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每一个故事都是从梦开始的。
在云梦洲之外,存在这样一个地方:空旷原野上无一人,天空是蔚蓝色的,犹如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都长满了野花杂草,红色、黄色、橙色各色五彩缤纷,应接不暇。但却并不奔放耀眼,以至于那光都显得如此慵懒悠闲。
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硝烟战火,没有世俗纷扰,这里大道天成,这里是——仙泷秘境。
古老的传说中,它只存在于那云梦洲之外的无垠虚空里,每隔千百年才开一次门户。
不知从何时起,天空中出现一朵朵彩色的鲸云。那原野上,那花与草的海洋中,安静地躺着一个俊朗少年。
褐色短发,眉清目秀,身形修长似十六七左右。衣着华贵金缕镶边,但是却破破烂烂,被撕碎的差不多了。
周围的花花草草被少年压塌,风拂过他的眉宇,吹起几缕褐发,从花海中带起些许花瓣,落在那脸庞上,完美的五官一览无余,他就这样静静地睡着。
这时,一只巴掌大的金边白纹透明蝴蝶翩翩起舞,最后小心翼翼落在少年的鼻子上,像是怕惊扰到了他。
少年正睡着,哪知鼻子发痒略有酸意,醒过来后不由得打出一个喷嚏,周围掀起大片花瓣,天空则飘起了花瓣雨。
长长的睫毛唰的一动睁开湛蓝色的眼睛,那如琉璃琥珀般的双眸,颜色与天空的蔚蓝色无出一二,多出来的是一抹深深地灵动感。
“纪元之轮啊——”霓非空的声音干涸了般卡在咽喉里,久久无法出声。他伸出修长的右手,抓向天空,似要一把握住鲸云,或者说——苍穹。
哈呵……
霓非空的耳边响起铃铃笑语,但是他的眼中只有一片蓝白色,抓不住视距焦点,瞳孔放的很大,模糊之中看到一圈花草巨高无比,蓝天白云变得极小极小,等他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置身在原野花草中。
花草高不过脸庞,天空依旧是无尽遥远。
一根奇怪的东西又伸过来逗弄他的鼻子,弄得他的鼻子一阵发痒,紧接着又一个响亮的喷嚏振起一地的花瓣,霓非空立时双手作支撑坐起。眼中一阵疑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
他侧过身,瞧见一双大大的双瞳,漆黑若夜,似藏着无限星空,异常的美丽。我在哪里?我不是……
蝴蝶化灵?那女孩笑的地很漂亮,两侧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非常可爱。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头灿金色的发丝,不是很长,但仿佛比阳光还亮眼。
她化形成人身蝶翼,头上有一对质感触角,刚刚就是用这个挠的他。
此间穹顶之下,青年一笑,蝶灵也跟着傻傻一笑。
那蝶灵将双手垫着头伏在霓非空的大腿上,侧过脸瞪着大大的眼睛抬头问说到:“我叫花瑶,你叫什么?”
霓非空脑袋一蒙本想说点什么,但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事情竟然完全不记得了,摇了摇头净是不解。望着伏在他大腿上的花瑶,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侧过头说道:“我叫霓非空,这里是哪里?我之前明明……”
多年以后,当霓非空回忆起如今这懵懂光阴间的一颦一笑,仍会会心一笑,珍视这梦幻般的时光,因为那句是花瑶为数不多开口发出声音说过的话,可惜那时候花瑶应劫已久。
“嘿诶!”花瑶一个转身叫唤霓非空一声,旋即双手抓住他的腋下,背后一抖,一对金银色的蝶翼唰嗤展开,微风一振高高飞起。
立时半空中掀起一大片花瓣雨,随风荡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似无边无际,飞呀飞!
霓非空一开始并不适应,在半空中晃动挣扎,导致振翅的花瑶飞的有些不稳几欲跌落在地。
别乱晃,要不然可要摔下去了。
霓非空脑中响起花瑶的空灵的声音,但她明明没有开口。那声音似空谷回音,虽轻却潜入灵魂深处,使心灵宁静,不一会儿也就适应了,是区别于声音的灵识传念交流吗?
俯视着穹顶下的一切,不久前被霓非空压出来的印子渐渐变小变浅,最终消失在原野里。然而始终看不尽这个世界的全貌。
霓非空忘记了自己心中所有的为什么,所有的问题通通抛到了脑后,心中获得前所未有的宁静,苍茫天地之间,无我无他,无忧无虑,随花瓣、随背上的花瑶越飞越远。
他恍惚记起,我以前也有一双翅膀,我也能飞。
他们飞了很久很远,到处玩耍。花瑶最终带他落在了一个湖上,这是一个山顶天湖,四周有参差不齐的巨石环湖耸立,偶有间隙容湖水从中悠悠流出,向四方不知处流去。
湖的中间有四块巨大屿石,而天湖外面的半空中也有八大块悬空的浮石,山顶下方是翻滚涌动,若潮汐般的云曝,颇为壮观。
看日落,再是夜深人静,皎洁的月光洒下银辉照亮了整个湖。霓非空与花瑶坐在湖中间其中的一颗大屿石上,前者静静地看着湖中粼粼波光,思绪渐远,后者则是呆呆的望着洁白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霓非空问她:“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星空中有流星划过,花瑶低下头没有回话,似乎觉得有些微凉,用蝶翼包裹身体,将头埋进胸前。霓非空放空思维,困顿睡去,就这样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湖云雾缭绕,只看得清湖外面的八大浮石隐隐,天湖则腾起一层淡淡的灵气覆盖在上面,愈发的氤氲袅绕,溢出去的则是随翻覆的云曝而去,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
你带我去尘世玩好不好?这里太安静了,我不喜欢。花瑶唤醒正在熟睡的霓非空,她的灵念很轻,却足够让霓非空清楚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说,去云梦洲?”霓非空再次确认问道。
过了良久,见花瑶不回话,他那湛蓝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花瑶,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自那以后花瑶消失不见,只告诉他一个人磨砺闯破这仙泷秘境,他没问为什么。因为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凝固了,思维很空,无法做更多的思考。
霓非空的时光凝固于此,修为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止步不前。每在他将死之际或是危急之时,花瑶的灵念便会于他的灵识之海中响起,用她的力量抚慰和治愈霓非空。
风风雨雨淅淅沥沥,当云梦洲上八年时光逝去,仙泷秘境中的霓非空觉得过了几生几世之久远。
一阵阵铃铃笑语回响在天湖,但是那只是灵念,并不是真正的声音。他在仙泷秘境呆的太久了,她或许更久,像个怕极了孤独的小孩,其实自己一直以来不也是个孤单的小孩吗?
一道轻灵妙影自九天落在仙气袅袅的湖面上,她轻飘飘地迈着莲步一步一步走来,荡起一圈圈湖面涟漪。
天地为之倾斜,湖海为之淡色,犹如九天玄女一般明丽动人,又似邻家女孩一般亲蔼近人。
“我们该怎么出去?”霓非空轻轻问道,明明十六岁的模样,却仿佛饱经沧桑。
花瑶飞到他的前面,脸近乎贴着脸,然后仿佛奸计得逞般笑着向他传念:“是你带我出去,不是我带你出去。”
霓非空瞧她靠得这么近,莫名将脸侧了过去,假装在欣赏天湖美景。哪有什么奸计得逞,不过是个俏皮的小蝶灵。
突然地花瑶双脚离地,用手轻轻的捧住他的脸,使两者的额头紧密贴合。
众多情感思绪在这一刹那间爆发,一束刺目的光芒冲上云霄,以至于引起苍穹上彩云涌动,两人意识纷纷变成空白。
过了良久,云雾渐渐散开。在霓非空的眉心出现一个金银双色的花纹印记,而他体内全部的修为灵气就此消失不见,一瞬间成了真正的凡人。
待他恢复意识,看见花瑶安详地躺在怀中,眼角有泪痕,嘴角有笑容。霓非空突然感觉花瑶不同了,不同在哪呢?灵性更多了,懵懂的气质更少了。艰难的握了握自己的手指,他心中竟一片迷茫。
霓非空靠近湖面,那静止的湖面如同一面天空巨镜,倒映着天空——还有他。他看到自己的额头上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金银花纹印记。
待花瑶醒来之后。
来!花瑶一念传给霓非空,升至虚空中袖手一摆,天湖中的湖水都朝一个方向旋转流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的水不断上升,渐渐溢出山顶天湖。气势恢宏磅礴,如同惊天之变!
霓非空被花瑶托着离开地面,看到湖中的四块大屿石露出了真面目,竟然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盘踞而成的巨大石柱!
石柱仅仅只露出了一小部分,但那圣像庞大而传神,震慑心神!往自己脚下一看,所处的即是北方玄武圣兽,不禁暗叹我哩个乖乖!
速度要快,裂隙开了!花瑶传给他的念很重,致使他不尤得紧张。
“哼!”。
天空响起一声闷雷,天湖上空立马出现大片雷云,那并非普通雷云,而是由这个秘境世界的法则之力所凝集成的劫云!倾盆大雨如同连天之柱,顷刻间伴随落下,一道道狂暴的雷电狰狞而又恐怖隐藏在云层深处,它们在蓄势待发。
霓非空与花瑶已经触及了禁忌!
你先走。花瑶的念异常凝重,霓非空从未见过那样子的花瑶。她义无反顾的将他推进界眼,仿佛是要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都给他!
此刻,时空仿佛静止了一般。两双世间最漂亮的眼睛对视,一双懵懂,一双决绝。
怔怔的看着花瑶将自己抛到漆黑的漩涡眼里,霓非空心中预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他或许再也看不到眼前的可人。
“我去你嘛的!我才不要先出去!你给我滚出去!说好的我带你出去!啊!”霓非空愤怒嘶吼,眼底夹杂着哀伤与悲愤,多么想兑现承诺,亲自带她出去。
轰隆!
下一瞬,一束奔雷轰鸣间落下,直指霓非空,单凭他这单薄至极的凡人之躯,莫说雷劫,就是自然雷霆他都承受不起。要是挨上一记雷劫,绝对轰得连渣都不剩!
此时此刻,霓非空奋力挣扎,但眉心的金银双色的花印熠熠生辉将他护住,无论如何嘶吼,也不会有人听得到。
花瑶口中一声闷哼,娇体颤抖了一下,所有雷罚之力全都转嫁到了她身上,所幸尽数被她一一化解。
等霓非空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漩涡眼中,花瑶再没有停留,眉心头上也亮起一个和霓非空相似的金银双色的印记,露出的正是霓非空的修为灵气。
她凭借自己的仙灵之躯代替霓非空硬接三下雷劫,再凭借霓非空属于外界的生灵气息包裹住自己,如此或许便可骗过仙泷的法则穿过界眼。
“逃仙泷者,杀无赦!”
九霄之上,雄浑厚重的念力压迫空间,一束劫光刹那即至!花瑶瞬间被渲染成一个刺目的光团。
强横、恐怖、宛若君临天下,那是一道至强灵念,是无尽岁月前这个小世界的创造者所留下的后手。
纵使逝去无尽岁月之久,威力依旧恐怖绝伦,以至于花瑶金边银纹双翼都被轰击的破碎纷飞!
就在花瑶即将承受不住恐怖的劫光时,四圣兽石像的神目发出璀璨金光!只显出一丝丝气息,花瑶上方的空间瞬间崩塌,形成一块虚无的黑洞,将劫光吞噬,使之消散于须弥。
他们为花瑶挡住最后的雷罚之力,这片澄净之地,久久之后才恢复平静。
花瑶最终气力尽失,昏迷坠落进界眼当中,闭上眼睛前一刻,看了一眼四周出现裂痕的四圣兽像,嘴巴微微张开欲说点什么,但最终留在这里的只有一个念头……
纵千梦星河、横万乘滔滔。翻水天一色,覆苍茫云海。此间此情此景此少年,值得!
或许几十世或者千百世之后会有人接收到,或者说其他生灵接收到,但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回眸念头罢了,大概也不会有人在意。
霓非空与花瑶双双消失在界眼中,犹如一颗石子丢入万丈红尘中,不起丝毫波澜……
山顶天湖恢复平静,四圣兽石像重新被湖水覆盖,只露出四大屿石。边上依旧如之前一样,八大浮石悬浮无数年,静待岁月的刀削。乃至那些波光、那些野花杂草、鲸云蓝天依旧如始。
这个秘境世界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消失的只有劫云、霓非空和那只向往尘世的蝴蝶。确切的说,是那朵花。
仙泷之地,残存无数年的执念悠悠回响:不往顾兮,执念逆生死。魂归来兮,最是意难平!
云梦历三千九百四十九年二月二日记:云梦洲上出现百年难遇的虚空裂隙,贯通了传说中的仙泷秘境,天骄妖孽皆欲入内夺取逆天造化。霓族少族主霓非空意外陷落秘境深处,不幸身殒,时年十六岁,牵动无尽风波。
八年后,大世起。曾经少年容貌依旧,步入漫漫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