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意识又回到了肉身,但他却彻底的陷入了虚弱,从灵魂到肉体,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只能眼睁睁的瞅着母亲被拽进屋里,什么也你不了。他明白事情已经结束了。自己与母亲的所有挣扎在此时此刻都显的那么无力。
马车慢悠悠的驶出了山寨,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而行,这还是小初二第一次真正的离开生养他的古寨,但对他来说这可并不是一次愉快的旅行。他就像一具尸体一样,被动的接受着一切。
……
刘鱼头坐在马车上,除了刚开始上车的时候他与赶与的汉子聊了几句,然后他几乎都没怎么开口了。他与小初二一样,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他算是钦天阁的老人了,但他却觉得自己与阁主的距离越来越远了,阁主对自己也越来越冷淡了。阁主近三十年变化太大,越来越喜欢任用些新人,越来越喜欢搞些小手段了。与“书院”的关系越来越远,却与那些邪教魔头的关系越来越好!
这一切刘鱼头都看在眼里,却不能说。他算是阁主一手培养起来的嫡系,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不能帮什么忙就算了,如果再拖后脚,那真是十恶不赦了。
钦天阁这百年来发展很快,尤其是最近三十年,钦天阁己有与诸多大势力一较高下的实力了,但这还不够。钦天阁创立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平衡各大势力或打压他们,而是彻底的消灭所有凌驾在朝廷之上,凌架在皇权之上的势力!
这些所谓的修道之人,不服朝廷管教还则罢了,更是对皇族指手画脚,更甚者稍有忤逆便会直接杀人,让皇家体面丧失殆尽,让朝廷威严丧失殆尽!
刘鱼头一想到这些就气闷,便不愿再多想这些。他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初二,又想起了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经历。
阁主二十多年前为何要将自己派到这偏僻的山寨中来?难道仅仅是为了那谒语?只怕并不是,阁主只怕是将自己这个“书院派”远远的打发走,好方便他这二十多年的布置!
刘鱼头虽然常以“书院派”自诩,但他其实是地道的“皇权派”!只可惜阁主却不怎么相信,自从他离开京城后,便被完全边缘化了,不但不能参与一些大事的决断,甚至连一些重要点的消息都不会再发给他。这对于像刘鱼头这择一个心怀大志的人来说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近三十年的煎熬,自己已经从一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轻狂士子,变成了一位耄耋老者,而自己又非普通意义上的修行者,寿命与凡人比也多不了多少。只怕自己有生之年再也进不了京城,再也见不到阁主了!
想到了阁主,刘鱼头的手就不由自主的摸向了包袱。他这一趟是出远门,但包袱却很小,里面甚至没有一件换洗的衣服。包袱里只有些散碎的银两,几本书与三十几封信。这些信就是阁主二十多年来给他的所有信件了,也是他刘鱼头在这穷乡僻壤之地依然能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他不光是一个“皇权派”,他还是阁主的一个“死忠”。从他见到阁主的第一眼,他便从“书院派”,变成了彻底的“皇权派”了,更成为了阁主的死忠!
刘鱼头摸出了放在最上面的一封信,拆开信封,打开信纸,跃然于纸上了可不仅仅是那两行娟秀的字迹,而是阁主的音容笑貌全部展现于眼前了!
信没有提头,也没落款,这是阁主的一贯作风。
“诸事已闻,依汝之计可行!蛊三载无主。事毕,汝可为之。另,后院桃盛,却无赞花之魁也!惜哉!”
刘渔头双眼迷离,却又想起四十多年前那场“桃园诗会”,弱冠及第,意气风发,风头一时无两,桃园诗会又拔得头筹,得幸得见阁主,那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双手将信纸叠好,放入信封之中,又小心翼翼的重新收入包袱。刘渔头再不多想,既然阁主以蛊岛托之,那便将这残躯交给阁主吧,自己确实也老了,一生也无甚建树,如能培养出几个有用的后辈,也算是回报阁主的知遇之恩吧。
刘渔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既拿定了主意,就不再多想,将多年的不快,全都抛之脑后。
当马车到达靠山镇但还没到衙门时,刘渔头就下了车。
钦天阁虽与朝廷息息相关,但也游离于朝廷之外,刘渔头不方便直接从衙门里将初二接走,他要安排人,将初二接出来,然后带初二一起去蛊岛。
他本对初二寄予厚望,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初二的灵魂与众不同,所以才申请“鬼灵计划”。
他虽不算是正常的修士,但他对灵魂的研究却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而且他对人类灵魂的研究早在京城加入钦天阁时就开始了。人们见他进士出身,以为他是“学院派”,其是他早己离经叛道对灵魂与鬼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种“灵、鬼”之道与学院主张们仁道相去甚远,他在“灵、鬼”上的研究只能依靠钦天阁的支持,偷偷进行,并不敢公之于众。
自从他从京城辞官,被派至西南山区以来,他不但从未停止过对“灵、鬼”的研究,反而变本加厉,越发的疯狂起来。
蜀国之西南,民间素有养“小鬼”的传统。他佐以民间传说与史料,参考修士豢养“鬼灵”的方法,不停的试验,以数万冤死的孩童为代价,终于搞出了一套以活人为“容器”的,“鬼灵”豢养方法。
以活人为容器豢养鬼灵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材料好找!
凡人之多,数以亿记,想在亿万的“材料”中挑几个合适的“容器”还是很容易的,而且这种材料还很便宜!所谓的合适“容器”那就是这个人的“魂界”强度够高,可以容下强大的“灵鬼”生存。
而传统修士豢养“鬼灵”则必须有“极阴之木”才行,这种天材地宝,极难寻找,但凡有这等天材地宝的人也不会用它们炼制豢养“鬼灵”这等法宝,大多用来炼制“本命法宝”了。
刘鱼头可以说是另辟蹊径,“鬼灵”虽不算什么极品“凶器”,但钦天阁一直以来都是以人多打人少,“鬼灵”虽不为修士看重,但“鬼灵”再差也算是件“凶器”,如果数量众多,也能蚁多咬死象!
初二就是刘鱼头最期待的“作品”!
刘鱼头不但要养“人型鬼灵”,他还想养出极品的“人型鬼灵”。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上等的“容器”,还需要上等的灵鬼。天下间有上等“灵鬼”的地方那就是“九幽”了。
于是钦天阁便以一同实验如何豢养天下第一“灵鬼”为借口,骗取九幽的上等灵鬼。钦天阁可并没有打算为九幽养什么天下第一灵鬼,他们只是在实验如何可以用人为容器豢养出上等灵鬼。所以才会有“夜斗”之事发生,这一切只不过是想瞒过九幽的障眼法罢了,他们只想将“噬魂牌”打碎,然后瞒着九幽将“噬魂牌”内的“灵鬼”偷走。
谁知他们还没来的及收走极品“灵鬼”,这灵鬼居然进入了初二的体内。
他们立刻改变了计划,对初二体内的灵鬼偷偷的观察了起来。
初二虽然和灵鬼融合了,并且活了下来,但初二的灵力却格外的低!这一切无法解释,除非灵鬼并没有杀死初二,而是自行消散了。这只有等到初二醒过来才能知道,如果初二有神智,那么证明灵鬼确实己消散了。但既使这样,对于刘鱼头来说,初二还有一定的价值,最少他要弄明白,是什么原因致使实验失败了。他要带走初二,这是主要原因。
刘鱼头下了车,直奔一户民宅。这宅院不小,里外三进,房间也有数十间,宅院大门口上方高高挂着个牌匾,上书“靠山金府”。这里是靠山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金家的府邸,同时也是钦天阁靠山镇的“堂口”。
刘鱼头并没有从宅院的大门进入,而是绕到院落侧面的一个小角门进入的。这里有人看守,见到刘鱼头进来,连忙躬身作揖,刘鱼头也不还礼,直接问道:“金一在吗?”
那人连忙道:“大少爷和二少爷今天一早出去了,三少爷在府上呢,您老要是有事,我去将三少爷寻来,听您的差遣?”
刘鱼头道:“也行,让他快来,事办完了,我就要走了!”
那人应了一声匆匆而走,刘鱼头奔着一间客房而去。这里他在这里的落脚点,居住、办公全在这套客房内。他本就不是一个爱享受的人。
进了屋,自有下人端茶倒水。刘鱼头坐在主位上,随便喝了两口茶,就见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匆匆进来,纳头就拜,口称,“请刘先生恕罪,晚生来迟了。”
刘鱼头站起身,单手做了个虚抬的手势,便算是回礼了。
那人见刘鱼头的动作后,也就一脸笑容的起了身,道:“刘先生,叫晚生来不知有何吩咐?”
刘鱼头重新坐回椅子上,却也不让这金家三少坐,自顾自的抿了一口茶后才说道:“上次的事,你做的不错,我己通知人给你记了一功。”
金三少满脸都是笑意,“晚辈忏愧,贱内兄长家正好在寨子里,顺手而为,全仗刘先生赏赐这份功劳给我。”
刘鱼头道:“你也不用谦虚,该你的,那就是你的。这次让你来,是让你去趟衙门,将那叫初二的孩子带出来,与我一同去蛊岛。”
金三少道:“这都是小事,只不知刘先生什么时候起程,晚辈也好安排。”
刘鱼头道:“吃了午饭就走。”
金三少道:“刘先生何必这么急呢?待晚辈禀明家父,家父定不会让先生如此离去。”
刘鱼头摆了摆手道:“我此去另有要事,不便耽搁,你也莫要通知其它人,午饭我就在这里吃了,吃完就走。”
金三少知道刘鱼头的脾气也不敢多劝,只能道:“依先生言,那此一去有几人陪同?可需安排什么伺候的人吗?”
刘鱼头道:“一路之上有驿站与“堂口”照应,也无需什么人伺候,只需一个机灵点的车夫即可。”
金三少一拱手,作了一个揖道:“那先生稍候,我且去衙门提人,再准备好车马,便会回转与先生践行。”
刘鱼头挥了挥道:“你只管去吧,我自有人照顾。”
金三少躬身退出。
刘鱼头瞧着他走远,便也起了身,刚到客房门口,却见一妇人带着个孩子站在门外。
那妇人见了刘鱼头出来,便拉着孩子一起给列鱼头跪下磕头,那妇人还罢了,那个孩子却磕的是响头,他额头碰在石板地上咚咚作响,只磕两下额头就见了血。
刘鱼头当然认识这两人,妇人是金三少爷的小妾金王氏,而那孩子则是这妇人的亲外外甥王弟顺。这妇人虽是一房小妾却颇得金三少的喜欢,她本人也有些才干,在金家也算有些地位。
刘鱼头有些奇怪,这两人跑这给他磕什么头?在靠山镇金家数一数二,别说平常人,就算县太爷也不敢得罪他们金家,这妇人若有什么事办不妥,直接找金三少就好了,还用得着求自己?
刘鱼头也不阻止,只看他们要求何事。
他二人一连磕了十几个头,那妇人才低着头小声道:“听闻刘先生就要远行,贱妇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先生答应。”
刘鱼头也不说话,只是点了下头,瞅了一眼顺子,他额头上的血己顺着额角滴在了地上,但他却没有擦,只是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金王氏接着道:“先生远行,却不带一个下人伺候,我这本家外甥,您老也算认识,人也老实本分,愿做先生身前一侍奉童子,伺候先生左右。”
妇人话一说完又欲带着顺子磕头。
这一次,刘鱼头却拦住了,他不能收别人当童子,当然不能受这礼了。他挡下了二人的动作,缓缓道:“我这人好静,至今也未曾收过一个弟子。你这事我可不能答应。”
那妇人好似早就知道这答案,也不觉吃惊,只是瞪了一眼顺子,那是在埋怨顺子。
顺子却不管不顾的说道:“刘大先生,我知道您老人家游戏风尘不愿带一个累赘,但我听说这一次您老要带初二一起出门。那初二我也听说一直病着不能动,您老不需要人伺候,但那初二却是需要的。您把我带身边,不是多了一个累赘,而是少了一个累赘!”
刘鱼头不禁点头,他一心只想着自己如何,却忘了这次的去处极远,一路只怕也需月余,让自己去照顾一个不能动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若让车夫去照顾,好像也不不太好。
刘鱼头听了顺子的话有些心动,但开口问道:“你为何想跟着我?”
顺子极为坦诚地道:“两个原因,第一,初二是我朋友,因为我而落此下场,我自是愿意一路照顾他;第二,我要变强,可靠山镇却没有人能帮我这个忙!”
刘鱼头有点想笑,他已七十有三,小孩子的心机他一眼便看透了,这孩子有些小心思,但他刘鱼头也并不是真的需要个老实敦厚的童子,他并不在乎孩子的想法,他接口道:“你想跟着我,也不是不行,但我却不会收童子,更不会收弟子,你可别有这样的想法。你就算跟我走,你还是你,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你也有一桩好处,那就是蛊岛。你既然这时来求我,自然知道我的去处是个什么地方。你只要通过考验,自然能实现你第二个愿望。”
刘鱼头笑着望向顺子,又补充了一句,“你有一顿饭的考虑时间。”
顺子没用一顿饭的时间,只稍作考虑就回答道:“我愿跟先生去蛊岛。”
这回答也不出意外,刘鱼头挥了挥手道:“你可以回去收拾一下了,对了你告诉金三一声,让他备两辆车,我这个人喜欢清静。”
顺子又磕了三个头,才道:“谢先生,我这便回去准备。”
刘鱼头根本不在意顺子去还是不去。能让顺子跟着主要还是因为初二真的需要一个人照顾。
顺子与金王氏走后,刘鱼头就在这小院里转了一圈,挨个屋子进去,对自己这些下属交待了下自己走以后的事情。他虽对钦天阁某些方面有些报怨,但从不表现出来,对阁内的工作更从不耽搁。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后,时间己到了午时。刘鱼头还是感到了疲倦,但心中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二十多年的西南生活从此刻算是告一段落,那么蛊岛会是怎样的呢?似乎隐隐有些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