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言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愿意去相信她特别喜欢的以宁就这样离开了,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她的小姑子,你想过她心里面有多挣扎,挣扎着把所有的痛苦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你若是爱她,怎么舍得用那么伤人的话!”
人只有跌到了深渊里,才会知道这个世界的致寒。你若不是当事人,只是一个旁观者,那么你又怎么能懂他们所表达不出来的那份苦衷。
谈婧言护着一个苏子靳,他不也是护着谈婧言?
舒小白离开后,墓园里就只有顾奕宸跟乔绍谦两个人,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又多了五个指痕。
“啧啧,那个女人,下手真重。”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以宁事情的?”
乔绍谦耸了耸肩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反正没有,嘴巴就像是被人拉上拉链了一样,严严实实的。”
顾奕宸只觉得很头疼,手指用力摁着太阳穴的位置,一片混乱,什么思绪都抽不出来。
“谈婧言在这里,你是打算跟她一块回G市呢,还是跟原计划一样,今晚的飞机?”
只是来祭奠一下顾以宁,并没有打算在上海多做逗留,G市那边,虽然已经不是总裁的身份,但有些工作还是需要顾奕宸亲临。
“今晚的飞机。”
顾奕宸声音沙哑,最后看了一眼顾以宁的照片,整理了一下花束之后,离开了墓园。
谈婧言走不快,没有拦上出租车的时候,只能靠步行,所以舒小白跑着跑着就追上了她,扯住她手的同时,整个人像是要断了气一样瘫倒。
“你能不能等等我,能不能别让我担心了?”
谈婧言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干,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回酒店吧,收拾行李,今晚的飞机离开这里。”
决定来得太突然,舒小白有些回不过神,喘着气抬头看着谈婧言:“为什么这么快?你不打算再留一两天吗?我们刚来几天啊……”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
谈婧言伸出手来,拉着舒小白站起身,这时候舒小白才注意到谈婧言手上的伤口。
“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弄伤的?”
谈婧言抽回自己的手,表情有些漠然,从墓园出来,她整个人像是从深渊攀爬上来一样,筋疲力尽,毛呢大衣里面的衣衫都湿透了,那是冷汗,她至今都无法驱退那种从身体深处蔓延出来的痛苦恐慌。
顾以宁,永远像一根刺狠狠扎在自己的心里。
回到酒店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员告诉谈婧言,有一位男士找她。舒小白还没问是谁,就看见了从休息区走出来的陆谨初。
而谈婧言看见陆谨初的时候,表情也没有多好,不惊讶,也不反感。
“昨天看你从这个酒店出来,所以就来这里问了一下,如果有时间,可不可以跟我坐下喝杯咖啡。”
陆谨初穿得很正式,加上他与生具有的那股王子气息,将整个人的气场都哄抬高了。走过路过的人,都不忘把目光投过来。
舒小白扯了扯谈婧言的衣袖。
“小白,你先上去吧,我跟他谈一谈。”
谈婧言语气里的疲惫,还有苍白的脸色都让陆谨初很是诧异,仔细看的时候发现额角还有一层汗水。
“你们一大早去了哪里?散步?运动?穿成这样?”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如果是问这些问题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喝杯咖啡,站着说就可以了。”
陆谨初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来一把将谈婧言搂到了怀中,紧紧地:“我是想说,我很想你,很想。”
谈婧言的表情淡漠得像冬日里的白雪,没有半点颜色,没有半点温度。
咖啡厅是在酒店门口的星巴克,人很多,但也很安静,谈婧言走进去的时候,一股咖啡豆的香味吸引了她的注意。
别人不喜甜,但她却很喜欢星巴克的星冰乐。
她跟陆谨初时隔两年多,第一次面对面以很安静的姿势坐在一个地方喝着咖啡,或许这个时间还应该拉长来。
她跟陆谨初,从来没有安静地坐下来喝一杯咖啡过,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都无法达到一致的人,谈婧言根本没有办法与他交流。
咖啡喝了两口,谈婧言觉得心里回暖了不少,那种冰冷到颤抖的感觉也渐渐消散。
“你有什么话想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谨初摸着咖啡杯,看着谈婧言,忽然很是怀念当初在美国的那段日子,若是没有用错了方法,太过相信梁妍晨,也不至于把谈婧言推回到顾奕宸的身边后,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两年来,陆谨初忙着如何从幕后走到台前,亲手将陆氏安放在G市跟寰亚抢占一席之地,他这么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从前用错了方法,试图用一个梁妍晨跟一个谈婧言来摧毁一个顾家,后来才发现,自己用的方法有多么可笑。
梁妍晨被逼得疯了,谈婧言也离家出走。
他忙得像陀螺一样旋转,却也有过站在高处望着楼下车来车往,脚底虚浮的空虚感。高处不胜寒的这句话,用在陆谨初身上,变得是那么贴切。
“我过得好还是不好,跟你恐怕没有多少关系,关于过去,你都做了些什么,我现在不想追究也不想再提。就当作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走在路上连打招呼都不要,这样不好吗?”
谈婧言的决绝,是陆谨初所想象不到的。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装作是没有看见他眼底的伤痛,谈婧言敛眸喝着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对于陆谨初,她的感情是复杂的,可能有过感动,可也有过伤害,人一旦伤痕累累了,更多时候记得的是那种痛感,而不是暖意。
“你还记得小时候,在青城,你曾经陪一个离家出走小男孩玩过的事情吗?”
陆谨初的问题,让谈婧言倏地抬起头来,她不是记起了什么,而是想问陆谨初下一句话是不是想说,那个小男孩是他?
就跟电视剧里面,小说里面演烂了的桥段一样,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就钟情于自己,然后一直寻找自己云云。
先不说谈婧言什么都记不起来,再说自己跟一个小男孩玩,她跟过那么多小男孩玩耍,哪里知道陆谨初是哪一个……
谈婧言的沉默,让陆谨初的心猛地往下坠,低头的时候唇瓣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实在是高估自己了,才会以为这么说,谈婧言会立马回想起来。
也是,过了那么多年,除了当事人自己印象深刻之外,还能期盼谁对这种小事情念念于怀,说白了,就是自作多情这四个字罢了。
“你不记得就算了,也不重要。”
陆谨初从西装内侧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到谈婧言面前。
“这是什么?”
谈婧言面带疑惑,一般信封里面装的,不是钱就是支票,总不能还是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件吧?
可是这个信封又比普通信封要大那么一点,实在是看不出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谈氏现在的情况我很清楚,外界说是陆氏集团压了谈氏的关系,我想若是你问过你的父亲就知道,陆氏在这件事情上面并没有插手过。”
谈氏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很长一段时期报纸的财经头条都在报道,有些说是陆氏的原因,有些说跟寰亚反目成仇,还有一些说是谈氏本身经营不善等原因。
谈婧言其实都看过,多尖锐的语言她都亲眼目睹,对于真相,在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覆盖下,估计只有圈内人才会知道到底如何。
陆氏没有插手这件事情,就算陆谨初自己不在这里做解释,谈婧言也是知道的。
“这个信封里面,放着的是我对你的歉意。”
听陆谨初这么一说,谈婧言心头一跳。
手指缓缓挑开信封,抽出来一看,是一张纸,上面竟然是一个项目企划案!
谈婧言没有仔细看,就把纸盖在了桌面,莫名其妙地看着陆谨初,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是陆氏最近在竞标的一个大项目。如果资金够,并且能够顺利拿到的话,一年下来起码有几个亿的利润额,对于谈氏来说,这本来就是一个很眼馋的项目,但仅仅是眼馋而已,就谈氏目前的情况,根本做不到去抢。
可现在,陆谨初这是干什么?
“我知道谈氏目前的状况岌岌可危,所以我想要帮你。”
昨天晚上,陆谨初思考了一夜,不顾苏子莘的反对硬是要撤出这个项目的竞投,并且将原先做好的项目企划案完完整整地交给谈婧言。
“资金问题,我可以帮你想办法,用我个人的名义给你,如果这个项目拿下来的话,就能够把谈氏拯救于水火之中了。”
谈婧言面沉如水,她将项目企划案折叠好重新放回信封中退还给陆谨初。
“你知不知道这份项目企划案,是你旗下员工们用多少个日夜跟心血赶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你就这样把他们辛苦了很久的结晶不求回报地给我,若是他们知道的了,不会对你失望吗?”
谈婧言面色清冷,素色的衣服衬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没有半点生气,这些天在上海,她妆容都没有化,每天都顶着素颜出门。没有眼线、没有画眉、没有唇彩、没有打底、没有腮红,加上哭了那么多次,眼睛也有些红肿,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没有精神。
“谈氏的事情,跟你无关,我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你没有欠我什么,我也没有欠你什么,你犯不着用这样的方式再一次将我们两个人捆绑在一起,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我希望你收起来。”
“这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我欠你的,太多,所以我找不到什么方法来填补。”陆谨初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红绒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当初送给谈婧言的那枚蓝钻,而在后来,也被谈婧言无情地退还给了自己。
“我到现在,都还在等你。”
情深,本是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