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尽管拥有城市公用事业、环保事业等方面的政策优势，陕西阳原热电厂（名称经过处理）在运营中还是由于债务负担重、管理不善而陷入困境。对于这家以“拖、躲、赖”银行债务而闻名的企业，信达资产管理公司项目组一方面向企业宣传国家政策，另一方面积极运用法律武器维护国家债权，从解决企业实际问题出发，综合采取了重组、拍卖、转让等手段，最终取得了政府、企业、信达公司多赢的结果，社会、经济效益获得了良好协同。
陕西阳原热电厂位于陕西省内腹地某市，属城市公用事业行业，由于建设期间的投资结构不合理，该企业自建成之时就陷入严重的财务困境。信达公司项目组在维护国家债权的过程中，根据企业的实际情况，本着社会效益、经济效益兼顾的原则，为企业设计了贴近现实的债务处置方案。当企业以各种理由试图逃废债务的时候，项目组又灵活运用诉讼、拍卖等手段，使企业认识到履行偿债义务的严肃性和重要性。最终，项目组抓住了当地市政府推动企业改制的时机，将债权一次性转让给市政府，实现了地方、企业、信达公司“多赢”的目标。
一境况不容乐观的债权项目
陕西阳原热电厂筹建处成立于1987年8月，热电厂于1991年12月设立，这是一家全民所有制、以发电和供热为主的小火电企业，隶属于市城市建设管理局，成立时注册资金为1300万元。信达公司接收债权时，企业已有锅炉分厂、汽机分厂等6个生产单位，职工570多人。
阳原热电项目1987年被国家计委批准立项，陕西省计委于1989年8月批准了开工申请报告，先期建设规模为2台1 。 2万千瓦机组和2台75吨/时锅炉。但由于搬迁工作受阻，直至1991年3月项目主厂房工程才正式开工，两台机组建成后形成年发电1 。 44亿度，供热100万平方米的生产能力。该工程实际投资超概算0 。 36亿元（超出概算27 。 87%），由于种种原因，项目一直没有验收。
按照当初的规划，阳原热电厂所发的电按计划上网，销售给市供电局，通过供电局向居民售电；所生产的热力销售给市热力公司，通过后者的管网向用户供热。但是，由于陕西属于电力富余省份，该厂的发电量根本无法实现满负荷生产。
1999年9月中国建设银行陕西某市分行向信达公司移交了涉及该热电厂的不良贷款10笔，本息合计17960万元。接收资料显示，阳原热电厂自借款至剥离移交期间，仅于1994年、1995年度向建行还款70万元，还款意愿较差。另外，建行于1997年和1998年分别内部核销账龄在三年以上的应收利息800万元和701万元。上述贷款建行都认定为可疑类贷款。信达公司项目组在调研时发现，厂领导班子之所以缺乏还款意愿，是因为厂方坚持认为建行的贷款形成是由于国家的“拨改贷”投资政策所致，仍寄希望于争取各种优惠政策来解决债务问题。
一开始，该企业对信达公司的债务处置工作始终采取“拖”的策略。在不良贷款剥离后三年，项目组的各种尝试始终毫无进展，但是，项目组针对企业的跟踪调查并没有停顿。综合各方面情况项目组认为，造成阳原热电厂经营困难的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组成：
1. 债务沉重、还本付息压力巨大。热电厂原建设方案的投资来源是国家节能资金解决一半（低息贷款，利率为2. 4%），地方自筹解决一半，但由于在1990~1993年间国家投资政策调整变化，银根紧缩，致使批准的投资方式全部变为信用贷款（平均利率为10 。 7%）。在建设过程中，实际到位的资金只有9920万元（其中建行基建贷款8755万元，地方自筹1165万元），资金缺口达5000多万元。由于资金缺口大，筹备组只好向其他单位高息借款1000多万元，1号机组投入运营后，在建设2号机组时，项目方又挪用1号机组生产销售收入1850万元，以上情况使热电厂投产之初就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包袱。基建贷款数额大、利率高，因此，该厂每年仅利息负担就高达1500万~2000万元左右，而企业每年总收入才不过4000万元左右。从投产到现在，债务累积使企业生存和发展变得越来越困难。
2. 成本居高不下加重了企业生产经营的困难。热电厂作为小型火电生产厂家，本身就具有煤耗高、热效率低等先天劣势，再加上冗员严重（原规划职工人数为三百人，而信达公司接收债权时企业有近六百名职工）、发电上网受限、内部管理不善等原因，使得成本居高不下。有例为证，当地电价已由原0. 30元/度下调至0. 26元/度，在此背景下，该厂发电成本却为0 。 27元/度，与产品售价严重倒挂，发电即形成亏损，发电越多亏损越严重。2001年初以来，由于煤矿安全生产整顿、运煤车辆限载等因素，煤价上涨幅度更大，使得占总成本近一半的主要生产成本———燃煤费用持续大幅增加，本来就不堪债务重负的企业经营情况更加恶化。
3. 流动资金紧张，应收款拖欠严重。热电厂从筹建开始，资金短缺一直在困扰着企业，而供热款被长期拖欠更加剧了资金紧张程度。阳原热力公司是该热电厂供热产品的下游企业，由于热力公司热款回收率低、两家单位在供热量的计算上存有分歧等原因，热力公司拖欠热电厂供热款达1767万元。尽管被严重拖欠，但是为了保证城市用热，热电厂还不得不继续供热。受资金短缺的影响，投产十多年的生产设备老化严重，维护不足，存在的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严重影响了企业的安全生产。不仅企业2号锅炉出热不足影响供热，而且设备保温老化、残缺严重，也造成机组热损失较大、热效率低，其他还有诸如热工仪表落后、电器开关老化，校验设施短缺，碎渣机、碎煤机、除铁器等辅机由于磨损严重已故障停运待更换等问题。
评估事务所出具《关于中国信达公司资产管理公司拥有的阳原热电厂债权资产价值评估咨询报告》表明，在评估基准日2003年6月30日，阳原热电厂的资产总计17620万元，负债总计36650万元，净资产为-19029万元。据此计算，企业资产负债率高达207 。 99%，处于严重资不抵债状态。
由于企业经营陷入恶性循环的特征比较明显，项目经理认为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企业前景将更加不容乐观，信达公司债权的价值会加剧贬值。
二债务处置的“四步走”
信达公司项目组分析了阳原热电厂的具体情况后认为，该企业债务负担重、资金来源不稳定、还款意愿不强，因此该项债务必须尽早处置。在能源紧张的大背景下，“尽早处置”的关键并不能一味求“早”，而是时机把握。
1. 热电厂的现状和发展前景决定了尽早处置的必要性。热电厂债务数额巨大，已经严重资不抵债，加之成本远高于产品售价，在现阶段没有新的资金来源和政策扶持的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该厂的财务状况将更加恶化，信达公司的债权价值也将相应缩水。此外，煤价持续上涨势头不减，而电价、热价短期再次调整的希望不大，不确定性会使项目处置面临更严重的局面。
2. 热电厂所处地区的信用环境也决定了抓紧处置的必要性。由于经济相对落后，加之有着特殊的历史地位，当地地方保护主义较严重，债务人还款意识普遍淡薄，执法过程中容易受到各种干扰。
因此，项目组规划阳原热电厂债务处置过程分为四个阶段，即诉讼阶段、债务重组阶段、债权拍卖阶段、债权转让阶段，方案的最终完成实施体现了项目组根据企业情况变化而不断调整思路的特点。
（1）诉讼阶段。鉴于接收债权后该企业仅归还10万元利息，且还款意愿很低的状况，信达公司于2000年10月就热电厂一笔91005号合同提起诉讼。诉讼时，为避免行政干预，特别加大诉讼标的至3005万元，以保证案件在陕西省高级法院管辖（陕西高院受理案件标的为3000万元），实际诉讼标的2775万元，其中本金1238万元。该案经过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一审、最高人民法院二审判决并胜诉，于2002年3月进入执行阶段。经过数次强制执行，每月从企业发电收入中扣划40万~80万元，截至2003年6月累计执行回497万元。2003年6月，陕西省高院为了尽快结案，要求当事人双方8月底前必须拿出一个解决方案。
（2）债务重组阶段。2001年3月，陕西省高院做出判决，判决阳原热电厂15日内必须偿还所欠债务，某市财政局在热电厂财产不足清偿债务时承担赔偿责任。
然而，在一审败诉之后，热电厂领导仍抱着拖延还债的心理，不积极履行法院判决，却上诉至最高人民法院。2002年1月最高人民法院做出了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终审判决，两个月后，信达公司申请强制执行。执行中，该厂领导仍旧不积极配合，给执行工作设置重重障碍，在一年内，依靠法院强制执行仅回收347万元。在此期间，信达公司曾与某市政府的主管市长商谈债务偿还事宜，对方提出分六年偿还4324万元，剩余本息全免的建议。
由于受到“非典”的影响，法院在2003年的执行工作进展不大。进入2004年，当地市政府5月份专门致函省高院，以维护稳定为由要求推迟执行。在信达公司的强烈要求下，陕西省高院也为了解决积案问题，加大了执行力度，采取完全冻结热电厂在某市供电局账户的措施，并做出供电局作为义务协助执行人，若不协助执行将承担刑事责任的裁定。通过这一举措，信达公司又执行回150万元。同期，省高院主持召开信达公司、市政府、城建局、供电局和热电厂参加的座谈会，省高院要求在一月内热电厂方面必须就涉诉债务（或全部债务）与信达公司达成处理意向，8月底前拿出最终解决方案。2004年6月底，双方又经过协商，项目组根据对企业的财务状况的判断，结合目前有利的处置和谈判时机，委托中介机构7月份中旬进行债权价值评估。
最终，项目组与某市政府、城建局、热电厂领导层经过再次协商，就全部债务达成分六年再偿还4500万元，其余债务减免并停息，某卷烟厂提供保证担保。按照双方达成的重组意向，阳原热电厂将在协议签订后6年内以现金的方式再偿还4500万元，其中2003年度内偿还2000万元，2004~2008年偿还2500万元，平均每年偿还500万元，信达公司免除剩余本息及其他费用（含诉讼、执行费等），并停止计息。据此计算，信达公司将累计回收5006 。 76万元，扣除处置费用100万元（其中诉讼费、执行费32万元，评估费5万元，预计代理费63万元）后，回收率高于财政部折现值。此外，某卷烟厂就和解及重组协议承担后5年的2500万元的连带保证责任。信达公司于2003年8月与该厂达成债务重组方案。
（3）债权拍卖阶段。重组方案批复后，阳原热电厂却因多种原因随后反悔，并通过其他途径（包括威胁停止某城区冬季供暖、寻求政府行政干预等）向法院和信达公司施加压力。针对这些问题，项目组及时转换工作思路，一方面借企业改制积极引进战略投资者，另一方面在2004年5月就该热电厂92006号借款合同再次提起诉讼，该笔合同由当地利税大户某卷烟厂担保，诉讼标的6186万元。
当地市政府鉴于该热电厂经营困难的状况，曾决定对热电厂实施产权制度改革，希望在改制过程中解决企业债务沉重、人员富余、管理混乱等一系列问题，但是几年来改制工作毫无进展。2004年初，政府通过多种渠道进行了广泛宣传，出现了多个意向投资者。因此，2004年6月，信达公司根据企业改制有可能取得重大突破这一情况，将原债务重组方案调整为债权拍卖方案。同时，另对一笔本金为4000万元的借款合同提起诉讼，加大了法律途径处置的力度。
市政府得知信达公司将采取债权拍卖措施后，认为信达公司此举只是进行债务处置，将债务单方面转移，无益于从根本上消化债务。市政府担心新的债权人势必会以更高的处置比例索要债务，从而加大热电厂还债压力，可能将热电厂的债务问题复杂化，而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不但不利于企业改制的顺利实施，甚至会使改制搁浅并最终破产，因此，当地政府极力反对信达公司采取这一处置措施。信达公司项目组顶住了对方压力，在完成选择、委托拍卖机构，落实竞买者等工作后，2004年8月两次刊登了拍卖公告。
拍卖公告后，当地市政府开始面对现实，表示虽然不同意项目组的拍卖行动，但仍旧愿意与信达公司协商解决热电厂的债务问题，希望双方再回到起初的重组方案上来，并希望在还款数额、期限上再作让步，停止进一步的诉讼等。但实际上，2003年的重组方案是由于对方失信而流产的，此时该项目已经失去了债务重组的基础。
项目组在拒绝对方的同时，也为市政府留了退路，即如果政府不愿意看到其他人从信达公司受让债权，那么债权拍卖会上政府也可以作为竞买者参加竞买，将这部分债权受让过来，从而使政府在企业改制中处于有利地位。在项目组的耐心说服和不断加大的法律压力下，市政府尽管认为参加竞买有损于自身形象，但表示愿意直接受让债权。
项目组综合判断形势后认为，由于市政府的态度明确反对债权转让，有可能不会形成多家竞买的状况，而将债权直接转让给某市政府也可达到设想的回收效果，同时有利于企业的稳定。债权拍卖实质上是债权转让的一种方式，只要转让价格、付款方式合适，直接转让亦会取得预期的拍卖效果。基于上述原因，信达公司最终同意将债权转让给市政府，变更原先的债权拍卖方案。
（4）债权转让阶段。在转让价格和付款方式上，市政府又提出转让价格为不高于原重组价格的方案，并要扣除2003年8月以后强制执行的360万元，即4140万元，付款时间不早于当年年底，作为附加条件，还要求停止通过法院强制性执行，撤销对某卷烟厂担保的诉讼请求，取消债权拍卖……信达公司一方面否定了对方的意见；另一方面考虑到近期已执行120万元的因素，提出了自己的修正方案：转让价格应不低于信达公司已经确定的4400万元的拍卖底价，并于当年9月底前一次性付款。
经过双方艰苦谈判，综合考虑了各方面因素及现实可操作性，达成以下转让方案：？市政府承诺以4400万元收购信达公司拥有的该热电厂债权，资金从阳原热电厂产权转让或其他改制形式中获得；
收购资金于2004年10月底付清，若当年10月份企业改制完不成时，市政府先用财政资金垫付；
信达公司同意为维护企业稳定和今后的发展，在10月底前暂缓执行、取消拍卖，关于第二笔借款合同的诉讼可以暂缓开庭，但在未付清债权转让价款前不撤诉。
较原拍卖方案而言，最终方案确保了高于原拍卖方案的现金回收额。原拍卖方案的现金累计回收额预计不低于5267万元，而转让方案的现金预计回收额为5387万元，现金回收额增加了120万元。新方案还进一步明确资金回收的时间，提高了处置的安全性，节省处置费用。由于拍卖过程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能否成交、成交日期、成交价格能否达到预期目的等都无法把握，容易发生流拍，而债权转让则可以避免拍卖中的这些不利因素，并减少拍卖费用等的支出。而且，通过转让，为今后与政府合作奠定一定基础。信达公司拥有的该地区债权数量较多，特别是当年从建行、中国银行又接受了大量不良资产，组成资产包向政府转让对加快处置工作有积极意义。
这次债权转让的成功运作，开创了该省金融机构向地方政府转让不良资产的先河，也为今后双方的进一步合作奠定了基础。
三债务处置的效果和启示
信达公司接收该热电厂的债权总额为17960万元。到2004年6月，该项目已累计回收现金987万元（其中归还本金977万元，归还应收利息10万元），根据转让协议，信达公司又回收现金4400万元，累计回收现金总额为5387万元。
本案例综合使用了多种处置手段，从最初的债务重组，到诉讼，到拍卖债权，最终完成债权转让。手段切换缘于债务人对偿还贷款态度的变化，从最初愿意重组，到不愿意履约，到被迫谈判，到消极抵制，到主动商谈债权转让，债务人态度的不断变化，使得本项资产处置的过程充满了曲折。但由于信达公司始终抓住了处置资产的主动权，并有效利用法律武器维护正当权益，迫使债务人最终不得不正视所欠债务，积极寻求解决债务的途径。当然，案例中的债务人是国有公用事业企业，性质较为特殊，这也为债权的拍卖、转让创造了条件。
阳原热电厂债务处置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企业经营状况不佳，逃、赖账思想严重，针对该企业属于公用事业单位不利于强制执行等实际困难信达公司项目组认真研究和掌握信息，研究设计了重组、诉讼、拍卖、转让等方案，步步推进，最终取得了理想的处置效果。
1. 精心策划诉讼方案，最大限度的避免对方干扰司法公正。由于债务企业还款意愿极差，信达公司决定对其诉讼，为了避免司法干预，项目组选择的诉讼标的为3005万元（某市中院诉讼管辖权为3000万元以内），使诉讼在陕西省高院进行。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策划是极其正确的，打破了企业不怕诉讼的想法。陕西省高院一审胜诉后，债务企业明知上诉也无济于事，却仍然上诉至最高人民法院，一则抱有某种侥幸，二来也是拖延时间，干扰执行。对此，信达公司采取了两手准备：一方面积极应对债务人的上诉，使上诉最终被最高人民法院驳回；另一方面，积极做好强制执行和庭外和解的准备，保持主动优势。
2. 充分调动各方力量，善于充分运用外部信息。在诉讼阶段，对方试图借有关贷款资料不全而全面否认有关事实，在此情况下，信达公司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准备了详实的资料，使债务企业无计可施。为促进法院加大执行力度，项目组及时去执行法院沟通有关信息，提请法院充分重视此次执行，有力配合法院的工作，从正面给企业形成了巨大压力，迫使债务企业做出让步，从而为本项债务的最终解决创造了良好外部条件。
3. 抓住和利用要害，适时推出资产拍卖方案。重组方案签订后，债务企业很快反悔，四处寻求行政干预，还以冬季停止供热等手段相要挟，使债务处置难以进行。根据这种情况，项目组研究设计出债权拍卖方案，将拥有的阳原热电厂债权向国内外投资者拍卖，在地方政府准备该企业实施改制的情况下，地方政府意识到一旦信达公司的债权转让给其他投资人，今后的谈判将更加困难，解决问题的代价会更大，企业的负责人也不希望因债权关系的变化，引入新的投资者或未来的股东，从而使政府对企业的影响力发生改变，基于这种考虑，地方政府和企业对最终解决债务问题的态度发生改变，最终债务以转让形式得以解决。
本案例由信达公司西安办事处陈忠海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