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年只来一次,学校给周以东却配了三室一厅的房子以表重视。
我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脏鞋。
“没事儿,进来吧。我在这里暂居,没有多余的拖鞋。”包容的话语让人充满暖意。
把伞随他放在门外,踏进他家,这里陈设简单、白墙木地板,应该是学校当初统一装修的。
“坐吧。”他指了指客厅的长沙发,进到厨房,“想喝什么?”
“都行。”礼貌地回答。
走到沙发旁,静静坐着。
有一种不真实感,我总以为我们要经过一番努力才能跟周以东谈论那个论坛。
可现在,没有“我们”,也没有“那番努力”。
想到这里,也不知道那家伙今天是怎么回事儿?他虽性子散漫,但绝不是会放人鸽子的做派。
周以东已经端了两个杯子从厨房出来了。
是茶,轻轻放一杯在我面前,然后自己端着另一杯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你也在那个论坛上?”他看着我,不急不慢。
“嗯…算是吧…其实是那天跟您提问的那个人,我们现在一起查。”
“原来是这样…呼…”他吹着滚烫的茶水。
“那天…您为什么是那个反应?”
“我太敏感了,”他轻笑,“我看过那个论坛上的一些信息,其中有一部分指向这一种猜测。”
“您是指'Eiszeit'”?
“是的。”
“还有呢?您还知道什么?”
“不要急…从你们的提问中,我大概能猜测到你们的权限范围有多大,我要告诉你的是,那并不是全貌,甚至都不足以组成一面。”
“我应该比你们多暴露一次。我应该考虑到这么做的负面后果的,但当时被好奇心和作为学者的研究欲望所控制了。”他的双眼变得阴沉、没有光泽。
的确,他的暴露成本比那家伙更大,他是个有名、易被找到的人。
“你看到'黑死病'了吗?”
“看到了。”
“想必你也已经查了大量资料了,黑死病的消失和开始一样非常突然、莫名,有很多解释,比如病源后继无力、幸存的人产生了免疫力、提高卫生意识使老鼠减少之类,总之没有非常明确的原因。”
“而人类历史以来的小冰期其实仍然属于第四纪冰期,都是很短的时间,对气候不会产生影响的,要把它们放到大的第四纪冰期里分析才行。”
“于是有了天文学成因说和地球物理学成因说。但这些都是可能性的假说而已。”
“可天文学成因说的米兰科维奇循环(Milankovich cycles)不是受到了很多学者的拥护吗?”
“拥护和认可不代表就是真理,这一假说也并非完美无缺,它充其量只能解释一个大冰期中的冰期与间冰期的交替,而没能回答整个大冰期产生的原因。”
“您想表达什么…”我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
“你听过'sea'吗?”
……
世界好像模糊了……好像是一个世纪的事,我已经许久没听到这个词了,在痴迷地调查中,这个词都快被我忘却了。
真可笑,不是吗?竟然忘了最初的目的和意图,人总是在追寻的过程中被蒙蔽。
他见我反应如此,接着往下说。
“我得到的第三次信息就是,”
“It's time to know 'sea'.”
……
“那是…什么…”
“不知道,我正在试图弄清'sea'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而信息发放的指向不言而喻,”平时温柔的人认真起来让人不可忽视。
“这一切都跟它有关。”
sea…那家伙…真没耍我…
“呵,应该准备好的,我之前在论坛上看到别人的名字时,就在想有一天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也会被暴露给别人,没想到,”他摇了摇头,“这一天真的来了。还好来的是你,不知道接下来来的是谁?”
一股惧意从上到下包裹着我,这是不是意味着,那家伙也会被暴露给其他人?
抓起手机打开看,没有一条来电、也没有一条信息……
那家伙……不会……
“周教授,谢谢您,我该走了…”我按开拨音键,奔出周以东的家,来不及听他在背后又说了些什么。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