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包厢内部亮着红紫色的灯光,卡拉OK正播放着米歇尔·巴莱克的《为我祈祷,为我祝福》,但无人理会。十三名少年正将两个保安团团围在一起,茶几上的托盘里,七颗小拇指尖大的冰晶闪闪发光。
鲍曼·布朗三十多岁,络腮胡,脖子红得发亮,警棍拴在肥大的肚腩一侧,看起来毫无威胁。鲍勃·西里斯则是一个瘦猴,秃鹫似的眼睛打量着少年们,完全没有慌张,相反,他挂着和鲍曼·布朗一模一样的暧昧笑容。
“我们居然被威胁了,十三对二,真是吓死人啊,这怎么可能打得过呢?或者应该说……十四对二?”未等艾伦反应过来,鲍曼·布朗忽然以夸张的速度一步迈到门口,撞开了门,一把揪住艾伦的肩膀,将他拽进了包厢!
“放开我!”艾伦大惊,企图挣扎,但警卫的手掌仿佛铁钳般将他牢牢扣住,他甚至能感到肩头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
少年们也都被这一幕所惊。艾伦被强拽进房间,紧跟着被狠狠一抛,身子凌空飞起,结结实实地摔倒了茶几上。只听砰的一声,茶几的玻璃板材碎了一地,四只木腿倒在地上,那七颗托盘里的冰毒也被艾伦压在了身下!
“现在凑齐了,十四个人。”鲍曼·布朗仿佛扔了颗苹果般惬意轻松。
至于艾伦,整个后背剧痛无比,他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人扶他。少年们围着的圈变大了,但依然还在将两名警卫及艾伦围在中间。冰毒被这一摔碎成了渣滓,他们自然都心疼得很,但见此情景,也都忍着没有发作。
“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艾伦站了起来,惊恐地看向两个警卫,“看守所警卫以身试法,还是向所里的未成年人贩卖?我警告你们,我刚才已经在门口听到所有情况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已经在路上了!”
此话既出,艾伦观察到,周围的少年们都略有些惊慌。但他真正的恐吓目标却依然无动于衷,鲍勃·西里斯怪笑着把门关上:“警察?你觉得我们会怕那个?”
这话可就让人无法理解了。就连其中一个不良少年也纳闷道:“你俩不会是提前磕药磕傻了吧?”
警卫们没有回答。
鲍曼·布朗大幅度扭动着脖子,眼睛开始充血,嘴角咧出兴奋而扭曲的笑容。他轻轻一撕,便撕裂了警服,随后皮肤开始长出绒毛,个子开始变得极高极大,他发出野兽般呼噜的声音,眨眼之间,便已变形完毕。
这个人形怪物足有三米高,浑身长满了细密的黑色绒毛。它的双臂细长,五指成爪,更如手术刀般锋锐,食指轻轻一撩,便割裂了近旁一个少年的腹腔。然后它瞪起橙色的竖瞳,张开满嘴锋锐的利齿,一口向少年咬了过去!
警卫的变身速度极快,行动效率更是极强,直到那名少年的腹腔空空如也,少年们才终于如梦初醒。
“魔鬼!魔鬼袭击人类啦!”
艾伦惊叫着冲向门口,头顶寒风掠过,另一只两米多高的怪物恰好从他上方越过,如猛虎扑食,将又一名少年扑倒在地!
“救命啊!有魔鬼啊!”
艾伦惨叫着撞开屋门,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走廊里,身后紧跟着响起惨叫声。他居然遇到传说中的魔鬼了,那些只在《天神教箴言报》上读到的地狱生物!
艾伦慌忙向楼梯方向跑去,因为转弯过猛,脚腕更还被扭了一下。火烧火燎的痛,但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惨叫声似已全部消失,那可是整整十三个人啊!
他慌忙朝身后望去一眼。
一个人形怪物正走出房间,细密的黑色绒毛上,染着一片片猩红的血迹。它的面孔似人,但下颚凸出,剃刀似的利齿紧密排列着,发出呼噜的声响。它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左手还正拎着一具尸体,活动着右手锋锐的利爪,直勾勾地看向艾伦。
然后它咧嘴一笑。
艾伦惨叫着向楼梯跑去,完全把脚腕扭伤抛到脑后,这条走廊总共只有四间包厢而已,他只要稍微奔出一定距离就能脱险。楼上全是人,除非这个恶魔真打算制造一起史无前例的血案,并将自己暴露在世人面前,否则它就只能放过自己!
但是……
“楼梯?楼梯!”
但是楼梯居然不见了。原本长度有限的走廊,居然比颐和园的画廊还要漫长,两侧的墙纸也变更了花纹,不再是原本的欧罗巴式条纹,而是一幅幅日本浮世绘般的魔鬼画卷,《神曲》般的地狱绘图!
恶魔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并且越来越近,爪中的尸体摩擦着地面,留下一路鲜红血迹!
艾伦继续奔跑,但背后的脚步声却在迅速逼近,恶魔羊蹄般的下肢沉重地砸在地板上,他甚至能嗅到魔鬼身上的恶臭了!
似乎无处可逃了。
于是艾伦深吸一口气,将手探向腰部右侧,抽出看守所为他临时配备的防爆警棍——无电,但橡胶里裹着钢管。
“怪物,去死吧!”
防爆警棍凌空劈下!
怪物发出刺耳的嚎叫,右爪陷在死者腹腔里,一把将尸体抛向艾伦!
警棍砸在尸体上,成功阻止了抛飞的力道,更敲断了一根肋骨。但艾伦的脸色也因此变得苍白,右臂肌肉颤抖,酸麻不已。而且他一击误中,更被落地的尸体绊了一跤,身体踉跄,一个跟头朝怪物栽了过去!
怪物刺耳尖笑,密布着细密绒毛的面庞,咧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在左边!”艾伦眼前一花,风声从左边传来,他不加细想,赶紧一棍横扫过去。但只听砰的一声,一股巨力传来,警棍脱手,一只利爪径直掏向他的心窝!
“混账东西!”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长鞭迎头劈向怪物!
长鞭命中了怪物,将它直接拦腰斩断,断口金红发亮,血肉高温融化。但怪物的爪子也已穿透了艾伦的胸膛,透体而过,那五根骨节分明、黑铁般的手指,正攥着一颗赤红的心脏!
一名金发少女迅速冲来,金色长鞭四处横扫,眨眼间,走廊中两只怪物四分五裂。
她紧跟着一把撑住了艾伦,表情凝重,左手抓住那支透胸而过的怪物断臂,用力捏紧。
怪物的断臂如煤灰般烟消云散了,心脏落向地面,但在离地一英尺时便悬停住了。
“艾伦,你的心脏还在,艾伦,看着我!”
维奥莱特·法梅加跪坐在地上,右手撑着艾伦的后背,语速飞快:“对,赶紧看着我,盯住我的眼睛,这非常重要,快!”
艾伦浑身剧烈颤抖着,两眼失神,胸膛血涌如泉,生命残余寥寥。但他还真看向了维奥莱特,一双湛蓝无神的眼睛,看向另一双湛蓝的眼眸,瞳孔涣散,嘴里不停冒出血泡。
“伟大的黑暗之主,永恒的至尊魔神,我,维奥莱特·法梅加,以这一滴心血为契,求您保得这位少年一命。以及阿斯蒙蒂斯,高贵的地狱七魔王,我呼唤你在此作为见证,缔结伴侣灵魂优先序列……”
维奥莱特急速念诵着咒语,右手食指连根插入自己的胸膛左侧,然后迅速拔出,手指纤细白皙,仅有指甲尖沾了一抹血迹。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嘴唇更已失去血色,但手指却如定海神针般沉稳,迅速插入到艾伦的心脏中。
已被生生掏出的心脏忽然重现生机,持续稳定地跳动了起来,心肌鲜红,充满了活力。
维奥莱特右手拖着心脏,表情欣喜。
但她忽然挑了下眉头。
目光扫向周围。
走廊空无一人。
“只有两分钟,时不我待!”
她左手一撩一拨,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枚紫色水晶。
水晶体积仅相当于大拇指甲尖,棱角分明,散发着盈盈紫光,表层更似液体般流光溢彩。
维奥莱特将紫水晶放置到艾伦的心脏上,以左手食指肚为端点,缓缓压下。
仿佛冰雪消融,水晶融化掉了,汩汩紫色液体闪着晶莹的光泽,迅速浸染了艾伦的心脏。
数个呼吸的功夫后,整颗心脏一片盈紫,并停止了跳动。
维奥莱特将其重新置入艾伦的胸腔。
怪物手臂穿胸而过,给艾伦造成了一个碗口大的创伤。当心脏被塞回原位后,周围的血肉立刻翻动了起来,断裂的静动脉首先开始连接心脏,更多的毛细血管紧随其后,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起来。
与此同时,尽管远处的血肉依然鲜红,但在心脏周围,一切都被染上了一片晶莹的紫色。
包括汩汩暗红的血液,它们从静脉流入心脏,再次流出时,也被染上了一层深邃的紫色。只是在流出一段距离后,血液又很快恢复成了正常的红色,仿佛浸染只是错觉,只是有盏紫光灯在照着心脏,所以只要离开些距离就能恢复如初。
艾伦躺在她的怀里,始终没有闭上眼睛,依然目光呆滞,粗重地喘息着,喉头更还不停涌出鲜血。然而血肉已经开始再生,可怖的贯穿伤正在迅速恢复,尽管完全复原仍需一段时间,但起码那颗紫色心脏就要被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