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纷纷五代乱离间,一旦云开复见天。草木百年新雨露,车书万里旧江山。寻常巷陌陈罗绮,几处楼台奏管弦。天下太平无事日,鸯花无限日高眠。
此乃北宋文学家邵雍写的《观盛花吟》。邵雍生活的年代四海承平,金戈铁马之声已然远去。但是不可否认五代十国是个乱世,是唐朝到宋朝之间的一个过渡,在五十四年的时间里,政权更叠如走马灯相似。所谓“朱李石刘郭,梁唐晋汉周。都来十五帝,播乱五十秋”这短短二十个字,无疑是最好的概括。
乱的源头,大致可以追述到黄巢起兵。正史里面记载黄巢杀戮太重,被李存勖等名将围攻,最后兵败虎狼谷。野史上却记载着黄巢兵败之后,留下了一大笔财宝,是当年攻陷长安搜刮得到的。至今没有找到,成为历史上的一大疑案,历史之所以有趣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前人尽管把史实写下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前人的视角与今人的视角一定不会相同,从不同的角度去审视,却又可出以看出许多存在疑惑的地方。
文学创作和历史差别很大,历史上的人物是必须真实存在过的,历史事件是必须真实发生过的。而文学创作中的人物和情节却可以不必真实。但两者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都是人为写作的,也都带着创作者的思想感情。
这部小说的创作动机主要有两个,一是想探寻宝藏之迷,二是想探索乱世之中人的主要价值取向。由于篇幅可能会有点长,作者功力有限,造成该作结构松散、不够过瘾等不足之处,敬请谅解并希望能予以支持,深谢不言!
嘎的一声,山坳里飞出一只大白鹤。那白鹤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绕向一条溪涧,直扑而下,快如急箭。只见白鹤尖利的长喙子往溪水里啄去,等白鹤再浮出水面时,嘴里叼起一条白鱼,白鱼一时未死,却也难以挣脱。白鹤抖落沾到的水,掐着鱼振翅高飞,向绿树丛中飞去,转眼间就隐没了。
过了半晌,毫无动静。忽见山脚下的茅草屋里走出来一个妇人。妇人穿一身干净的黑衣,面相普通,额角已显出几条皱纹,鬓边花白,有五十来岁。
那妇人走向一个矮矮的草屋前,拉开栅栏,嘎嘎嘎的声音响成一片,跳出十多只鸭子。妇人驱赶鸭子到溪水里,群鸭在溪边啄鱼,十分欢闹。
一个中老年男子点着旱烟,吐着烟雾。等抽完了烟,转回屋中,端出一盆水,把水放到院落里的磨石旁,去墙角拿了斧头,来磨石上磨斧。
茅屋共有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搭两间耳房。那妇人走进左边的屋子里,过得一会儿,抱着一堆脏衣服出来,直拿到溪水边放下,就坐在溪边浆洗衣服。
斧头已被那男子磨亮。那男子找了根扁担和两条麻绳,带上斧头,扛着扁担,拿了弓箭,走到妇人身旁时。道:“家里的柴要用光了,趁早,我上山砍些。”
那妇人刚把衣服扔进盆里。道:“当家的,你不吃点东西再去?”
那男子道:“我不饿。”
那妇人道:“早去早回,今天双儿回家。依我的意思,杀只鸭子等他。”
那男子将扁担换到另一只肩膀上。道:“你不是要留来下蛋吗?”
那妇人道:“有十三只下蛋鸭子,多得很。”
那男子向鸭群看去,指着其中一只最大的。道:“那只最肥,要杀就杀那只。”
那妇人道:“都差不多,不过就杀它。”
男子扛着扁担,向山坳里走去。
那妇人将两件衣服放进溪水里,双手伸进水中,搅了起来,水花翻滚,衣服随水转动。那妇人加快搅动,水浪越滚越猛,转得越来越快。那妇人的面色却十分平静,脸上半点汗水也没有,似是身有武艺。她每次只转两件衣服,把衣服上的尘土转掉了,再拿去晾晒。
阳光越来越明亮,约摸到了中午,妇人才洗完衣服。她在院落里烧了一堆火,火上放了口锅,过得一会儿,锅里的水煮沸了。只见她从屋子里拿了把明晃晃的菜刀,往鸭群里走去,惊得鸭群嘎嘎乱叫。妇人捉住一只个头最大、最肥壮的鸭子,提出水来。拿到院落里,砍去鸭头,拔掉羽毛,开肠破肚,洗剥干净后,砍为细块,放进锅里,配好佐料,加大火力煮。
煮了一会儿,鸭肉的香味从锅里飘了出来,那妇人灭了火,把装满熟鸭肉的锅炉端进堂屋内,封盖好。这时已是下午,那妇人转回溪边,只见溪水边的沙土上东一个、西一个,有十多个绿色的鸭蛋。那妇人数了一下,共有十二个鸭蛋,正要去捡蛋时。只听一个声音叫道:“妈,我回来了。”
那妇人转过头,见到一个青年人骑马走来。那青年穿着粗布长衫,身材瘦长,二十多岁,生得鼻子如葱,棱角分明,脸上颇有风霜之色,白马的口中喷着阵阵白气,青年像是骑马赶了不少路。他与茅屋还有不小一段距离,在远处望见自己母亲,就先喊了。
妇人道:“回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偷偷溜回来的。”
青年这时才赶到院落里,将马拉进马槽,栓了马,解下马鞍上的佩剑。道:“妈,今天镖局没事,我是跟总镖头说明想早点回家,总镖头都答应了,我才回来的。”
青年上前走了几步,从肋下掏出一个布包,拍了拍鼓起的布包。道:“今天张总镖头给我们发薪俸了。”
妇人道:“有多少呢?”
青年道:“三十六两白银。”
妇人道:“拿去攒起来娶媳妇。”
青年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一脸郁闷。
却听妇人说道:“镖局里的生意近来怎样?”
青年正想岔开话题。说道:“开春以来,还没接到生意。昨天易镖师和陆镖师辞职走了,今天又走了两名趟子手。不过还好,似乎没有影响到张总镖头的心情,今天吃午饭时,张总镖头还饶有兴味的跟我们说,虽然几个月没接到生意,大家也不用担心,安心等候着,把武功练好,随时作好走镖的准备。他还说凡事要做在前头,不要平时不烧香,临时才抱佛脚,说不定很快就有大生意送上门来,还指望大家出大力气。”
青年姓陈,名叫陈双。是洛阳城振兴镖局的一名趟子手,似乎就在几个时辰前,镖局发了薪俸,陈双领了回家。当地是洛阳城北一个叫十里铺的山村,其时是公元932年,即后唐长兴三年。
陈双闻到鸭肉的香味,双眼一亮。道:“妈,你炖了鸭子?”
陈双母亲道:“我是炖了鸭子,想吃吗?”
陈双道:“煮熟的鸭子,哪有不想吃的?”陈双说完,循着香味,急不可待地转向堂屋。刚跨得几步,忽听脑后传来急切的风声。陈双反应极快,旋即转头,见一个绿色鸭蛋朝自己面门飞来。
陈双母亲道:“我要先看看你荒废了练武没有。”
陈双顺手一抄,伸手接着鸭蛋,握着鸭蛋顺势转了转,化去飞来的劲力,稳稳接住,鸭蛋并没有破。陈双笑道:“妈,你这是背后偷袭。”
陈双母亲道:“少顶嘴,你走镖途中,要是遇到了歹人,要来劫镖,会慢慢跟你讲理?那时候他用的就不是鸭蛋,而是飞镖、毒针,杀人不见血。”
陈双伸了伸舌头,道:“你说得太怕人了。”
陈双母亲道:“双儿,人在江湖,害人之心固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是少不了的。看蛋!”妇人话音刚落,扔出一个鸭蛋,击向陈双的脑门。
陈双心道:“江湖中人似乎没那么可怕。”伸手一抄,稳稳接着鸭蛋。
陈双母亲扔出两枚鸭蛋,两枚鸭蛋飞到中途,变换方向,一枚打向陈双的额头,一枚打向陈双的膝盖。陈双脸显难色,表示很难接。只见他忽然侧身一让,两枚鸭蛋从他侧面飞过,他左手接着上方的鸭蛋,向前一跃,右手抓住下方的鸭蛋。
陈双放下鸭蛋,转过头来,等着妇人夸奖。不料陈双母亲说道:“你顾头不顾尾,只顾着接鸭蛋,要是敌人趁你转过身去,再放一枚毒针,你又没有背后长眼,还能躲得过吗?”
陈双道:“妈,要是敌人放毒针,我让过就是了,绝不会把后背卖给敌人,你儿子没那么蠢的。”
正当陈双说话之际,陈双母亲忽然扔出三枚鸭蛋,出手前毫无半点征兆,鸭蛋飞得又快又急。分上中下三路,击向陈双的额头、胸脯和膝盖。
陈双微一矮身,两手齐施,抓住击向胸脯和膝盖的两枚鸭蛋,轻轻一放,旋即转身追去,伸手抓向另一枚鸭蛋。那枚鸭蛋去势甚急,陈双的手刚要摸到鸭蛋,却听当的一声,鸭蛋已撞着土墙,瞬间粉碎。陈双急忙缩手,总算及时顿住,没撞着土墙。
陈双转过身来,脸上颇有些沮丧,只差了那么一瞬间,就可抓到鸭蛋,但终究还是慢了一瞬。陈双不由得想,假如是在与敌人过招,慢那么一瞬,可就命丧敌手了。
陈双母亲见儿子神色沮丧,不免心生怜惜。柔声道:“双儿,你能接住两枚鸭蛋,比上个月更有进步了。”
陈双道:“妈,我知道,但我还是进步太慢。”
陈双母亲道:“学武功,哪有一步登天的?世间没有谁刚出道就是武功高手,那些被世人赞誉的高手,都是身经百战,用满身伤痕换来的。只要每天都能比前一天进步一点,一点一滴累积起来,也是能成大器的。”
陈双默默听取,点了点头。却听得陈双父亲说道:“双儿,你回来啦?”
陈双许久没见到父母的面,见到父亲,高兴不已。但见父亲担着一大担柴,额角渗出汗珠,忙上前接住。道:“爹,你少挑点吧。”
陈双父亲道:“你爹身子骨还硬朗,这点柴压不着我。”
陈双的母亲说道:“他就是爱逞能,你又不是不知道。”陈双的父亲说道:“我也不是逞能,我是清楚自己的,如今已不是我逞能的时候了。”
陈双帮着父亲将柴卸下。陈双父亲道:“我今天遇到王二狗了。”
陈双道:“王二狗?”
陈双父亲道:“王二狗跟你同年的,他家小孩都三岁了,你怎么还不见动静啊?”
陈双心中一阵悸动,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陈双母亲叹了口气,一脸严肃。道:“我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在二月十九观音菩萨生辰那天,我去庙里烧香祈祷,祈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点拔你开窍。双儿,婚姻大事,不能再拖了。”
陈双的父亲一脸不屑之色。道:“求观音菩萨,也亏你想得出。”
陈双的母亲皱眉道:“我像你这样,一天不管不问,我好歹着急啊。”
陈双低头应道:“妈,我知道,你们别吵了。”
陈双父亲却接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怎么又不见你娶个媳妇回来?”
陈双心中倍受委屈,默不作声。
陈双的母亲横了陈双父亲一眼。道:“你就会吼得凶,从小到大,双儿被你吼过多少回了?他本来生性怯弱,哪还禁得住?”
陈双的父亲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会怕吼吗?你就是太娇惯。”
陈双母亲似乎脾气也上来了。道:“我还娇惯了?我跟他讲道理,那算娇惯了?你除了会吼,你还会什么?牛马畜生不通语言,才会乱吼乱叫,你是个人。”
陈双的父亲却道:“岂有此理?你拿畜生来比我?”
陈双的母亲道:“我是提醒你要做个人,别像畜生一样。”
陈双父亲火冒三丈,出手如风,挥拳击向陈双母亲的脸颊。陈双母亲侧身一让。道:“好啊!我看你长本事了,敢跟我动手!”
陈双父亲道:“我怕你不成?”
两人说话之际,仍然拳来脚往,出手都是极快。陈双的父亲使一招双龙摆尾,抓将过去。陈双母亲使一招白鹤亮翅,拆解开来。
陈双父亲立即变招,使一招连环鸳鸯拐,双腿盘扫过去。陈双的母亲眉头一皱,一时破解不得,连连后退。却道:“你还要不要脸,就只会这招吗?”
这夫妻二人早年相识时,经常脾气冲撞,一言不和就动手拆招。陈双的父亲却是凭着那招连环鸳鸯拐盘倒陈双的母亲,两人才成了婚。结婚后也经常打架,打了几十年,彼此熟知对方拳招路数。陈双的父亲拳脚刚猛,人称陈二拐子,陈双的母亲擅使飞针,人称飞针侠女。两人各胜擅长,打过无数架,各有输赢。陈双的母亲苦思多年,却始终想不到破解连环鸳鸯拐的招法,陈双的父亲却十分忌惮飞针。
陈二拐子道:“我这招鸳鸯拐天下无双,我使这招有何不可?”
飞针侠女退了五步,背已靠到墙上。怒道:“好啊!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我出绝招。”说完,抬起衣袖。三枚银针飞刺而出,急刺陈二拐子的脸颊。陈二拐子使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及时避过。
飞针侠女扬起手腕,第二波银针又将刺出。陈双自小见父母打架见得习惯了,倒不如何紧张。但素知母亲银针厉害,生怕伤着陈二拐子。忙道:“爹,妈,你们别打了。”
陈双跪倒地下。道:“是孩儿不孝,屡屡让你们失望,唯有请求你们原谅了。”飞针侠女见儿子面色沮丧,双眼流泪,不禁心头一软,收住了手,走过来扶起陈双。道:“双儿,你快起来,我们不打了。”
陈二拐子道:“今天双儿回家,我就让你三分。”飞针侠女啐了一口口水。道:“手下败将,还敢大言不惭。”
陈二拐子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陈双见两人又要动手。忙道:“爹,你就歇一歇吧。”
陈二拐子一甩袖子,走回屋中,卷起旱烟,抽了起来。
天色将黑,飞针侠女走进堂屋,点亮了灯,张罗着吃晚饭。陈二拐子与飞针侠女虽然斗得厉害,但似乎也忘得很快。两人动手之时,毫不留情,都使极其狠辣的招数攻击对方。每次恶斗过后,却能瞬间就跟没事人似的。日子照常过,照样要吵嘴,照样还会打架。
当下三人用过晚饭,吃过肥鸭,各自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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