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道:“孙三不是别人,就是关西三魔的徒弟,太行四仙找了他上山来,有几句话要孙三与朱姑娘当面讲讲。”
朱碧华脸上忽然红了红,随即变得愁云满脸,仿佛有许多愁思情绪,她顿了一顿,脸上又变得冷漠无情。在这片刻之间,她脸上的神情随着情绪变幻了三次,终于定格成冷漠。只听她冷冷地说道:“我跟他没什么好说。今生今世,我也不想见他,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霍山愣了愣。暗忖:“她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据我所知,是太行四仙求孙茗医治郑文通,孙茗要求太行四仙去寻找孙三的。可是孙三和孙茗压根没有任何关系,孙茗要孙三来紫云庵倒不是自己要见孙三,多半还是为她的宝贝徒弟朱碧华。可也不对啊。假如要孙三来紫云庵是朱碧华的意思,朱碧华听到孙三到来时,应该欢喜高兴才是啊。何以朱碧华听到孙三要来时,却说什么今生今世,永远不要见到孙三。既要孙三来,等到孙三来了,又说永不相见。这不是矛盾得很吗?朱碧华到底揣的是什么心思呢?可当真难以捉摸得很。哎,太伤脑筋了,他奶奶的,老子的脑筋本来就不够用,干么要想这些伤脑筋的事?”
霍山道:“那还是要见见的,你想见他也好,不想见他也罢,总之他是来了的。”
朱碧华冷笑道:“他来与不来,与我有何相干?你为什么要说给我听?我告诉你,凡是关于他的讯息,我半点也不想知道,今后请你不要说给我听到,不然我恨你。”
霍山诧异莫名。但见朱碧华的双目中泪光莹然,显然刚才这几句绝情冰冷的话说出口时费了很大的劲。
孙茗问道:“孙三当真来了吗?几时到的?”
霍山不答,拿眼光看向朱碧华。迟疑道:“凡是关于孙三的讯息,朱姑娘都不让说,我一说她就会恨我,那我还有什么好说?”
孙茗微微一笑。自见到她以来,她一直面无表情,神气中和。直到此刻,才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霍山直看得呆了,心想:“没想到她笑起来时更加美丽。哎!她本来就美若天仙,偶尔一笑,那都是为她的美貌加分。”
只听孙茗说道:“你听不出她刚才是在说气话吗?”
霍山道:“朱姑娘刚才说永远不要见孙三的面,孙三的讯息也永远不想听到。我们都亲耳听到的,难道这还有假吗?”
孙茗道:“你以为这会是她的真话?”
霍山又是一愣。道:“大丈夫言出如山,说一不二。说假话有什么好?”
孙茗道:“说假话没什么好处,可是说都说了,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一定要有好处才说假话吗?”
霍山完全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孙茗这个曾经鼎鼎大名的神医,竟然如此混赖。他知道如果再和孙茗理论下去,孙茗无论说什么都能有理有据,理直气壮。但自己却非发疯不可。
突听左侧树丛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久仰神医芳名,如雷贯耳。三十年前,孙神医忽然隐居起来,从此消失在人海,老朽想见神医一面而不可得,深以为憾,想不到这个愿望今天得偿。虽然晚了三十年,总算是补回来了。”
只见一条影子从树丛中钻了出来,在空中飞跃几个起落,落在了井水边,却是汪远洋。
汪远洋向孙茗拱了拱手。道:“老朽汪远洋,今天得见神医,三生有幸。”
孙茗微觉惊讶。道:“汪远洋,黄河四侠之首。三十年前,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那时候黄河四侠却已侠名远扬,要说久仰的人应该是我,汪前辈你好。”
纵然汪远洋在三十年前就已成名,已可算得江湖中大有名气的人物。要是别人,见到汪远洋,肯定会大大的客套一番,说很多久仰大名的话,再隆重地介绍自己。但孙茗只是很普通地地打了个招呼,就仿佛汪远洋名气还不够大,不足以令她动容。可实际上,就算汪远洋的名气再大十倍,孙茗怕也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不会过多客套。
汪远洋呵呵一笑。道:“好!好!好!时光如流。三十年过去了,孙神医仍是少女模样。老夫却已不是当初的少年。”说完感慨不已。
孙茗道:“汪前辈是和他们一道来的吗?”向霍山和黄宜指了指。
汪远洋脸上仍是一副感慨不已的神色。说道:“不错,我们是一道上山来的。我想霍兄弟已向神医说明我们的来意了吧?”
孙茗道:“什么来意?”立即省悟,心道:“汪远洋和霍山都是为这孩子求医而来。看来他和霍山交情不浅。汪远洋三十年前就已成名,霍山却是他的后辈,两人居然称兄道弟,这却怎么说呢?”又想:“他们要求我医治那孩子,可是我立下规矩,绝不再出手治病。倘若是霍山来求,我原可不必理会,让他自行下山。但汪远洋倘若也来求我,这就有点不好推辞,但是我立了规矩在前,他求我在后,推辞不治那孩子,不过是不肯破坏我的规矩而已,也说不上理亏。”
果然只听霍山说道:“在下刚才已向孙神医说明了来意。说要请神医施以回春妙手,救治小宜。”
只听屋外吴颜君的声音说道:“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先解决了孙三和朱姑娘的事。你们求神医医治小宜不妨暂且押后。”
随着话音,太行四仙中的吴颜君、王可可、鲁昆走进紫云庵来。在鲁昆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人,作文士打扮,生得面目清秀,与鲁昆说笑而来。在太行四仙身后,便是关西三魔和孙三也一道来了。
朱碧华远远望见孙三,惊讶地嘘了一声,忙转过了头。见这十多人突然一起现身,紫云庵主孙茗不觉脸显惊讶之色。自从她隐居以后,江湖中就没了她的音讯,她也如愿以偿,从来没人找来紫云庵过。三十年来,一直乐得清静,紫云庵中除了她师徒二人,从无外人踏足半步。十多人一起现身,对孙茗而言,已算是个很大的场面,竟感到有些局促。
吴颜君携王可可等来到孙茗面前。拱手道:“蒙神医大施妙术解救,令我四弟免除病患,太行四仙无不感激涕零。”说完,向孙茗鞠了一躬。
孙茗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举手之劳,不算什么。我叫你们把孙三带来,可有带来了吗?”
吴颜君等站直了身子。吴颜君道:“神医吩咐不敢不尊,我等下山后,多方查访孙三的消息。在甘凉道上遇到,便一路追赶……。”吴颜君于是将追拿孙三的过程简单陈述了一遍,途中怎么遇到了黄河三侠,又怎么遇到了关西三魔。并说动关西三魔一起上山来,证实朱碧华和孙三的事。
追拿孙三的过程,黄河三侠和关西三魔都有参与,在一旁静听吴颜君陈述,并无夸大不实之处。都点着头,听到吴颜君有描述不到位的地方,便主动出声助吴颜君述说完毕。
吴颜君说了一遍。道:“孙三就在这边。”高声说道:“孙三,你过来!”
孙三朝三位师傅看了看,目光中流露出胆怯害怕之意。独眼魔君闫老西沉声道:“孙三,你不需害怕,就过去和他们对质。倘若你没有对不起朱姑娘,师傅们自不会看着你受人冤枉。”孙三道:“大师傅,弟子……弟子不善言辩,给他们一追问,就怕没有事的也弄出事来。你……你……你老人家可要悠着弟子。”
闫老西道:“没有就是没有?你只需老实回答,又怎会问出事来?”
青面魔君陈忠海道:“去吧,有师傅们照着,总不会叫你吃亏。”
孙三哎的一声,猥猥琐琐地走到孙茗的面前。朱碧华此刻面朝屋子,背对着天井。孙三向朱碧华的后背瞅了一眼。失口道:“朱……朱……。”一句话没说出来,只听孙茗道:“孙三就是你吗?”
孙三回道:“是,我是孙三,货……货……货真价实。”声音细小,好像生怕加大说话的音量,喉咙就会破裂似的。
孙茗道:“你为何欺负我的徒弟朱碧华?”
孙三道:“我没……不认识什么朱碧华。她是你徒弟吗?”
孙茗道:“到了我的面前,你还装蒜。”
孙三道:“我没蒜可装,实话实说的。”
孙茗又道:“碧华,你转过身来,认清楚是不是这个孙三。”早在孙三刚进紫云庵时,朱碧华就已瞧得清清楚楚,正是这个孙三。朱碧华听得师傅吩咐,不敢违抗,缓缓转过身来。道:“师傅,让他们下山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此人。”
孙三慌了神。道:“我……你为什么这样恨我?”
太行四仙、黄河三侠等人围在天井四周,有的坐在石块上,有的站着,都目不转睛的瞧着孙三、孙茗和朱碧华。此刻听了孙三的话,便知孙三先前说并不认识朱碧华等等,都是在撒谎了。如果并不认识,又怎谈得上恨?
朱碧华道:“是你惹我恨你的。”
孙三道:“我有惹你吗?怎么我自己没这个印象?”
朱碧华狠狠地道:“你该不会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印象了吧。”
孙三道:“我叫孙三啊,我的姓名倒是记得住的。”
朱碧华冷笑一声。道:“怎么不设法把自己的姓名也忘掉?”
孙三道:“其实姓名也不过是个代号,有没有都无所谓。”
孙茗道:“孙三,到底你是怎么惹得碧华伤心的,还不老实交代吗?”
孙三却道:“胶带?是谁受伤了要用胶带包扎吗,可是我没胶带啊?你们谁有胶带?借神医用一用。”
孙茗沉声道:“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孙三道:“我没想过要说什么。”
听到孙三一直在混赖,全然答非所问。闫老西走进两步,来到孙三身旁。道:“三,神医问什么,如果有的你就老实回答。如果没有的,量神医必不会为难于你,你放心说吧。”
孙三道:“大师傅,你要弟子说什么?”
这一来,连闫老西都不耐烦了。低吼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隐藏遮掩终究不能了事。孙三,你虽是我弟子,但要是你真做了辱没我门楣的事,也不消旁人提点,我第一个饶不过你,非清理门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