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怎么爬上去的呢?
站得有些腿麻,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继续扒着门缝听你们聊天。
你的话听起来有些晦涩,我又往里蹭了蹭,你正两眼发直的看着爸爸:“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脏东西……”
“别乱说!全国都解放了,还在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哪里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爸爸眉头紧蹙打断了你的话。
见你吓得直发愣,又温声细语的劝道:“别想太多了,估计就是小雨昨晚发烧,烧糊涂了,所以到处翻差点掉下去,她床不就在窗边嘛。”见你还是很不安的样子,爸爸承诺:“等会儿我就去给她把床搬离窗户远一点,免得你胡思乱想。”
你同意了爸爸的提议,刚想松一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昨天小梅才自杀,晚上我们家小雨就发烧,还出了这样的事儿……”
“你别瞎想了,小梅自杀和我家小雨有什么关系!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爸爸无奈,“还有啊,我给你说,人家小梅也不是跳楼死的,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了,她是上吊,就算她……怎么也不可能是跳楼吧。”
我正听得一头雾水,昨晚我爬窗户差点儿掉下去的事儿,怎么又和小梅姐姐扯上了关系。
手部传来蚂蚁乱爬一般的酥麻感,我试着把趴着门的僵直手臂缓缓弯曲,不经意间轻碰到门板,不知道又触碰到了哪一条神经,整个手臂“刷”一下从头到脚流过一道电流,身体也因为这短暂的刺激往门上扑去。
“而且……”
“嘭”!
我滚进了房间,圆润的转了几圈,停在了爸爸的脚边。
爸爸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低头就看见狼狈不堪的我嘿嘿嘿的躺在地上看着他。
“你在干嘛……”爸爸看起来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样子。
这狗啃泥的姿势太让我尴尬了,我语言干巴的回道:“我在等妈妈和我玩儿过家家,一个人不好玩儿。”
你看着我躺倒的姿势,又看着爸爸无奈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似乎刚才凝重的气氛都是我的错觉:“行,我等会儿就陪你玩儿,你先出去自己玩一会儿,不过不能把衣服弄脏了,不然我打你小屁股~”
得了应允,我动作麻利的爬了起来,一边捂着屁股一边笑嘻嘻的应道:“那我出去等你哦,不会弄脏的,不打屁股不打屁股……”
我有一个玩偶“鼠虎”,圆滚滚的,有着威风凛凛的“王”字头,金黄色的虎斑花纹,乍一看就是一只老虎,脱下它的帽子,其实是一只可爱的灰色小老鼠,按按它的肚子还可以唱歌,我给取名字叫它“小熊”。
小熊的名字来自表姐,表姐来我家玩的时候,老师给她布置了作业,请用“指鹿为马”造一个句子。
表姐看了我一眼,这么写道:明明是一只老鼠,却被当成了一只老虎,这不是指鹿为马是什么。
我很好奇,问表姐什么是“指鹿为马”,表姐说:“就是一只小鹿被人说成了小马,然后它就成了小马。”
我一直想要一只小熊,软绵绵的,憨厚憨厚的,抱起来肯定很舒服,所以我把希望全都放在了我的“鼠虎”身上。
和小熊在客厅玩儿了好久好久,玩儿到它肚子里的那首两只老虎我都会倒唱了,玩儿到我都止不住的打哈欠。
然后,缓缓的,忍不住的,睡了过去。
等我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你站在我的面前,呆若木鸡。
你终于来陪我玩儿过家家了啊~
眨巴眨巴眼睛,我开心的拉起你的手,正准备说话。
你像是被吓了一跳,把手从我手里抽了出去,颤抖着嘴唇:“小雨乖,你应该叫我什么?”
我不懂你说这话的意思。
但还是听话的回答了:“妈妈!”
你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我感觉你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把拉过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抱太紧了啊妈妈,勒得我都喘不过气了。
我扭扭身子,你把我抱得更紧了,我着急的想要寻找爸爸的身影把我从你怀里拯救出来。
视线一转,找到了!
“姐姐你在干嘛啊?能不能让妈妈松开我。”
话音刚落,顿时感觉到抱着我的你身形一僵,我被你放了开来。
“小雨,你……在叫谁呢。”
“姐姐啊。”
你嘴角扯出了一丝幅度,强颜欢笑:“哪里有姐姐?”
我伸手指了指你背后那台“呼呼”吹着的电风扇上,姐姐的头正在跟着风扇转动。
你没回头,声音沙哑而紧绷:“小雨你还记得妈妈教你的英语吗?”
“记得啊。”
“苹果怎么念?”
“apple~”
“香蕉呢?”
“banana~”
“你拼读一遍给妈妈听好吗?”
这太难为我了吧。
“可是妈妈,你没有教过我这几个英文怎么拼读啊!”
你的眉毛舒展开来,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又小心翼翼的问起:“小雨啊,你看到的姐姐是什么样的?”
今天的你好奇怪啊。
我往风扇那儿看了一眼,姐姐正微笑着对我挥了挥手,我说:“姐姐和我打招呼,笑得可好看了,不过姐姐怪怪的,刚刚还追着风扇玩儿,我都不玩儿风扇。”
得到答案你倒吸一口凉气,立马站起了身,什么也没说,动作麻利的穿好了大衣,给我换好了衣服,拿着钥匙就抱着我出了门。
懵懵懂懂的我被你抱着跑得颠三倒四的,上午喝的粥都快吐了出来。
这是去哪里啊。
爷爷家的门口有一个花坛,里面没有花,种着爷爷好不容易找来的花椒树,一共三棵,还有很多杂草,每当花椒树快成熟的时候,总有路过的人会顺手撸走一两串。
此刻,我闻着花椒成熟散发的香气,坐在爷爷家的炉子旁,无聊的用竹棍戳着墙边摆放整齐的蜂窝煤,你和爷爷在里间讨论着什么。
有时候时间像沙漏,刷刷刷的就从指尖溜走,有时候时间像十年如一日的打坐,漫长而枯燥。
无聊而漫长的等待,我发着呆,想着天为什么这么高,地为什么在脚下,蜂窝煤为什么有这么多个洞,以及我们为什么要来爷爷家。
我还没有吃饭呢。
这时,突然从里间传来了你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漫天神游。
“我确定之前那不是我的女儿!她叫我阿姨,阿姨!!!”
“小雨虽然会了一些英文的读音,但是我从来没有教过她怎么去拼读!可是之前她呱呱呱的一串标准的英文就这么默背出来了!”你似乎有些崩溃,“背完以后还对着我笑,用我家小雨的脸对我笑,还问我’阿姨,你觉得我背的怎么样’!”
不知道爷爷又说了什么,你声音尖利到近乎变形:“爸爸,我就在你这儿等谌军,我现在一点不敢在家里呆着,小雨也不能在那里!她看得见啊。”