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风雪之夜遇见他,屏风里有着他温润清扬如同泠泠泉水的声音,恍如隔世的侧影,淡描一笔入了心间。
我们相识虽晚,却犹如故人重逢。
后来,主子发现端倪,命我杀了他,帝王所要的不过是无牵挂的最好的刀,而不是妇人之仁的属下。
我以为在劫难逃,便想着同他一同赴死。我放了火,梁柱不偏不倚砸中了我的额际。
最终,我们都逃过一死。
再见他,是在半月后,我身处主子寝殿的暗阁里,见到一袭暗红色官袍的他款款走来,对着主子卑躬屈膝,如此风华的人却是折腰匍匐。主子眼里透出锐利的锋芒,问道,十四弟,你是来求朕成全你和东方霖吗?
雪先生,不,当朝信王缓缓的摇着头,清冷的眸子里却是染上浮世繁华,他笑言,臣弟做过市井之人,一向是把“利”字看得更重。至于东方大人,是臣弟唐突。
主子拊掌大笑,眼中却是冷漠与算计,他厉声说,薛雪臣,你名中带臣,早就注定一生只能臣服于朕,还是别妄想跟朕争什么,一切都属于朕!
我别过眼不忍再看,他神色淡然的跪安而去,无人见到那卑微的少年紧握的拳和掐出血的掌心。
而那时,我也明白,彻彻底底的明白,他放弃了我。
主子于两年后病薨,信王进而权势滔天。我与他四年争斗不休,说到底,还是怨恨着他。
幼帝被幽禁,总要有人潜进王府搭救。血衣卫中不乏有善伪装者,可信王总能发现端倪。唯有我去,因为他知道我是何人,纵然我随意行是我,他也不会拿我。
只因心之所属,所以恃宠生娇。
可我终是输了。帝都落入他的手里,本就是大势所趋,可他不该留下我。
我额际的伤痕,其实并非房梁砸伤后留下的。那夜,在他离去后,主子目光似狼地挑起我的下颌,衣衫碎裂的声音尖刺的响着,主子的声音像是使人魔怔的一遍一遍回响,朕只要忠君的臣子。
臣子、臣子……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还残留着他衣摆上的淡香,像是讽刺一般,我心如死灰,撞上一旁的茶几。
那是我的心魇。
我没死,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血衣卫统领,可我恨他,恨他为何不带我走。
偌大的寝殿走水,火舌顺势舔上我的衣襟,我绝望的闭上眼,对着虚空的人影说道:“薛雪臣,我恨你,也不会伴你一生。”
以后的风雪夜,他再也等不到故人归来了。如此,也好过彼此相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