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兴镖局与虎卫军协作,押着二十万两白银缓缓行驶,辎车较重,每每遇到狭窄的山路,大队人马便要停下来推车,队伍行得较慢。
两天后,才走出洛阳地界。洛阳乃后唐国都,天子脚下,自然太平无事,道路也还宽敞。越往西行,路途越见狭窄,也越加荒僻。一眼望去,尽是荒无人烟的大树林,路上鲜见足迹。
总镖头张勋道:“前方林子高大,路途狭窄,恐是强人经常出没的地方。虽说咱们人多,又有精兵强将护卫,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不会错的,大家小心防备为好。”陈双等人无不警惕起来。
这消息传到王晖的耳里,王晖便从大马车里走来后方。说道:“连日来太平无事,为什么呢?我估计是匪盗们见到我们这等阵仗,不敢轻易沾边,谨慎是不错的,却不应该太过胆小。”
张勋受王晖数落,想作些争辩,但想此时是与虎卫军合作,要是自己人跟自己起了矛盾,万一真有绿林道上的好汉前来劫镖,那就糟糕,强自忍耐。
王晖说了一阵,见张勋不敢接话,便转回大马车里。到了午时,来到一条峡谷之前。两面是高山,中间夹一条窄道。遍地野草,淹没了道路。
张勋向镖局里的人提示道:“此地颇为险要,恐伏有敌人。陈双、陆思远,你二人先行过谷,若无异样,咱们再过去。”
陈双和陆思远对看了一眼。应了声:“是,总镖头!”便趋马前进,先行探路。
两人刚走出几步,却见王晖从马车里出来,问二人要去哪里。陈双道:“这地方不太对劲,我们先去探探路。”
王晖笑道:“一路走来,遇到多少类似的峡谷,不都平平顺顺地通过了吗?你们也太胆小了,我手下有两百名虎卫军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有强盗,就顺手剿灭,为民除害。此地风景清幽,赏心悦目,在这里吃饭,我肯定胃口大开。你们留下来,传我命令,部队停止前行,在这里吃过午饭再走。”
陈双道:“王大人,恐怕有些不妥吧。这地方两面是高山,中间是夹道,万一两边埋伏得有强盗。我们这一开火,那强盗从两边的高山上冲杀下来,我们难以抵挡啊。”
王晖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率领的这两百名虎卫军不是吃素的。我只怕强盗见到这等阵势,不敢前来送死。我就要故意在此地吃饭,让强盗看到我掉以轻心,他们才敢来。你不要多说,听我命令就是。”
王晖吩咐军士,车马停下,在此歇息。四十名军士排成一队,左右各两队军士护卫着,余下的帮着张大勺子做饭。陈双和陆思远只得回转,将此情告知张勋。
张勋强忍怒火。道:“这王八蛋,如此瞎指挥,岂不是要害死这许多人?我去跟他说。”
却见王晖已下马车,走了过来。张勋道:“王大人,这地方十分险峻,你难道看不出来?”
王晖笑道:“看把张总镖头吓得。来人,端两大碗酒来,给张总镖头壮壮胆。”
张勋道:“参将大人何以如此轻浮?你叫大家在此停步,你看看眼前这地势,那是将大家置于虎口。”
王晖道:“总镖头不必担心,你没看到我吩咐军士列成了阵势?我怕的是强盗不敢来。他要敢来,我们虎卫军便为国家剿匪。”
张勋放眼看去,但见众虎卫军依照王晖之意,列成了阵势。但将自己置于险地,这实太过匪夷所思。
张勋哼的一声。道:“参将难道忘了,我振兴镖局和你们虎卫军是为什么来的?我们是为护镖而来,不是来剿匪的。才离开洛阳,离剑门还有数千里地。这一路下去,还得经过好些个险地。前方不远,就是三门峡,那是个山头林立、强盗群集的地方。两个月前,威远镖局为西安知府刘大人护送两副宝画,从郑州出发,途经三门峡时,便遇到了强盗。威远镖局全军覆没,那两副宝画至今没有找回。这活生生的例子,也是血的教训。大人何以掉以轻心,如此不顾两百多人的性命安危?”
因王晖是参将,张勋一路上对王晖多有忍让,若不是关系重大,绝不会跟他理论。这回质问王晖,句句掷地有声,那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王晖道:“威远镖局被劫镖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但你也不想想,我的虎卫军岂是威远镖局的那二十多人比得了的?实话告诉你,我这次便是要借护镖为由,踏平三门峡,剿除多年的匪患。”
王晖又吩咐军士。道:“你们不要闲着,我跟张总镖头意见有些偏歧,在所难免,都不要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们该做什么,照我的话去做。今天就在这里吃饭,坐等强盗出来。朝廷给我调拔了两百名虎卫军,我若不杀几个强盗祭旗,怕是行不通的。”
张勋道:“王大人,你……嗨!只怪我张勋看走眼了,看错了人。”
王晖道:“张总镖头,你别忘了,这次护镖,我虎卫军才是主角,你振兴镖局是在配合协助。”
张勋哈哈地苦笑道:“我张勋如何不知?可你也不想想,我振兴镖局并无跟你争什么主角配角的意思。而是只想尽心竭力,将这二十万两镖银平安送到剑门。”
两人正争吵得不可开交,忽听得山腰里传出一声鬼魅似的的叫声,阴恻恻地在峡谷里回响着。纵使是在大白天听到,也叫人毛骨悚然。
众人都是脸上变色,突遇警示,都捏紧了腰间的刀剑。那叫声忽然停下,山间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王晖怒道:“什么人敢开本官的玩笑?活得不耐烦了吗?”
山野间传出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那声音道:“做人太可怜,你们都是活给别人看,既要折磨自己,也要折磨别人,你们不懂活,也活得太累。”
众人心中均想,再苦再累也要活着。却想起许多遗憾和悔恨,不由得涌起伤心绝望的念头。
只听那声音又道:“来吧,来跟我做鬼吧,只要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子,往脖子里轻轻割下去,从此化升极乐世界,你就不再是人,从此逍遥快活,无忧无虑。”
众人想要抵制,但如着了魔似的,全身使不出半点反抗之力,都缓缓举起刀剑,去割自己的脖子。
那魔音又飘飘洒洒地说道:“听我的,拿起手中的刀子,往脖子里轻轻割下去,从此再无痛苦,一了百了,极乐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你将比神仙还快活。”那魔音极是轻柔舒缓,绵绵不绝,仿佛带有巨大的魔力,叫人无法拒绝。
众人耳中一阵迷糊,心中一个声音响应着那魔音,似乎在劝自己“不错,活着太难,唯有死才是解脱之道,只有死去才能化升极乐世界”。众人想着自己的以往,不自禁地产生种种绝望的念头,便愤怒不已。但随之想到即刻可化升极乐世界,脸上便露着微笑,慢慢地举起手中刀子,往脖子上割去。
那魔音又道:“这就对了,你们举刀割下去,快别活了。不要犹豫,割破了喉咙,做了鬼,你们将永得超脱,再无苦恼。”
那声音断断续续地飘着,一句句送到众人的耳朵里。众人只想着‘你们将永得超脱,再无苦恼。永得超脱,再无苦恼,’众人心摇神驰,无比向往。
陈双脑袋里迷糊起来,举起刀子要往脖子里割去。他双眼晕眩,眼角全是泪水,悲伤绝望的念头溢满脑海。心道:“我活着干什么?活得不快活,我何必要活?”忽然见到山间冒出一个人头,那人满脸奸笑,只闪了一闪,便消失不见。陈双见到那张脸,猛然惊醒,双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要隔绝魔音,使它不窜入耳朵里来。可他就算堵住了耳朵,那声音还是在回响着,陈双想要抵挡那魔音,不受魔音的蛊惑。过得片刻,大吼一声。喝道:“你是谁?”
这一声惊叫,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惊醒了一大半人,张勋定了定神,恍然大悟。叫道:“这是洗心催眠大法,邪恶凶险,能令人丧失心魂。大家堵住耳朵,千万别听。”
经张勋一提醒,清醒的人越来越多。相互救应,不一会儿,将那些为魔音蛊惑的人都叫醒了。
陈双道:“总镖头,洗心催眠大法,是什么武功呢?”
张勋道:“这门邪功只有山西一窟鬼会使,用来勾人心魄。中了魔法,便丧失心魄,六神无主,只能任由山西一窟鬼排布。他要你自杀,你就会自杀。”
陈双怒道:“太邪恶了。”
经张勋一解说,众人都恍然大悟,回思适才举刀自杀的情状,不由得惊心动魄。
只听山间传来一个声音。道:“既识得我的神功大法,又知我山西一窟鬼的名号,还敢来我的地界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