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阿福站在那里发愣，其实最早的时候龙阿福是认为冯大师是个江湖骗子的。只是这几年负重前行喜悲不与人说，今天觉得这骗子说话挺好听，最起码套路新。像三流狗血编剧编的剧情那样巧合，天气突变的傍晚，信马由缰的选择，莫名其妙的摔坏手机的意外，有人陪着过生日喝个酒，哪怕是个陌生人一起吹吹牛，不也是很浪漫随心的一件事么？可那冯大师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神乎其技的连续速问，甚至于那不忍直视的行头都让龙阿福动摇了心思。他自认虽不聪明却也不傻，现在想来最后把表送上除了被震撼以外，还有着潜意识里跟过去告别的想法。就像举重选手坚持几秒后直接抛下杠铃，像即将出发的勇士砸碎酒碗，要的是一种割舍过去的痛快？
“小宝你干嘛呢？不知道老子腰不好？帮我把垃圾收拾收拾丢那边垃圾桶去，别让那环卫的投诉了，城管要是不让老子摆摊，老子看你喝西北风去？”
“催个毛，我刚才滑滑板摔的腿疼，坐着看看小说再收拾，”小宝说：“诶？领主龙阿福？作者想成神？有点意思，看这样子主角应该要穿越啊，别人都是直接就穿了你特么水三章了还没交代清楚前情？不过好像挖了不少坑，收藏推荐这么点？给你投一票看看你怎么填坑吧……”
“一天到晚看这些狗屁不通的小说，你学习怎么不认真点？成绩再提不上去你真打算接我的班？”
“老冯我发现你越老越啰嗦，我哪次考试不及格了吗？再说了你这是什么毛病？别人做一行爱一行，你这好像很嫌弃自己这行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从捡到你那天开始，我总觉得我有什么事没做，每天在这摆摊坐到腰酸背痛，十五年了，明天还是换个工作吧”
“真的？不是我嫌弃你，你一把年纪什么都不会，换什么工作人家能要你？现在看门的保安都得是年轻小伙，就你这样……诶老冯，你是不是想偷懒不想养我了？”
“你特么是不是又皮痒了？老子这也是门学问好吧？想当年老子没在垃圾堆里捡到你的时候老子到哪不是吃香喝辣的？”
“学问个屁，不就是忽悠呗，纯靠运气，现在傻子越来越少你生意越来越差所以才房都买不起吧？”
“老子打死你！跟你说，虽然老子酒精中毒忘了怎么改命，但老子还是会看命的！这是天赋，你什么时候开窍了才能懂！不买房是因为我们两个是天厌之人，福薄！你什么时候手指头那直纹变弯，老子跟你买别墅！另外，今天这个你以为就没有学问吗？”
龙阿福站在快到天桥的一颗梧桐树底下，温暖而昏暗的路灯灯光被梧桐叶挡得支离破碎鬼影摇曳。这地方既能听到他们说话也能看清他们动作，而老冯小宝师徒由于是在亮处，估计是看不到这暗处的。他突然想听听这对人前很装人后爆脏的师徒会斗嘴到什么时候，吵些什么内容。
“那你说说看你今天怎么就有水平了？”小宝很不服气收起手机质问。
“那你听老子讲！”龙阿福看到老冯干脆把提起来的小板凳又放下，点根烟坐了下来。
“我今天又是像上次酒精中毒一样有点亢奋，可能是突然变天要下雨吧。那哥们一进来我就知道他不信这个，因为他看变电箱上的广告也没看我，他只是想蹭我的板凳坐！坐下之后他才看我！还很鄙视我，所以我就想非得让他消费才显得我能耐！”
“可没想到他真的没钱，这时候下雨了，你知道我一下雨就想喝酒的，可我白天没胃口，一天没吃饭了，不想空腹喝酒，所以直接骗他蛋糕吃。”
“我吃饱喝足，头也不疼了，人也精神了，觉得这家伙挺有趣就认真看了他几眼，要是十五年前没捡到你之前我那可是真本事，今天就只能靠经验跟直觉！”
“对这种人他又没钱，我难道还像对VIP一样套他话再玩似是而非吗？还想着赶着回去给你做饭呢，所以我直接就不让他说话，我只问让他觉得我厉害，蛋糕没白吃，我也就收拾回家了。你仔细想想我问他的问题！”
“好吧老冯，我知道你一开始不称老子而是自称我的时候，就是你想教导我的时候，不过今天我确实挺好奇，首先你是怎么知道他生日的？虽然他提着生日蛋糕，但不能是给别人买的吗？”
“他这个年纪，假如是给女友或者老婆买的蛋糕，老早就打的赶过去了，而看他蛋糕盒的店名，分明是离这几百米地铁口旁边那家，所以他往这方向走只可能是去转公交车。”
“这就说明他不赶时间！那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他要是给别人买的起码他得赶着去赴约吧？只有自己生日才会慢悠悠滴走路去挤公交，我有九成把握！”
“所以你判断他单身？”
“当然不是，判断是他自己生日有九成把握，但因此断定他单身，最多只能有五成把握！你知道我们这行，假如把握不在七八成以上我们宁可不做这个判断！”
“判断他单身是因为他坐我对面的时候我看到他领口袖口有发黄的痕迹！”
“这能说明什么？衣服没洗干净？”
“说明他单身！这发黄是因为这衣服洗的时候直接机洗，而且换季的时候没收拾好所以发黄！”
“就不能是他老婆又懒又蠢？”
“他很帅，也很有气质！”
“师父你转弯太快我反应不过来！这和他帅不帅有什么关系？”
“小宝你记住，这世上丑女人会有人要，懒女人可以嫁出去，蠢女人也能嫁出去，但又懒又蠢的女人绝对不会有老公。何况这兄弟一看就是有品味的呢？他帅加有气质还没带戒指说明他宁缺毋滥或者正在落难！”
“师父我不信，老师说现在适婚年龄段男的比女的多三千多万呢，比好多国家人口都多。很多人只要娶媳妇，懒或者蠢也没关系吧？想想那要是这女人又懒又蠢但是漂亮性感或者有钱呢？”
“首先女人要是懒，她是绝对不会漂亮性感的，另外女人要是蠢，她也不会有钱，就算祖传遗产亿万也守不住会败光的。最后，一个又懒又蠢的女人都要娶回去当媳妇的，那就没把她当人！别扯远了，这些你长大就明白了。”
“师父那你怎么知道他少年时候环境尚可，后来过得不错，然后前几年落难呢？”
“他穿的衣服很普通，但他的皮带是一个老牌子，六七年前它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能用好几年说明皮带是正品而且质量很好，贵不一定是正品和质量好，但好质量的正品一定贵！就像你看那些不要钱的盗版小说网站一样，不但广告多而且错字漏章，但你看正版比如你刚才说的那什么《领主龙阿福》，你嫌更新少你可以拿票砸他，你看得爽了可以拿票打赏他推荐他！”
“又扯远了，咱说回来，”老冯估计说累了，点了根烟才继续说道：“他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名牌，还有跨季的痕迹，但质量和款型很好，说明他有品位但不宽裕。而有品味说明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最起码打过了良好的基础，而这前提条件是父母长辈家境殷实。所以我才敢说他少年时期环境很好，五六年前买得起正品高质量皮带而最近衣服鞋子都是跨季并且这么帅还是单身所以说他落难五六年左右，至于说十八以后自己过得尚可那就是套路了，这是万能话，怎么理解都对得上的。”
“师父你真奸诈狡猾！不，英明神武老谋深算！”
“算你识相！”老冯收回拍向小宝的巴掌，把烟屁股踩熄。
小宝到他身后蹲下来给他去按揉腰背部，又问道：“那师父你怎么知道他三十三岁？”
“你猜？”
“我猜不到！你说嘛”
“你看这蛋糕，边上有蜡烛没点呢，两根三根据上面的判断那不是三十三岁嘛？所以说咱们这行没真本事也不怕，那就得凭脑子跟观察力吃饭，这是一门学问，跟那些封建迷信的妖艳贱货假冒伪劣不一样！诶！对了，这蛋糕跟你留着呢？你不是肚子饿了吗？”
“师父你是不是没打算做饭给我吃？你要是懒你不如给我找个师娘吧？我这正在长身体啊！”
“你吃不吃？”
“师父这蛋糕真好吃！唔……师父你最后骗了人手表之后又说的话是纯骗那大哥吗？”
“做我们这行要有职业道德，我不赚钱拿什么供你吃喝？但既然别人诚心求教了，你就不能坑别人！鸡汤文学知道吗？其实我那几句话就是鸡汤，听着很有道理，照着做也不会错，收尾做好了别人不会觉得上当避免行业纠纷，这是经验！另外，还是那句话，十五年前突然不会批命，但师父我头不疼的时候还是能看命的，命相显示他确实否极泰来，但有个小劫难我看不清楚，我要他手表也算是让他破点小财，老话说破财免灾嘛。希望他大灾变小小灾化无吧！”
“师父你这到底是侦探推理还是封建迷信啊？小心被和谐，诶说到审核我想起刚才那本小说《领主龙阿福》，作者要么傻逼，要么与众不同，别人黄金三章都展开剧情了，他第三章一万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签约不说，他三章了主角还没穿，简直是搞事的节奏。”
“我刚刚特意找出来看了下，仔细品了品，以我多年看命的经验来说，这作者想搞事情，但需要仔细品，这本书要火！就是第三章大量采用这种对话体，总觉得他在作死。”
“师傅，我觉得是你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啊！痛痛……痛！师父我错了，都快十二点了，咱们回去吧。来来来你腰不好，小板凳我来拿。明天中秋节放假，你可别一大早上就叫我起床啊！”
龙阿福静静地看着他们背影走远了，又沉默良久，才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腿脚，自语道：“生日快乐，十二点啦，确实该跟过去告别，开始新的开始了……”
抬脚，落脚，抬脚，落脚，吧唧！居然忘了这个坑，这次可能因为大雨的积水原因，泥浆居然溅到裤裆，像尿了裤子似的，拿手一抹，痕迹却更大了，在昏黄而温暖的路灯照射下，更像是那不可描述之物……龙阿福怒叫一声：“卧槽！”干脆气愤地将另外一只脚也狠狠地跺下去，一片泥浆飞起，在昏黄而温暖的灯光下扩散氤氲开来，然后街上再看不到龙阿福的影踪。一阵风吹过，大雨又哗哗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