觉得多亏,对自己毫无价值的东西,再贵重又能如何。
当前对于陈长安来说,重要的事情只有两件,首当其冲就是怎么增加命数,其次就是想法设法地继续修炼《湮尘经》。
能从野猪关顺利脱身,运气占了大半,其余就被他归诸到了修炼所得上。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还是从前那个速度与力量,他很难顺利脱身,更不说能顺手劫走野猪王两只小崽子。
只是,想要增加命数貌似又不太容易,镇子里哪有那么多人需要他去救啊。
为此,他很是苦恼,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仗着许愿必应验这点天赋,他已经从鬼门关里逃脱了数次,自然不能让这天赋突然失效了。
毕竟,已有妖兽摸到了百里之外,谁知道数量庞大的兽潮又会何日到达呢。
“公子,你在苦恼什么吗?”南稚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后,突然开口问道。
陈长安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抑郁地说道:“我想练习下救人……”
“练习救人?”南稚有些疑惑,转而眉梢带笑地转头看着陈熊儿,极为关切地说道:“熊儿,你可要好好喝水……听公子说,喝水都能噎死人呢。”
正埋头在水盆里的陈熊儿身体一僵,脑袋栽进了水里,片刻后再出来之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咳嗽声,咳得面红耳赤。
陈长安大惊,从木桩上腾地站起来,将陈熊儿反抱着,用力勒住了他的腹部。
同时,他焦急地斥责南稚道:“这事情开不得玩笑!”
后者吐了下舌头,调皮地翻出两个眼白,然后才叹道:“喝水都要小心才能不死呢。”
话音落下,陈熊儿口中吐出了不少清水,然后发出了悠长的吸气声。
被陈长安放下后,他又坐在木桩上多喘息了几口,这才缓过气来,然后极为诧异地说道:“真是喝口水都能噎死人呢……要不是安哥儿帮忙,我估计就给呛死了。”
片刻之前,他胸里灌满了清水,肺都快憋炸了……
陈长安看着他好转后,这才松了口气,再次训斥南稚道:“熊儿是自家人,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说完之后,又扭头对陈熊儿说道:“你以后也小心一些。”
“安哥儿说得是。”陈熊儿抬手擦去了胸前的水渍,拿过柴刀,仔细修起了先前陈长安给他的那根木棍,想要削成木剑的样子。
见他并没有在意自己的遭遇,陈长安才真正地放心了下来,随即又再度瞪了南稚一眼。
昔日在山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捡回的这个小姑娘也有些不同寻常。
只要被南稚过于关心的人或者动物,若是被关心会不会死掉,那定然是距离殒命之时不远了。
虽然这仅仅局限在她极为熟悉的人或动物上,却也让陈长安很警惕,屡次提醒她不得乱来,免得被人瞧破后,惹些祸事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