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东海,波澜浩渺。
有仙岛浮于海面,那里云烟雾绕,古树林立,奇珍异兽数之不尽,楼阁台榭连绵不断,凤管鸾笙萦绕耳边,歌舞升平,人间仙境。
青峰雾巅,仙岛至高点,一处土丘,遍地青草。
一个简单朴素的小院静静坐落在此,和仙岛琼楼格格不入,静逸安详,淡雅出尘。
小院不大,一木屋一古树一方桌,一个老翁蜷坐在大大的躺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方桌上的茶壶中飘出阵阵茶香,这茶香与众不同,仿佛蕴含着无上大道韵意。
小风吹散了老翁的白发,就连长长的眉毛也扬了起来,或许是感到了一丝凉意,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老翁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不由得小声嘟囔道:
“怎么又来了,准没好事。”
话音将落,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方桌另一侧,悄无声息,煞是诡异。
来人是一个老道,一身素色道袍,须发雪白,头上一顶紫金冠,弥漫着阵阵紫霞,苍老的面孔看不出年纪,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一般。
老翁慢悠悠的将脸扭向一侧,留给老道一个后脑勺,双目紧闭,安详的样子如同睡着了一般。
老道嘿嘿一笑,端起茶壶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咕嘟咕嘟如同牛饮,还不时吧唧吧唧嘴。老翁闻声扭头,顿时暴怒,猛然瞪大双眼腾空而起,扑向老道,犹如饿虎扑食,一把将老道掀翻在地,骑上身去就是一顿痛打,嘴里大骂道:
“你个臭牛鼻子,为了这一壶茶我等了一千年,全被你给败坏了,你怎么赔我?说,你怎么赔我啊?”
“不就是伴生茶吗,回头你上太合摘去,太合多得是,哎呦,你来真的啊!轻点轻点。”
老翁闻言更是生气,吹胡子瞪眼,嘴里哇哇大叫,双手抓住老道衣领,恶狠狠说道:
“你个老东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伴生茶吗?这是八臂斑苍龙龙髓的伴生茶,我花了五百年功夫熬死了八臂斑苍龙,又花了五百年时间培育此茶,你竟然拿着你那些劣质品与它相提并论,真是恬不知耻的老不羞,我这就打死你!”
老道闻言顿时一脸严肃,眼神发亮作敬佩状,连声道:
“哦,厉害厉害,竟然能孤身一人杀死太古大恶后裔,如此丰功伟绩,着实令人敬佩,佩服佩服。”
老道说完眯起眼睛,手拂胡须,摇头晃脑,故作惊奇,接着说道:
“我说此茶为何奇香浓郁,蕴含无上大道精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哎呦,你真下死手啊!我的天,疼疼疼疼,且慢且慢,我有话说!”
“你不必说了!死后再讲!”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扭打在一起,精力旺盛的如同青壮年一般。
老翁正在气头上,下手毫不留情,招招直奔要害,老道则油滑的向一条鱼,辗转腾挪,道袍翻飞,让人碰不到一下,真是气煞人也。
老翁突然五指张开,掌心宛如虚空黑洞,仿佛将天地万物皆纳入其中。老道终于面露恐慌之色,来不及挣扎,只听“嗖”的一声便被老翁收入掌心,眨眼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一把年纪了,火气还是这么大,修道之人,讲究心平气和,心安气顺方能和天下,寻道之本源,证无上道果,成万寿无疆。”
悠然的声音传来,寻声望去,只见老道安然无恙的坐在椅子上,慈眉善目,与世无争。
“哼,收你一具道身,当做毁我伴生茶的赔偿,五百年后再来取吧。”
老翁哼了一声,晃晃悠悠的卧到躺椅上,放松姿态,闭目养神。
老道面露苦色,叹息摇头,掐着两根指头在老翁面前比划着,说道:
“哎,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功夫才炼出一具道身吗,你真是心眼小如针尖啊,啧啧,也就这么小,万年来从未变化。”
老道见老翁不搭理他,自觉没趣,随即伸头靠近老翁,嘿嘿一笑,开口说道:
“师兄,我说……”
“少来!”
老翁不待老道说完便开口打断,将身子一翻,留给老道一个背影,显然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突然,老翁陡然转身,双眼中精光闪烁,盯着老道手中一物,磅礴的威压喷涌而出,但止于小院,院内惊涛骇浪,外面却一如常,煞是神奇。
两人就这样坐着,可怕的沉默。
良久,老翁长叹一声,道:
“你从何处寻得?”
老道笑而不语,把玩着手中物件,一把漆黑的钥匙生满了铁锈,看上去很不起眼,极其普通。老翁眯着双眼,说道:
“妄天策果然了得,算尽天地,不知可否算出天界神桥到底在何处。呵呵,修道尽头茫茫无际,一线天机遥遥无期。哎,修行皆苦。”
老翁仰天长叹,接着说道:
“师傅果然还是更偏爱与你。”
“师兄,当年咱们师兄弟各选了师傅的一门神通,你的大放逐术号称横推苍天举世无敌,放眼九州少有敌手,况且当时都是我们自己选的,何来偏爱一说。”
老翁只是笑了笑,不可置否,沉默良久后,开口道:
“黑铁殿万年一现,上次咱们跟随师傅都打不进去,甚至令师傅身陷囹圄,万年之期还剩三年,这次你有几成把握?”
老道盯着老翁,苦笑一声,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老翁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好,算我一个。”
老翁顿了顿,又开口问道:
“还有一事,一年前,独流谷地,对抗天碑的青铜古钟你可知在哪?”
老道面色越发严肃,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师兄,此事我劝你不要插手,天碑和古钟皆非凡物,它们自有命数,沾染上可能会万劫不复。我曾用妄天策推算过,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看到的只是无尽的虚幻,而且。”
老道掀起宽大的袖子,手腕处有一圈黑雾盘绕,细小却又扎眼。老翁一惊,探手握住老道手腕,细细观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圈黑雾蕴含着莫名的道痕力量,即使强如他们这个级数的至尊者也感到脊背发凉、心惊胆寒。
“你,你这是?”
“不劳挂心,我自有办法化解。”
老道叹了口气,仰望苍天,说道:
“茫茫天道,天机渺渺,不过,我的预感很强烈,苦苦寻求的一线天机,定与那天碑和古钟有关,等着吧,快了,应该快了。”
……
深山密林。
洞中昏昏沉沉,只有微弱的光亮从洞口传进来,令人倦意十足。
元宗盘膝而坐,默念长乐天教授的口诀,一口青铜古钟悬在头顶上方,浮浮沉沉,浩渺苍茫,波纹荡漾。
“怎样?有何感觉?”
长乐天蹲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元宗,像是一个好奇的宝宝。元宗微微皱了下眉头,迟疑了片刻,说道:
“有点热,我感觉到腹中在囤积什么东西,有些发涨。”
“那便是灵气了,也叫元气,当你能将灵气牢牢地掌控在体内的时候,就证明你已经是一名藏气境界的修士了,好好把控,切记心浮气躁,若无法聚气成功,伤了灵根道体便再难踏上修行一途了,记住,人的灵根道体非常脆弱,经不起折腾,你可千万要小心。”
元宗点了点头,继续默念口诀,小心的感受着体内缓缓聚集的灵气。腹部丹田处,仿佛有一颗小树苗扎根在此,小的可怜,好像刚刚破土一般,在灵气中摇曳,这便是长乐天所说的灵根道体吗?元宗阵阵好奇,小心翼翼的用灵气冲刷着小树苗,不敢有丝毫怠慢。
渐渐地,元宗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已经聚集到了拳头般大小,涨的有些难受,掌控起来甚是吃力,心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些急躁起来。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长乐天缓慢悠远的声音。
“天得气以清,地得气以宁,谷得气以盈,人得气以长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大道至虚至静,故人心静宁远,以合大道。”
长乐天声音低沉平和,但是传入元宗耳朵里却如同阵阵擂鼓击瓮,叩击心扉,使得原本浮躁起来的心境渐渐平息了下去。
灵气汇聚,缓缓流淌,元宗见好就收,不再吸纳过多的天地灵气,只是仔细的把玩经营体内那拳头大小的一团,滋养着幼小脆弱的灵根道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长乐天眼皮已经快要耷拉下去了,却是硬撑着满脸困意盯着元宗,生怕元宗出了什么意外,在他心里元宗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元宗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感觉浑身越来越轻松,只觉得体内那团灵气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虽然顽皮好动,但是却指哪去哪。元宗长吸吐纳,缓缓睁开双眼,面带喜悦之色的盯着长乐天,有些期待,又有些迟疑的问道:
“成功了?”
“嗯,恭喜你成功晋级藏气一重天。”
长乐天赖洋洋的回应元宗,伸手指向元宗头顶的青铜古钟,说道:
“不过你还是要依仗这口古钟,它能吞吐聚散灵气,在它旁边修炼事半功倍。”
元宗哆哆嗦嗦的抚摸着青铜古钟,像是一个抚摸着巨大金元宝的地主老财,双眼散发着财迷一般的光彩,看的长乐天直咬牙,恨意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道:
“喂喂喂,那可是我的东西,现在只是借你用用,你得还给我。”
元宗撇了撇嘴,双手摊开耸了耸肩,一脸欠揍的表情,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
“拿走啊,我可不稀罕这玩意。”
长乐天神情一滞,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青铜古钟如今和元宗建立了非常玄妙的联系,长乐天也搞不清楚其中缘由,无法再驾驭古钟,所以只能寄存在元宗的神识海内。即便如此,看见元宗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真想把他按到地上爆锤一顿,恐怕也难解心头之气。
元宗收起青铜古钟,像防贼一样的瞧了长乐天一眼,嘿嘿干笑了两声,突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只见长乐天正似笑非笑盯着他,眯着眼睛的样子着实有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