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没听懂穆兰说的话,李松本能地“啊?”了一声。
穆兰停下手里的活,说:“松哥,我之前不是想在广州买房吗?所以存了点钱。不过比不上你的,我收入低得多,没存多少。但还是能把妈妈这次买房的事给趟过去。我不想我们的婚礼出什么问题。喜帖都发出去了,发生什么变故,都不吉利。”
李松觉得有点欣喜,他娶了一个天使老婆。同时也有点惭愧,因为自己的任性和自负,给这个刚刚组建起的小家庭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本来他从没想过要问穆兰之前存了多少钱。他觉得他是男人,有义务承担家庭的一切。至于老婆的婚前存款,都是她自己的事,只要她不提,他就不问。
他动情地抓住穆兰的手:“老婆,你说的是真的吗?”
穆兰白了他一眼:“大男人别这么叽叽歪歪的,我像说谎的吗?”
李松抱着她,像孩子一样把头在穆兰脖子里蹭了两下,撒娇说:“我老婆最好了!老婆,太感谢了!说好了,你之前自己存的钱都算我借你的!以后从我的零花钱里扣!存到你那些钱填补起来为止!你要是不放心,写个借条,我们把它用相框裱起来,这样也可以提醒我,一定要听老婆的话!”
李松是真的对穆兰越来越依赖了。
穆兰很喜欢他这种孩子模样。在穆兰心里,她觉得像母亲一样包容丈夫,看他像孩子一样放心撒娇,是一种幸福。她喜欢奉献,她也希望通过自己的牺牲让这个家变得和睦。
尽管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依然用一个白眼表达了:“别你的我的了!那个玩意儿放在家里,多难看啊!你把工资卡上交给我就够了,以后我来管钱。我只希望你能通过这次打击变得靠谱点!”
说完顿了下,摸了摸李松自带卷曲的黑色小卷发。李松的头发理得比较短,但还是能看出卷卷的样子,卷发是软软的,短发的地方又有点扎手,手感很好:
“7月份我们又要回广州办婚礼,看来这下,连婚庆公司都请不起了!司仪和布置什么的,只能从简了!”
李松连忙安慰着说:“只要这次穆兰大侠救我,后面找钱的事情,交给在下!”
回川南老家结婚前,穆丽娟在小城的房子总算是落实到位了。穆丽娟将会拥有人生中第一本写着她名字的房产证。
只是她不知道,买房的钱,实际上是女儿出的。他们也没有告诉她,股票赔了钱进去。她逢人就夸耀说:“我这房子是女婿给买的,而且是全款付清喔!我女婿很有本事!明年交了房,请大家入伙啊!”
本来穆兰和李松在川南的婚礼,在定亲之前,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参加的。本来她身体不好,容易晕车,非常害怕出门,而女儿找的婆家,她很不满意。虽然同意了婚事,但是犯不着为了这门婚事大老远跑去。女儿愿意嫁,自己嫁了就行。
这在她看来,属于完美、另类的反抗、对女儿沉默的下马威。但是定亲时,女婿的慷慨和一再妥协,打动了她。就算是给女婿面子,晕车吐到肠胃翻个个儿,也必须出现!
因此在穆兰和李松正式婚宴的前一天晚上,穆丽娟风尘仆仆、吐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来到了亲家家中。
她被安排在西边厢房住,也就是李寿生和陈爱娣“卧室”兼仓库的房间旁边。为了婚礼办的漂亮,不让亲戚看低,李寿生和陈爱娣特意给两边厢房都买了电视和家具,好歹把房间整理得像个样子。
李松和穆兰上次回来住的东厢房,也添置了新家具,被李松的妹妹整理打扮了一番,很有些新房的氛围:
门口贴着大红双“囍”字,天花板上悬着五彩斑斓、亮晶晶的锡箔纸拉花,四周装饰着粉红色的气球,迎门的那面墙上,挂着李梅亲手绣的大幅十字绣“百年好合”,红通通的非常喜庆;床上也铺着新的大红被褥,床头贴着婚礼类型的贴纸:各种红心,各种小宝宝、各种糖果。
这还是穆兰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小姑。以前都只是看到照片。
李梅长得很俊,看起来好像不太像李寿生,也不太像陈爱娣。她的皮肤白皙,容长脸儿,五官端正,搭配在一起很有气场,整个面部轮廓有点像章子怡和董洁的结合体。这是一张富有朝气、主意铮铮的脸,如果你冒犯了她,她会立刻奋起直击,不会太顾及别人的感受,不会委屈自己。
李松13岁的时候,李梅才出生。李寿生和陈爱娣老来得女,自然是捧在手心里。加上李松也很疼爱妹妹,李梅几乎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至少没有担心过饿肚子的问题。所以李梅要天真很多,也直率很多。
李梅很喜欢她这位嫂子。她觉得这个嫂子性格柔和,对人温柔,也很有知识。说起话来,三句话不离一个文绉绉的成语。这跟她平时接触的不爱看书、没有文艺细胞的理科同学们比,太不一样了。李梅上初中的时候,也很喜欢文学。虽然看闲书的时间不多,四大名著她也是看完了的。所以她觉得跟嫂子很有共同语言。
再加上看见嫂子对李寿生和陈爱娣很亲热,不是主动给他们盛饭,就是主动抢着洗碗,有时候还帮他们倒洗脚水,还会帮大哥擦洗运动鞋,她对她更有好感了。都说长嫂如母,这位嫂子,治家能力应该在自己母亲之上很多吧!
所以,她跟穆兰很亲近,在家的日子,几乎时刻黏在一起,成了个小跟屁虫。
婚宴这天是中午,李松和穆兰因为早上4点就起来化妆、梳头、走婚礼仪式、磕头拜堂、招呼客人等等,已经很累了。农村的婚宴也不甚讲究,只要人来齐了就自己凑一桌,坐满一桌就开席。席面基本靠厨师控制——请来的外部团队只有8个乡村厨师、助理,他们看到人坐满就会上菜、吉时一到发筷子。
不像穆兰以前在小城和广州参加的婚礼,没有司仪、没有主持、没有支客,没有新郎新娘父母上台感言、没有新郎新娘当众讲话……什么礼节都没有,端茶倒水递烟这种事情,都是新郎新娘自己做,李梅跟着打下手,而陈爱娣和李寿生,则是在里屋收礼记账,无暇管外面的一切。
见惯了礼节颇多甚至繁琐婚宴的穆丽娟,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别说她准备给新郎新娘的贺词没机会说了,就连喜宴坐在哪里,也没有人来招呼。眼看着好座位都快被那些不认识的村民坐满了,而她却无人搭理,真是快气炸了。
她瞅着穆兰和李松倒完了茶,婚宴也基本全面开动的时候,语重心长地拉过穆兰说:“兰兰,妈就说了,农村人嫁不得,你不听。你看,没一个人管我们吃了没有。你新娘子累一天了,没人招呼你吃饭。
“到现在,妈妈都没个地方坐,我还是亲家啊!都不把我看在眼里。收礼也是,我看我们那儿婚宴,都是儿媳妇收礼记账,他们倒好,完全把你屏蔽在外面,把你当媳妇看了吗?”
穆兰一时语塞。她端了一上午茶,脚很疼,也很困了,到现在饿着肚子,确实没人管,李松也被很多许久不见的熟人拉着说话,没空管她们。
再者,她实在害怕母亲对她说东道西。她知道母亲一直对李松的家庭不太看得起,如果婚宴都闹得不愉快,以后该怎么相处呢?
这种熟悉的被压迫、被指责的恐惧,让她没有工夫琢磨一下穆丽娟的话里,哪些对,哪些不对。
譬如收礼,小城也没有儿媳妇收婚宴礼金的道理,因为男方婚宴上大部分来的是男方的亲戚,新娘子基本不认识,而且当天新娘和新郎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谁有空去管收礼记账呢?
恐惧使人愤怒。没有多想,她径直走到李松身边,把正在跟熟人说话的他拉到一边,怒火把理智都压没了:“李松!你们家也太过分了,太不讲礼数了!我妈现在还饿着肚子没人管!你们怎么回事!连丈母娘都不尊重吗?
“是不是觉得给丈母娘买了一套房就成英雄了?你别忘了,那钱现在还是我自己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