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双青、王志和等都不约而同的瞧着林梦梦,他们大多是怀疑。黄继业蜷伏在横梁上一直没动过,心中在想:“林姑娘怎么会有二十万两白银藏在汇通钱庄呢?她莫非是要使调虎离山之计,骗走卫双青等人,然后便好出手救走林前辈?可是……不对呀!如果林姑娘真是在撒谎,把卫双青骗走了,但还有其他人守着,去了一个卫双青,林姑娘也还难拼得过其他人的。那么,她多半真的有二十万两白银。可……可她是怎么得到的呢?听林老前辈的口气,似乎并不知道林姑娘得了二十万两白银,这就怪了,连林前辈也不知道这事。”黄继业凝神去听。
只听林梦梦说道:“卫双青,你还记得长安城城墙外贴着的剿捕文书吗?”
黄继业微觉疑惑。暗道:“长安城外贴的剿捕文书上画着我们七个人的画相,朝廷受到蒙蔽,误将我、林姑娘、霍山、刘一魁、师德、陈双兄弟和施常珍当作劫匪,说我们狼狈为奸,劫夺了朝廷的二十万两白银,这分明是在嫁祸我们。林姑娘提这事干什么呢?”
只听卫双青道:“那文书上说你们是劫匪,劫夺了朝廷的二十万两白银,下令全国通缉,此事已闹得天下皆知,我如何能不知道?”
林梦梦道:“那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卫双青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得知消息以后,秦老大命令我和王兄、胡兄弟下山,便是要打探消息是否真实,倘若真有其事,便要我们就中取利。嘿嘿,我们在长安城捉到了陈双和吴师德。问他们把银子藏哪儿了?那两个家伙却死也不肯承认。说什么他们是被冤枉的。嘿嘿,谁会相信这种鬼话。”
黄继业心想:“我们都是被冤枉的。卫双青太过着迷于这笔银子,信以为真,认定我们真的劫夺了官银。扭转不过来,便不会相信陈双和吴师德。看来一个人心中要是认定了某个观念,真的很难以扭转过来。”
林梦梦问道:“你们把陈双和吴师德怎么处置了?”语气中显得颇为关心。
却听霍山说道:“师妹,陈吴二人生死如何,实在跟我们没有半分关系。”
刘一魁道:“我倒是赞成大师兄的话。师妹关心那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是白费精神。”
听到这话,黄继业暗暗叹了口气。
却听卫双青道:“陈双和吴师德不肯老实交代,我们本来要捉到他们回山寨,严刑拷打。但没想到,在咸阳城中遇到了高人,将陈双和吴师德孥走了。”
林梦梦道:“能从你们眼皮底下劫走人质,的确是高人。”听她语气,有些高兴。想必是为陈双和吴师德的逃脱而感到欣慰。
黄继业心中回道:“多谢美誉,夸我为高人。不敢当,不敢当。”
卫双青哼的一声,并不答话。他一直以此为耻,能赞扬黄继业为高人,已实属难能。
林梦梦道:“我们七个被指为通缉犯的人当中,其他四人确是被冤枉的。陈双和吴师德本来就不知道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下落,你们就算抓他们回山,也拷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卫双青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林梦梦道:“因为那二十万两官银是被我们劫走的。”
黄继业听到这话,全身巨震,几乎要从横梁上摔落下来。他心中想:“不可能的,林姑娘不可能是劫匪的。”若要不信,又实在找不出一个坚实的理由来否定。
林梦梦又道:“我存放在汇通钱庄的二十万两白银,就是从朝廷官差手中劫夺得来的。他们是同一笔钱,不过是换了个主人而已。”
只听胡大牛大声说道:“丫头,你是不是在吹牛?”
林梦梦道:“你不信吗?”
胡大牛道:“那笔官银是朝廷分拨去支援蜀中的军饷。由王晖率领两百名虎卫军军士,偕同振兴镖局十多个镖师共同护卫。且不说虎卫军全是千中挑一的勇士,单是振兴镖局的总镖头张勋,家学渊源,武功高超,你就应付不了。你……瘦骨嶙峋,如何能从那么高手当中劫走官银?”
林梦梦道:“不能力敌,便当智取。”
胡大牛道:“智取,智取!你是怎么智取到手的?”
林梦梦道:“在三门峡的时候,我们在他们吃的饭菜里和了两包蒙汗药。他们吃饭时,就把药也一并吃下去,他们就会昏倒。等他们昏倒了,我们再搬运银子,不是就顺利了吗?”
黄继业想起往事,再无怀疑,是林梦梦、霍山和刘一魁劫夺了官银。自己是受到连累,同共背黑锅的。他只感到十分难受,林梦梦在他心中,是个十分孝道、又玲珑可爱的淑女,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劫匪跟林梦梦联系起来。然此刻林梦梦亲口说出一切,忽然间,他心底涌起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咳嗽。一个中年男子朝木屋走来,约三十五六岁,穿一身黑衣,面色苍白,走两步便会咳嗽,咳嗽的时候,脸上发出一阵红晕,仿佛有哮喘病。中年男子身边伴有四个美貌少女,那四个美貌少女轻柔地捶着中年男子的后背,助他理顺呼吸。
黄继业看到这五个人,仔细一认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那中年男子便是绰号叫作山西一窟鬼的强盗。
屋子外面的卫双青等人朝山西一窟鬼叩拜。道:“见过老大。”病歪歪的中年男子便是秦家寨的老大,名叫秦桑,绰号叫作山西一窟鬼。
秦桑摆了摆手,缓缓说道:“我患了先天性哮喘,急需用银子治病。正好打听到朝廷分拨二十万两银子支援蜀中战事,我一开始是想劫夺那笔银子的,但我们没能得到。后来听得是姑娘得了那笔银子,这才想到请林前辈来山寨上,要姑娘拿银子来换。我对林前辈一向十分敬重,若不是为了救命,说什么我也不会惊动林前辈的。”
霍山怒道:“你为了救你的命,就无所不用其极,想到什么便干什么。秦桑,你也太自私了。”
秦桑缓缓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难道就不是为自己活着的吗?你难道就不是为自己谋划的吗?”
霍山道:“我虽然也是为自己活。但我没有你卑鄙。”
秦桑道:“我们同样是自私自利的人,分什么彼此,你更有什么资格骂我?”
秦桑转向林梦梦。道:“林姑娘已见过林前辈了,那么我们可以谈生意了吗?”
林梦梦道:“很好,终于看到秦老大了。这样吧,你立即放了我爹,再派人将我们送下山去,预备四匹好马,我们平平安安离开秦家寨。三天后,你派人去平凉府西街汇通钱庄取银子。”
秦桑哈哈一笑。道:“就这么简单吗?”
林梦梦道:“就这么简单。”
秦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放了你爹,你们拿着银子逃跑了,我不是人财两空吗?”
林梦梦道:“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秦桑来了之后,卫双青自然而然的闭嘴了。秦桑才是秦家寨的老大,有秦桑在,卫双青便不敢抢他风头。
只听秦桑说道:“还是按先前的规定,你们带银子上山来。见到银子我就放人。”
林梦梦却道:“我也不能相信你。你秦家寨随处都可设置陷阱,万一我们把银子带上山来,你却吩咐人手将我们一齐捉了,我们不也是人财两空吗?”
秦桑道:“姑娘放心,秦家寨之所以能够在武林立足,绝对是讲信义的。”
林梦梦道:“我不相信你,正如你不愿相信我。不如这样吧,你派人跟着我们去平凉府汇通钱庄。这样一来,你们不必害怕我们逃跑,我们也不会害怕你们设置陷阱,拿到钱便放了我爹。”
秦桑道:“好!我原本可以将你们都捉了,再去汇通钱庄拿银子。但我喜欢玩游戏,就和你玩一次。”
林梦梦道:“你以为你捉住我,去汇通钱庄要银子,赵鉴会给你吗?”
秦桑哈哈一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林万通一直低垂着头,虽不想听,但刚才的事还是完全听到了。他忽然抬起头来。喝道:“我哪里也不想去,梦儿,你若真是在替为父考虑,就不要再折腾了。”
林梦梦道:“爹,女儿无能,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来救你,请你多担待。”
林万通却道:“我哪里也不想去。”秦桑吩咐手下,打开房门。他钻进屋子,在林万通胸口上点了两指,封住林万通的穴道,林万通便不能言语了,也动弹不了了。卫双青掏出一串钥匙,解开林万通手腕上的金锁,换牛皮筋重新绑上。
黄继业蜷伏在横梁上,他这时居高临下,倘若突然发难,可攻个措手不及,却没有必胜的把握。倘若救人不得,生恐坏了大事。便屏住呼吸,秦桑等人丝毫不觉。
卫双青和王志和架着林万通的肩膀走出去。外面早预备了一辆马车,卫双青和王志和便架着林万通踏上马车。
黄继业听到车轱辘吱嘎吱嘎的声音越来越远,不一会儿,那声音终不可闻,一行人是去得远了。
黄继业吐了口气,坐在横梁上,只觉得踌躇不已。自语说道:“我心中苦苦寻求的真相,竟是如此的简单。秦桑为了得银子治病,打算劫夺朝廷军饷,却失手了。于是他抓了林姑娘的父亲,要挟林姑娘拿银子来换。林姑娘便劫夺了朝廷的军饷来赎她父亲。”
黄继业从怀中掏出字签,将签上的文字看了两遍。又道:“那天在三门峡,林姑娘在饭菜中放了蒙汗药,将我们迷倒。她把银子劫走了,又将我们弄到大兴城外的悬崖上,这张字签是她写给我的了。她发了财后,便借我两万两银子,助我完成志愿,看来她心肠倒是不坏。只因救父心切,才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成了通缉犯,真成劫匪了。她这样做对是不对呢?”
黄继业沉思了一阵。又道:“父爱如天,假如我和她易地而处,一定也会这么做。他们去平凉府交易去了,我还要不要去呢?去瞧瞧吧。”
黄继业跃下横梁,从后窗跃出,转下山去。上山时他受到守卫的阻挠,这次下山他决定不走原路,免得多生事端,耽搁行程。绕了半个圈子,绕到山下。
平凉府位于秦家寨西北方两百里外,黄继业沿路往西北进发。他心中想:“只要大方向正确,就算不是与林梦梦一行同路,也能在平凉府相遇。”他走得不多会儿,便踏上了官道。忽听得前方大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正向这边移来,黄继业生怕是官兵,当即跃到大树上。过得片刻,只见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却是吴师德和陈双。
黄继业忙跃下大树,拦在那二人前面。叫道:“师德,陈双兄弟。你们跑什么?”
陈双和吴师德听到黄继业的呼唤,便停下脚步。吴师德道:“公子,是你呀,见到你真好。”
陈双道:“黄兄,久违了。”
黄继业道:“我不是让你们在咸阳城等着我吗?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陈双道:“我们看你来了,等身上的穴道解开后,想了想,也跟着来。在路上却遇到了官兵设着关卡,搜查路人呢。他们拿着我们的画相,遇到人就拿来对照。我们心虚,不等官兵过问,便想悄悄溜走。说来也是运气不好,却碰到一个躲在树林中解手的官兵。那人一见到我们,就大嚷起来。惊动得其他官兵也向我们围过来。我跟师德料想斗不过,又生怕行踪暴露,转身便跑。那些官兵也追来了,就在后面呢。黄兄,我们快跑吧,等他们追到就麻烦了。”
黄继业道:“你们身上的穴位解开了吗?我们上树吧。”
陈双拍拍脑门。道:“我怎么早点没有想到呢?”三人跃上路边一棵大松树上。刚刚躲好,便见到二十余名官兵追了上来,沿大路径直追出去。
三人待官兵走过后,才敢说话。
陈双说道:“朝廷搜查得很紧,看来我们得抓紧找到真相,不然早晚要遭。”
黄继业听到真相二字,心中一凛。道:“平凉府西街汇通钱庄可能有我们想要的真相。”
陈双问道:“当真?”
黄继业道:“去了便知真假。”三人沿路往西北平凉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