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镇坐在院子中,望着落雪饮酒发呆,玲珑带着一件大氅走来,披在了祁镇身上“太上皇,外面风雪大,别着了凉。”
祁镇寻声望去,低低道了一声“你来啦。”
“你看,这是什么。”玲珑拿出一个不倒翁。
“这不是朕的不倒翁么,怎么在你这里?”祁镇暗淡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
“刚刚侍卫们搜查时,丢在地上的,臣妾见可爱的很,便拾了起来。”
“也是,你向来喜欢这些,有心啦。”祁镇摸着玲珑的轻笑。
“看在臣妾有功的份上,陪臣妾下盘棋如何?”
“朕有些心烦,改日吧。”
“曹孟德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臣妾却不以为然,酒只能麻痹自己罢了,还不如暂时放下,臣妾的棋可是稀罕东西,太上皇一定没见过,来吧。”玲珑笑着拉着祁镇便进了屋。
“真拿你没办法。”玲珑几句话,祁镇到真的宽慰了不少。
到了宫中,玲珑示意芙儿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摆了出来。
“这便是你说的稀罕物?”
“是啊,这叫西洋棋,臣妾见这棋子很是精致,爱不释手呢。”
“让我猜猜,这棋的棋理同象棋类似,最为要紧的便是这个国王,对么?”祁镇拿起一枚棋子笑道。
“太上皇也懂西洋棋?那便没什么稀罕了。”玲珑略显失望。
“无妨,宫里懂西洋棋的不多,朕也只下过一次,正手痒呢。”见玲珑丧气的样子,祁镇,忍不住安慰起来。
“好啊。”玲珑的眼又亮了起来,祁镇下的投入,几盘过后,全然忘了烦忧。
玲珑见祁镇抛下了心事,拿着一枚棋子柔声道“其实,臣妾觉得,相较围棋,这皇宫更像西洋棋,每人职责不同,人尽其才才能保得王位平安。”
“你仿佛有话要说?”
“臣妾本不应妄议政事,但见太上皇整日愁眉不展,也想为您分忧。皇上一直提防着您不假,但近几日尤甚,想必是宫中有了什么变数,咱们必得有个眼线,好有所准备。再者,朝堂上也得有人为您说话才是。”
“曹吉祥在南宫伺候,明里暗里没少帮衬朕,出入也自由,倒是个能打探消息的,可这朝中说的上话的大臣……”
“太上皇经营多年,可有信得过的心腹?”
“前阵子,朕的寿辰,徐有贞送来贺表,说什么紫微星势微,似有易主之兆,还附了一枚朕昔日带的玉扳指,当时只当是钦天监哄人的,现在想来,应当是知道了些什么,有意扶我上位。”
“如此一来,大事可成,将军。”玲珑浅笑着拿走了祁镇的国王棋子。
“本以为你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不想竟有如此见识!”
“太后娘娘曾对臣妾说过,守得住一份纯良,也要护得了至亲周全。臣妾不敢忘却。”
“沐儿一向是如此的。”祁镇道。
“不,太后娘娘护得了太上皇,护得了后宫嫔妃皇子,却唯独护不了她自己,才弄得一身伤痕。就像这件大氅,太后记得您畏寒,亲手缝制,却忘了自己的眼疾。”
“太后怎么不亲自交给我?”
“周太妃仗着子嗣缠着太上皇,哪里有机会,姐姐又是个敏感的,误以为被厌弃了,便不见了。”
“这些日子,朕的确冷落了沐儿,今日天色已晚,朕便在这儿歇下了,你们两个最为要好,明日你同朕一起去陪太后说说话吧。”
“是。”玲珑轻轻放下帷幔,吹熄了红烛。
清晨,芙儿帮着玲珑梳洗“今早,奴婢看太上皇望着你那深情的样子,您算是牢牢抓住太上皇的心了。”
“希望吧,上次是一曲水调歌头引了太上皇来,才有了浚儿,可得宠容易,固宠却难,我只盼早日着再得一子,这份恩宠才算是稳固,也能帮衬上姐姐几分。”
“娘娘和太后的姐妹情谊,自是没得说的。”
曹吉祥正如往常一般,前往南宫送午膳,石亨迎面走来,将曹吉祥悄悄拉到隐蔽处“石将军有何事?”曹吉祥有些一头雾水。
石亨低声道“今年元旦的例行祭祀,是我代皇上去的。”
“你的意思是?”
石亨又向周围扫了一眼,确认无人,才继续道“皇上病重,我亲眼所见,公公可想过为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
石亨附在曹吉祥耳边“南宫复位。”
曹吉祥有些静雅,谨慎道“此事风险极大,你可有十分把握?”
“放心,整个皇城守卫都在我掌控中,何况如今的皇上,连下榻都困难。”
“只是,”石亨顿了下“此事必得太上皇允准,而且要快,眼看皇上命不久矣,又无子嗣,一旦皇上龙御归天,无论祁镇还是见深合法继承了皇位,你我拥立之功可就付之东流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跟太上皇说?”
“对,在这宫里,能跟太上皇说上话的,也只有你了。”
曹吉祥沉吟了下“兹事体大,你我并不擅长政事,****说,徐有贞也曾有意助其复位,不如同徐相商议。”
“也好。”说罢,二人便去了徐府。
“好啊!昨日我夜观天象,紫微无光,似有移位之兆,事不宜迟!不如就定在正月十五,石亨,你调集军队入宫,曹吉祥,你在宫内做接应,将太上皇迎出南宫,我在朝堂做迎立新帝的准备。待翌日朝会时,我带头山呼万岁,大事可成!”
“好!”曹吉祥,石亨答道,便各自准备去了。
“此事太过凶险,相公当真要参与?”徐有贞的妻子面有忧色。
徐有贞上了三炷香,道“所谓富贵险中求,如今朝堂上于谦在我之上,又同我政见不同,若非如此,我怎有出头之日。此次,成则人上人,败则孤魂鬼。”
正月十五的晚上,圆月高挂,祁镇精心的穿上清洗干净的龙袍,郑重的带上皇冠,等待着石亨、曹吉祥,本以为自己会很兴奋,不想却是难得的平静,南宫的门开了,灌了铅的锁应声而落,祁镇被簇拥着上了轿子,临行前,看了眼把玩半天的不倒翁,“朕会站起来的。”祁镇自言自语道,将不倒翁留在了南宫,乘轿而去。
趁着夜色,祁镇到了宫门前,守卫的士兵见此,阻拦到“皇上有旨,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得擅自入内。”
祁钰,又是祁钰,八年傀儡太上皇积压的怒气,祁镇想今天彻底释放“怎么,连太上皇都不认得了么?还是你觉得皇上能命令的了朕?”祁镇字字铿锵,用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守卫,透着帝王的威严,丝毫没有退让。
小侍卫哪见过这等阵势,不禁腿软“奴才该死,这就开门。”
祁镇就这样再簇拥下进了奉天殿,等待着他的命运,黎明,伴着曙光,群臣来朝,推开奉天殿的门,见到竟是祁镇,众人疑惑万分,“太上皇复辟,还不跪拜!”徐有贞上前高声道。
众臣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忙跪下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迎着朝阳,祁镇知道,八年囚禁的黑暗人生,终于迎来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